袁庚曾南 袁庚曾因4分钱奖金惊动中南海
那天,袁庚上北京时,带了一份香港明细全图,李先念在南头半岛的根部用铅笔画了两条杠,准备把整个南头半岛都给袁庚,但当时招商局仅有1.3亿元资金,袁庚不敢要,于是李先念改圈了临港2.14平方公里的蛇口。后来,袁庚晚年总结自己的改革生涯,将那一次“胆子太小”视为这一生中三大遗憾的第一大遗憾。
袁庚谈到当时的思想时说:他要一块地盘,搞“面向海外”的工业区是史无前例的一场试验,一旦出现闪失,势必对随之而来的改革开放形势造成不利影响,政治责任重大。他对李先念说,他只想要一块小地方,搞点试验,探索一下中国未来的经济走向。
是年7月2日,蛇口工业区基础工程正式破土动工,轰隆隆的炮声炸醒了沉睡的土地,中国改革开放的实际性开山第一炮在中国南方的一个渔村炸开。
但在改革开放初期,中国社会的封闭、极左势力的顽固都意味着袁庚将遇到巨大的阻力。
特区的自我辩护
1979年8月,蛇口工业区首项工程蛇口港开工,工人们干劲不高,每人每天8小时运泥20至30车。
两个月之后,工程进展缓慢,袁庚甚急,指示加快工程进度。四航局工程处决定从当年10月开始实行定额超产奖励制度,即完成每天55车定额,每车奖2分钱,超额每车奖4分。工人们干劲大增,一般每人每个工作日运泥达80至90车,干劲大的甚至达131车,可领奖金4.14元。
1980年4月,这个行之有效的奖励制度很快被上级有关部门勒令停止,理由是为了“纠正滥发奖金的偏向”。奖金撤下,运泥量也跟着下去了。
袁庚拍案而起,他请来新华社记者写《内参》,7月30日《内参》送到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的案头,胡马上在《内参》清样上批字,并转给谷牧办公室。
仅隔一天,蛇口的工地上就恢复了定额超产奖。这之后,中国内地逐渐实行了工资奖金上不封顶、下不保底的办法。
这个故事仅仅是当时保守思想阻力的一个缩影。
1992年以前,特区一直处于“姓资”还是“姓社”的争论旋涡中。
韩耀根老人的记忆里最深的往事,是他第一次见到袁庚时的事情与当时的时代背景。
“那一次新闻界组织中国11家新闻媒体赴深圳考察,我是其中之一,时间是1983年3月份。”韩耀根老人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回忆说,“深圳当时情况非常复杂,建特区要不要,能不能,走哪条路,争议非常多。否定深圳经济特区的声音占了相当大的比重,且从上到下几乎都一致,多数老百姓不清楚深圳经济特区是干什么的。从北京到深圳,人们似乎觉得深圳除了五星红旗是红颜色,其他全部变颜色了,都变资本主义化了。”
“当时还出了‘总结经验’之说,实际上是‘总结教训’,总结改革开放的‘教训’。或者说,就是总结深圳经济特区的‘问题’,带有‘反攻倒算’的意味。”韩耀根说,“这种情况下,坚定走改革之路的领导同志就要说话了,就要反击了。”
“与其自己出来辩护,还不如让新闻界媒体出来说话,他相信自己改革开放的路子是对的,有良心的新闻媒体是会公正评价这段历史的。”韩耀根当时是上海《世界经济导报》的编委,他正是在这种历史大背景的负重之下来到深圳面见袁庚的。
“小背景则是当时四大经济学家访问深圳,研究货币问题。他们到深圳一路走访下来,袁庚接待他们,并就关于深圳经济特区的性质展开讨论。”韩耀根回忆道。
袁庚问:像我们蛇口属于什么性质?有人回答说,已经脱离了社会主义,资本主义化了。袁庚笑笑,没有去争论这件事情。
袁庚在韩耀根面前不止一次地提到了一件让他“很恼火”事情。据韩回忆,“当年对经济特区围剿批判,上海出了不少文章。风是北京刮下来的。《文汇报》发了一篇非常有名的文章,现在讲改革开放史,人们还经常提起这篇文章,题目叫《租界的由来》。这篇文章影射当时搞经济特区都成了国外的租界了,是卖国求荣。这件事对特区人打击特别大。”
“特区的同志,包括当年在广东省工作的人,日子过得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他们拿不准中央的想法,感觉是拿自己身家性命在玩。”
“当时情况非常复杂,我们新闻界再不支持,路就没法走下去了。”韩耀根说,“改革派对左的东西深恶痛绝,再也不能走老路了。”
当年蛇口港上那间咖啡厅里,袁庚与韩耀根谈了4个小时,话题是关于改革开放历程、大局与思路。结账时,袁庚付的钱,70元港币。
历史惊人的相似,而又如此截然不同。
1872年底,李鸿章向朝廷呈上了他的《试办轮船招商局折》,获得批准,揭开了这个古老的国度带有“官督商办”色彩的民间近代工业的沉重序幕。
1873年1月17日,近代史上负有盛名的“招商局”在上海南永安街正式对外开局营业,此即今日“招商局集团”之前身。
背负历史累累毁誉的晚清重臣李鸿章,最终没有扶大厦之于将倾,将摇摇欲坠的清皇朝从危难中解救出来。
1978年,被收归国有50多年、业已奄奄一息的香港招商局迎来了它的第29任掌门人袁庚。历史的安排如此充满玄机——百年前,招商局因民族的工业化复兴而设;经历了天翻地覆的一个世纪后,中国复兴图强之梦,又从这里轮回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