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时英的出身 浅析穆时英笔下影像化的都市
摘要:作为"都市文学的先驱作家"与电影批评家,穆时英创作了大量影像化的都市小说,描写对象主要为在都市空间生活着的女性,女性在穆时英小说中隐喻着都市、国家,且电影中女性有着重要地位;表达的是人物因都市无家引发的孤独、寂寞等现代情绪。
穆时英区别于其他新感觉派作家的描写手法是将都市空间、都市人物、都市情绪影像化,电影蒙太奇手法切合穆时英情绪是艺术的灵魂的观点,使都市空间、都市人物处处沾染都市情绪,透露出穆时英本人的情感和思考。
关键词:穆时英 都市 影像化
"电影化的想象在小说家头脑里发展的历史,是小说家常常怀有既恨又爱的心情努力掌握20世纪的‘最生动的艺术’的历史"①,上海作为20世纪30年代的国际化大都市拥有全国最繁荣的电影剧院、电影演员以及电影观众。
作为新感觉派成员之一的穆时英热衷电影艺术并创作电影理论与批评,追求新的表达方式和语言辞藻与新奇的感觉。都市是他创作的源头和创作的对象,有众多都市场所、都市物象、都市人物及其情绪。
穆时英认为人与现实的关系是感应与组织,是思维与感喟,而艺术的感应与组织方式是发于、诉于、组织感情,将情绪作用于思想形成认识,来引起他人的共鸣。他"写的时候是抱着一种试验既锻炼自己的技巧的目的写的"②,身为电影的钟爱者和研究者,用影像化的方式来组织小说是最原真的表达穆时英情绪、感觉的组织机能。
影像化的组织方式一方面反映当时上海都会风靡的娱乐方式即观影,另一方面将电影理论实践融入小说创作,更能表现都市快速发展、快节奏的生活,都市空间的光怪陆离,都市人物的孤独、寂寞,是穆时英和都市、电影的不谋而合。
一、影像化的都市人物
生活于都市空间的人物形形色色,如舞女、女大学生、姨太太、电影明星、资本家、少爷、店员、乞丐。作家在择取、刻画对象时已把自身所带有的倾向性注入其对象中,穆时英在刻画都市人物时同样也注入了自身的倾向性。
穆时英小说中的女性隐喻着大都市甚至国家。在引入Graven "A"时,穆时英把她的脸比作地图,把女性的神秘地带比作冲积平原区的港口,进入女性的港口才能到达大都市,女性无疑是都市的隐喻。作家把女性比作国家,女性自然为主导地位,而生活于这个都市、国家的男性必然是从属地位。作品中的男性常常自愿作为女性的奴隶、俘虏,男性被女子的魅力所吸引、爱慕,甘愿追随女性,男女之间呈现女强男弱的模式。
穆时英在《电影的散步》中将风格演员分为两种:一种是向心力的、神秘主义的Sophistication,一种是离心力的性感,并指出二者实为一体两面,前者是"内在的,诗的,罗曼蒂克的,知识阶级的,崇高的",后者是"外向的,散文的,现实的,平庸的"。
他笔下的都市女性如前者有被轻视的短期旅行佳地的cheap的余慧娴,像克莱拉宝式开门见山、用全部热情挑逗人样的性感的"旅行箱",后者有让男子心甘情愿坐牢、变为猎狗的恋爱女神红色的Diana,像嘉宝一样将热情全部内燃的神秘主义的"奴隶主"。穆时英小说中女性形象的重要来源之一就是电影中的女性。
女性虽是穆时英小说中的主导,但叙述的视角总是从男性出发,女性是在男性眼中的女性,是男性满足自身需求所认知的女性形象。在影像化的小说中,我们无从了解女性的思想、情绪、意识,只能在客观上从男性的眼光认识女性,女性无形中是作为被观看的对象。
有学者认为女性选择和抛弃男性"实际上是为更深层的为了男人的目的――观看的主动控制者的视线和享受而展示的"③。都市文明中一切都是为消费而存在,女性的存在本身就有满足男性"声色之娱"的需求,而电影是"最能够性格地描写着机械文明底社会的环境"④的方式。
二、影像化的都市
穆时英小说以"运动和动作底分解与再建,细部底强调,时间与空间底集中"⑤三原则为基础,采用蒙太奇手法如电影的画面、画面与画面之间的间编接方法,节奏等表现形式的融合使用中使小说的影像化达到最大化,既准确、生动地刻画了静态的画面,又动态地展现了画面之间的组织,体现了节奏。
在具体的画面、画面的编接、节奏等的表现形式中,这三个原则是一体的,要融合使用才能使小说的影像化达到最大化。"街。街有着无数都市的风魔的眼:舞场的色情的眼,百货公司的饕餮的蝇眼,‘啤酒园’的乐天的醉眼……桃色的眼,湖色的眼,青涩的眼,眼的光轮里边展开了都市的风土画",这是关于街上眼的画面的分解,把分解之后的画面再建时都市的街景丰富地得以呈现;不仅细致地划分而且用准确的词语细致地形容了不同的眼,如舞场的眼是色情的,教堂的眼是伪善的眼;在这描述中,镜头由街转向街上不同的眼,读者随着画面的转换而转换,看到了整条街,看到了街上的不同的眼,"在最短的时间里边把当前的事物非常清楚地观察了"⑥,达到了时间与空间的集中。
街上各种眼的罗列,组成了眼的聚合关系。这是一个由短画面组成的长画面,每个被切割的镜头都是片段的,是并列的又是排列的,但同时又有一个共同的核心:"眼",而画面的快速剪辑又带来视角的快速转换,反映都市生活的快节奏。
各种眼的罗列适合以俯视的视角观看都市,仿佛有一个高高在上的造物主在嬉笑,让人感到都市空间、都市人的卑微、渺小。每一种眼都是一个静态的画面,而镜头的快速转换又带给画面动态,让人目不暇接,之后转切至不同颜色的眼中所看到的不同的事物。
既描绘了主观印象中客观的眼,又刻画了带有主观色彩的客观事物;场面与场面间的编接伴随空间与时间的变迁,视点很自然地从客观事物过渡到主观人物。
以Montage三原则为基础,穆时英注重刻画影像化的画面,画面与画面的编接方法以及节奏的把握等等。在穆时英看来,电影以及小说就是"内容,倾向性,与原始的形式""三位一体的统一物"⑦。在表现了快节奏的都市生活、繁荣的都市场所的基础上,更容易表现出生活在都市之中都市人物的种种情绪。
三、都市情绪及其产生
电影源于感性,呈现为内容,内容在形成之际就包含主观性以及倾向性。"内容是有意味的形式",穆时英需要选取一种最适宜表达这种内容的形式即影像化的方式。他认为"剥去了情绪,没有艺术作品成立"⑧,情绪是其他作品倾向性的集中体现。
穆时英小说中的人物在人生的急行列车中被迫地和"一座无机的蒸汽机车"比赛,"总有一天会跑得筋疲力尽而颓然倒毙在路上的"。他们有着"一种没法排除的寂寞感",这源于精神家园的缺失。影像化的运用使寂寞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夜总会里的五个人》以"五个从生活里跌下来的人"为标题,以"一九三二年四月六日星期六下午"为时间,同一时间的不同空间下共同生活的跌落的五个人泛化为都市中所有的经历苦难的人们及其寂寞的情绪,重复性地描述生活世界愈是疯狂、快速,人物愈是寂寞、孤独。
在送殡时,镜头给了一个群体的特写,随着说话的人依次给予镜头,最后镜头拉长变慢,留下"一条悠长的路,寥落的路"。都市生活是快节奏的、高速发展的,但永恒不变的是孤独、寂寞的都市情绪。
都市人物的寂寞源于作者的寂寞,穆时英有着"我是正,又是反;是是,又是不是;我是一个没有均衡,没有中间性的人"⑨的双重性格。他以都市为描写对象,想通过新奇刺激来摆脱寂寞、通过对都市的熟知来反叛找寻精神家园。
他想"拼命地追求着刺激新奇,使自己忘了这寂寞",但寂寞已深入骨髓。在都市物质环境高度成熟的阶段,人类的生存意志"转化为战斗的英雄主义",人物要奋起反抗摆脱寂寞,携着"遗传的种族的怀乡病",在故乡睡掉在城市的疲倦、悲哀、忧郁、野心,松软都市里压缩了的神经细胞组织,溶解近代文明,回到了白纸似的、完好的肢体的婴孩。
在以都市空间、都市人物为内容的小说中,要以影像化的方式才能更好地传达都市人物情绪的寂寞。他们的寂寞既与所处的都市环境相关,又源于同样生活于都市的作者。穆时英为了摆脱寂寞,一方面追求新奇刺激,一方面争做战斗的英雄主义者,最终灵魂离开了都市走向了家乡的路,在那里寻找身心家园。穆时英以电影蒙太奇的手法表现影像影响下的都市空间、都市人物,把生活于其中的人物的寂寞情绪刻画得淋漓尽致。
注释:
① [美]爱德华·茂莱:《电影化的想象:作家和电影》,邵牧君译,中国电影出版社1989年版,第5页。
② 严家炎、李今编:《穆时英全集》(卷一),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8年版,第97页。
③ 李今:《新感觉派和二三十年代好莱坞电影》,《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从刊》1997年第3期。
④ 刘呐鸥:《Ecranesque》,《现代电影》1933年第2期。
⑤⑥⑦⑧⑨ 严家炎、李今编:《穆时英全集》(卷三),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8年版,第258页,第265页,第172页,第169页,第58页。
参考文献:
[1] 严家炎,李今编.穆时英全集(卷一至卷三)[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8.
[2] 严家炎编选.新感觉派小说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