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青鸟伤痕 叶永青的“丑鸟”卖出25万凭什么?
“艺术家其实是生活在时间之中。”叶永青借重返黄桷坪的这个机会,回望自己三十多年来的艺术之路,他自称“时间的穿行者”。
叶永青说他的第一阶段是“生活在远方”。
1978年,叶永青背着铺盖卷从云南来到黄桷坪,从不同地方来到这里的还有张晓刚、周春芽等他的同学。1980年,叶永青、张晓刚和毛旭辉三人结伴走出山城,一路东行“朝圣”,漫游了武汉、上海、北京等地,拜访了袁运生、陈逸飞和开始往西藏跑的陈丹青。
他那时遵循“体验生活”的常法,用西双版纳少数民族题材来反叛当时主流的批判现实主义创作模式和政治话语,1970年代末,云南成了集结着袁运生等形式主义艺术家的大本营。
1985年,结了婚的叶永青一个人跑到北京住了一年,那一年,正是“八五新潮”发生的年份,他应接不暇地跑美术馆,看画展。叶永青住在栗宪庭家里,每天喝酒,讨论不休。1986年,作为对“八五新潮”的回应,他和一帮朋友结成“西南艺术家群体”,开始了“新具象”的实验。受西方艺术家关注现实的启发和借助西方艺术家给出的思考框架、方法,叶永青他们的眼光回到了周边的“现实”。
他把这段时期叫做“生活在周围”,他发现生活其实在黄桷坪,他的画中出现了周边化工厂的大烟囱,日夜飘散着灰尘,校园外的泥泞的马路,周边的茶馆里,挤满国有工矿企业下岗工人,嘉陵江码头和火车站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1989年2月5日,叶永青、张晓刚、毛旭辉等西南艺术家参加了中国现代艺术大展,栗宪庭、高名潞给他们每人一个单元,他们和方力钧、岳敏君、王广义、刘小东等人的作品都摆在中国美术馆的二楼展厅。那次大展以晓鲁的开枪告终,叶永青他们的展品被人以低价收购,二十多年后,这些作品在宝丽拍卖行以天价拍出。“1980年代的艺术以一场交易结束。”叶永青感慨地说。
他把这之后的一段历程叫“生活在历史”,中国现代艺术大展之后,他回到历史,他发现历史是不重复的。他在一个春节,一个人关在宿舍里,疯狂地画“大招贴画”。有个老师请他吃饺子,在宿舍区挨个敲门,不知道他在哪里躲起来画画。
他的招贴越画越大,最后达到20米长。招贴画上把宣传栏和广告栏合二为一,有领袖像,也有标语、广告。他真的把艺术当长矛一样向现实刺去。随后的日子里,他把大招贴做成丝绸,可以放在提包里,“像跑江湖一样,在国际展览上到处展示”,受到热情欢迎。他对此开始警惕。他发现,如果去掉边框,招贴画和现实竟是完全协调的,是生活的一张拷贝。“我逃跑了,不是我高明,是我会逃跑。”
走到当代艺术这只孔雀背后,看到了它的“屁股”
从1997年开始,叶永青在英国一家基金会的赞助下,每年去伦敦三个月。那是叶永青所说的“生活在别处”。“西方是我们的第一个老师,在1980年代是从文本上学习西方,到了1990年代,西方成了我的环境,那些在国内一度以为的反叛性和前卫性在西方环境中荡然无存,这时候你重新回看传统,中国成了第二个老师,而真正的老师是日常的生活。”叶永青这样阐释他的艺术根脉。
在英国,叶永青和八十多个接受基金会支持的不同国家的“穷人艺术家”住在一条街上,艺术家就是一些领救济金的人,不同的艺术家,却画同样的画,他觉得这是可疑的事,艺术又变成混饭了。他就不断地往回跑。
“我是那条街上卖得最贵的艺术家,但和他们比,我很惭愧。”他在伦敦和女房东住在一起,但两人又没有爱情,很别扭。“两个人撒的尿味道也不一样,文化冲突变得很具体,她又是有洁癖的素食者。”叶永青说。
那些素食者、同性恋者艺术家的挑剔目光表现在洁癖上,艺术眼光也是挑剔的。他们中有好的设计师、室内装修艺术家,有着极少主义风格,“他们有疯狂的想象力,语言准确、精致,有难度”。这吸引了叶永青。他那时像只候鸟,在重庆、昆明、大理、北京、伦敦飞来飞去,在欧洲的城市漫游。
他又重新开始涂鸦,用涂鸦来记日记,记他碎片式的生活,“就像今天的博客”。经常一秒钟可以涂完,像儿童乱涂一样简单,但他用长时间把它描画到画布上。用的材料都是“业余”的,不事铺张,一个女人描眉的眉笔,一个墨水瓶,用水和丙烯填充。用最靠谱的技术复制最不靠谱的图形、线条。“不用动脑子,像念经一样,也可以看成是一种修行。”叶永青说。
1997年,一场普通的阑尾炎手术感染创口不愈,叶永青离开了黄桷坪,辞去四川美院的教职,回到故乡云南,“云南是失败者的天堂”,他把这段一直延续到今天的阶段叫“生活在现在”。
1999年,他开始在昆明搞中国艺术家第一个自营空间“上河会馆”,2000年,受英国三角工作室支持,他在昆明搞了中国最早的艺术社区“创库”,比798早一年。
在昆明8年,他给朋友们办了很多事,举办展览,分文不收地帮艺术家卖画。最初,可怜的艺术家连个展示作品的地方都没有,最宽敞的地方是“床”。最早买走中国艺术品的都是纽约、伦敦、香港的游客,没有一个本地人。叶永青开始请昆明当地人吃饭,结交了各个阶层的人,政府官员,银行家,地产老板,广告商,他劝他们买方力钧、岳敏君、张晓刚等人的作品,以证明“我做的事不是疯子做的”。
他说他在西方那么多年,转到当代艺术这只孔雀的后面看了它的“屁股”,弄清了策展人、市场、基金会、艺术空间、美术馆、画廊、拍卖行的各个环节,他为此还写了本当代艺术的口袋书,但让台湾一个出版人给弄丢了。
这些年,中国当代艺术“市场”起来了,价格涨得吓人,“当年在我的苦劝下买了他们画的老板,今天见了我磕头都不亏的”,“谁又能料到未来呢?”如果弄来弄去变成一个画商,这不是他要干的事。
“生活在现在”并不容易。“有时受到过去的折磨,有时活在对明天的恐惧中,惟独生活在今天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2005年,叶永青搬到北京去住。很多当年天南地北的画友,今天都从不同的地方集结到北京。
“在北京用不着我来输出了,我又变成一个吸收的人,我躲起来画自己想画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