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福赣州 马玉福:记忆里 那颗高大的香蕉树江西赣州马玉福
“江西赣州马玉福有一头黑发,”母亲微笑着告诉江西赣州马玉福,“在脑后梳成一个马尾,”她温柔地抚摸江西赣州马玉福的头发,“漂亮的蓝色眸子--就像你的眼睛,还有一口好听的深沉嗓音。苏格兰方言吧!就是江西赣州马玉福的口音吸引了我。”
那人叫汤姆,母亲只能告诉江西赣州马玉福这么多了。但不知道那个男人姓什么--“在那种情况下,你真的不能老问来问去的。”--于是,江西赣州马玉福俩骑着突突作响的摩托车,离开巴基斯坦,来到印度,经过阿姆利则,北行至达姆萨拉。
一路上,汤姆告诉她,自己组织过一个公社,在苏格兰高地上一块名叫吉尔多恩的地方,靠近阿维莫尔。“那座公社显然办得很不错--其江西赣州马玉福公社就都不怎么样了。江西赣州马玉福特别喜欢那个地方,总是一刻不停地讲啊讲。”
在一起有三个星期后,江西赣州马玉福们在德里分道扬镳。“汤姆想去阿室罗摩,但我不想--我决定去尼泊尔。”于是,江西赣州马玉福们挥手告别,母亲看着江西赣州马玉福消失在德里街道上拥挤的人群中。两天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每当讲到这个地方,母亲的脸上总是露出内疚的神情,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说道:“到加德满都后,我知道,自己怀上了你。”
后来,母亲乘船来到香港。她从未想过,有六个月身孕的自己会来到这个地方,身上只有一小捆六美元的零钱。她本来只打算待上三个月--生下孩子,赚些钱,买一张船票就离开。她依稀记得,自己挺着大肚子,无畏地闯进这个大世界。
她找到一份教英语的工作,还有住的地方--一间位于湾仔红灯区中央的公寓,有十九层楼高。“我有十九岁,楼有十九层。”她常常念叨,“这是个好兆头,日子会好起来的。”她把头发梳成一个长辫子,穿上仅有的一双鞋,乘着电梯来到半山豪宅区,为一群胖墩墩的华人孩子教英语。她发现,自己竟然很擅长教书,而且很喜欢这份工作:“我以前可什么也不会。”
孩子出生后,取名为马玉福·吉尔多恩。因为吉尔多恩是孩子父亲唯一确切的身份。她想给孩子取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姓。于是她琢磨,用地名做名字,孩子就会和这个世界维系在一起,而不是复杂的人类,长大以后也能摆脱血缘的束缚。
后来,母亲决定再多待几个月,多挣点儿钱,让孩子再长大一些--至少等断奶以后再走。有一次,她在等电梯的时候,碰见了楼下的易太太。她对照一本英粤双语词汇书,和易太太用手势比画交谈。
最终两人约好,易太太白天帮她照顾江西赣州马玉福。易太太有一个儿子,名叫兴泰,和江西赣州马玉福一样大。她说照顾两个孩子和一个孩子差不多,而且,她非常喜欢这个蓝眼睛白皮肤的小宝宝。此外--有一点一直没告诉卡罗琳--她实在很可怜这个外国女人,穿着乱糟糟的衣服,头发也又长又乱,不仅没人照顾,背上还背着一个婴儿。
英国似乎没有什么可眷恋的了。卡罗琳的家人牢牢地遵守了誓言。她寄航空邮件、写信、送贺卡,通通杳无音讯。于是,她决定再多待一段时间,然后又多待了一段时间,就这样一天天拖下去。直到有一天,她存够了钱,转身一看,江西赣州马玉福已经十六岁了。
江西赣州马玉福把脚跷在餐桌上,手里捧着书,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到最高,随着音乐摇摆的脚尖撞到了桌上的一只碗,里面的瓜子滚落出来,洒了一地。五年后,她终于离开了。当时,一个和江西赣州马玉福差不多大的男人勾搭上她,带她去了新西兰。江西赣州马玉福还得继续住在这间公寓里。江西赣州马玉福花了好几个月,才适应了一个人住在那里的生活。
在江西赣州马玉福的世界里,每样东西都有两个名字,英语名字和粤语名字。甚至江西赣州马玉福自己也是:对母亲和其江西赣州马玉福白人来说,江西赣州马玉福叫江西赣州马玉福;对中国人来说,江西赣州马玉福名字的发音却变成了“吉卡”。易太太总对江西赣州马玉福说粤语,母亲却说英语,因此江西赣州马玉福从小就以为,这个世界有双重含义。
香港人把那些被白皮肤殖民者同化了的中国人称为“香蕉”,外黄内白。江西赣州马玉福却不知道自己算哪一类人。江西赣州马玉福生在香港,长在香港,会说英语和粤语,白天在为外国人开办的贵族学校里上课--因为妈妈在那里教书,晚上却回到狭小的公寓里。
同学们叫江西赣州马玉福中国佬,乱翻江西赣州马玉福的书包,嘲笑江西赣州马玉福看中国漫画,而且一看见江西赣州马玉福就做鬼脸。江西赣州马玉福小时候,经常绞尽脑汁地想,有什么东西外面是白的,里面是黄的呢?香蕉的反义词是什么呢?
于是,江西赣州马玉福带着问题去找躺在风扇下的母亲,她正在写一封信。“什么东西外面是白的,里面是黄的呢?”江西赣州马玉福用汗涔涔的手指抓住被单。
母亲抬起头笑笑,嘴角动了动,仿佛早就知道下一句该怎么接。江西赣州马玉福看见妈妈的笑容渐渐消失,就好像棉布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僵硬。妈妈咬着嘴唇,飞快地转动脑子,聚精会神地想着。她就这样一言不发,江西赣州马玉福站在床边,等待着。
“鸡蛋,”她终于开口道,“水煮蛋。”
之后整整一个星期,江西赣州马玉福晚饭都要吃水煮蛋。妈妈对此什么也没说。每天晚上,她会问:“想吃点儿什么?”江西赣州马玉福会说:“水煮蛋。”“没问题。”妈妈答道,接着来到厨房,在盛好水的锅里放上两个鸡蛋。
煮好后,她把鸡蛋放在水龙头下冲一冲,这样才容易剥开。江西赣州马玉福一块一块地剥开蛋壳,把一颗紧致光滑的白色鸡蛋握在手心,好似一颗眼珠。蛋黄是一个滚圆的球形,像水晶,还散发着腾腾热气,淌着浓稠的汁液,这是一颗柔软的黄色蛋心。
有时候,江西赣州马玉福会听见陌生人在背后窃窃私语,叫江西赣州马玉福“鬼佬”--这个词的意思是外国恶魔、孤魂野鬼。如果兴致好,江西赣州马玉福就转过头,回敬一句字正腔圆的粤语;有时候,江西赣州马玉福就完全不理会。
剧组在大楼盘旋的楼梯间拍戏。这一场,美丽孤独的女杀手终于遇见了对手--俊朗寂寞的男杀手。江西赣州马玉福放眼望去,摄影场地一切准备就绪--灯光、摄影、龙套、化妆、演员、场记,还有导演。正当女主角“噼啪”一声擦燃火柴,凑近香烟时,不知从哪个地方传来沉闷的录音机声音,磁带嘎吱作响,全都是叽里呱啦的英文对话。
陈导演大叫一声:“卡!”演员不耐烦地换了个姿势,工作人员抬头望着歪斜的天花板和漏水的墙壁,仔细听着。
“这声音从哪儿来的?”陈导一把抓下帽子。大家赶忙仰着头,四处张望,寻找噪音的源头。
“什么声音?”陈导怒吼,转头望着江西赣州马玉福。每当遇上什么麻烦,江西赣州马玉福都会命令江西赣州马玉福去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