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全喜于向东 【高全喜】儒家与自由主义大同多于小异
——在儒家与当代中国思想之创生暨“儒生文丛”第二辑出版座谈会上的发言
高全喜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教授)
编者按:西历2013年11月24日下午,儒家与当代中国思想之创生暨“儒生文丛”第二辑出版座谈会在北京举行。会议由弘道书院主办,弘道书院学术部主任、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系任锋副教授召集并主持。本次会议采取了对话方式,一方是许章润、高全喜、任剑涛、胡水君、程农、张旭、张龑等来自政治学、法学和哲学等学科的学者,一方是陈明、姚中秋、梁涛、唐文明、慕朵生、任锋等北京儒家学者以及张晚林、林桂榛和陈乔见三位“儒生文丛”第二辑的作者代表,双方围绕儒家与当代中国思想之创生会议主题,在跨学科、论辩式的讨论中展开激烈的思想交锋,新见迭出,精彩纷呈。
经与会者订正,现将会议发言纪录公开发表,以飨读者。
我觉得这个会名为“儒家与当代中国思想之创生”,很有意思,因为我们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下个月召开第二届思想年会,题目是“中国时刻的思想创发”,秋风(姚中秋)在此之前特意先搞这个“儒家与当代中国思想之创生”,并结合“儒生文丛”第二辑出版,一起讨论,别有深意,我表示支持。
我认为,当代儒家、儒学、儒生在中国社会的大变革时期,扮演什么角色、发挥什么作用、担负何种使命,值得在理论上深入探讨,在实践上锐意履行。下面我谈几点体会:
第一,我本来想说,刚才张旭已经说了,我认同这个看法,即现今一波的中国新儒学,应该改变学风和心态,或者说要树立更加高远的学风和气象。因为此前的儒学,无论是李泽厚时代还是蒋庆时代,在当时的社会大背景和意识形态之下,确实是处于被打压的境况,十分凋弊,由此表现出悲愤乃至偏执的激进心态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经过二三十年的社会演化、文明化育,现今的儒学乃至儒家文明,社会层面已经被基本认同,儒家倡导的价值和礼仪,已经成为中国人的共识,甚至成为执政党的某些复兴话语的依据,在此情况下我觉得儒家或儒学应该展示宽容和开放的心态,在这点上,我要对秋风先生的某些言辞有所批评,有时不像儒家。
在中华文明的演进中,儒家并不是被生硬地镶嵌在里头的,而是活出来的,以中庸的态度来积极建设,要与时俱进,在现代社会的文明肌理中把握与儒家的契合之道,而不是用儒家覆盖、化约现代之价值与义理。
第二,我想谈一下学理上的看法。你们这一波以秋风为代表的儒家,大力倡导读经的重要,注重经学在儒家传统乃至中国文明的根本性地位,我是赞同的。但是,我要提醒的是,中国文明历来是经史互动,历史的重要性也不能忽视,如果不重视史,会把人读死的。
古人云:读经曰刚,读史曰柔。刚柔具备,才是正道。说到读史,就不能六经注我,尤其是关于中国近现代文明史,还要有一个世界的视野。秋风的《国史纲目》写得很好,但某种意义还是经学的写法,不是真正的史。读经以儒家为主体没有问题,如果读史,古代有儒法之争,近现代有共和创制以及两个党国历史,儒家的理论与实践在这里头到底处于什么位置,值得好好检讨与反思。
第三,我一直认为,儒家的基本价值,与自由主义是有非常大的相关性的,儒家和自由主义无论在制度层面和价值层面,都能够找到很多的共同之处,尤其是在社会转型过程中,他们之间的大同多于小异。所以,希望两派,多在大是大非上求同,而不是鸡毛蒜皮上扯淡,在这点上,当然自由派应该检讨,儒家也应该检讨。
因为中国社会在近代以来所面对的根本问题是制约政治专制的问题,对于不讲理的权力框架,无论自由主义还是儒家思想,都要与之讲理,以理服人而不是以力服人,这就是大是大非问题的共同点。
此外,儒家希望中国的转型是和平的,不希望采用大砍大杀的暴力转型,寻求循序渐进、改良更化的路径。自由主义从本质上也是诉求这个转型的途径。所以,以讲理对不讲理、以改良、和平转型对暴力压迫和蛮横专断,追求一个公正、有尊严的社会生活,我觉得至少上述三点,两派是完全可以相通相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