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澜将军子女 【抗战70周年】戴安澜将军之子戴复东告诉了我什么?
杨浦是一个有着光荣革命传统的地方,众多仁人志士为了民族复兴、国家富强,不屈不挠、英勇奋斗,在这里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历史印记和壮丽诗篇。我们要深刻理解抗日战争给予我们的启迪,把握历史昭示的经验。必须大力弘扬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伟大民族精神;必须加强党的建设,切实发挥中流砥柱的关键作用;必须建立和扩大最广泛的爱国统一战线。要坚持弘扬传承抗战精神,不断为创新发展提供强大动力。
今天,让我们来听听戴安澜将军之子戴复东告诉了我们什么?
▲戴安澜将军之子戴复东
▲戴安澜将军
中国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前后,父亲从长城抗战到台儿庄战役;从武汉保卫战到昆仑关大捷,即击毙日军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等等,参加过大小数百次的战斗,他总是身先士卒,英勇奋战,血洒疆场。当出征缅甸时,面对欢送的民众,他笑着说:“为民族战死沙场,男儿之份也。”当他孤军在缅甸同古,决心与日寇决一死战时,在留给我母亲王荷馨的遗书中写道:“为国战死,事极光荣。”
1933年春,日寇在华北挑起长城战事,那时父亲在17军25师145团任团长。父亲率部力战,并在战斗中同赵姓连长一起救下师长关麟征,后来被人们戏称:若不是戴、赵赶到,关公休矣!当时北平报纸对此进行了专门报道,许多青年人对父亲称羡不已。在这次战斗中,父亲发现我军基本训练有很大缺陷,难以适应对日作战。于是,他撰写了《痛苦的回忆》这本军事训练书籍,作为官兵教材。
1937年卢沟桥事变发生后,父亲的部队在河北太行山地区与敌作战。同年8月,父亲被提升为25师73旅旅长,率部阻击日寇土肥原部。1938年3月徐州会战,父亲率部与友军协同作战,完成了将台儿庄日军主力完全包围的计划,为台儿庄大战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随后,父亲率部防守中艾山,激战四昼夜,最终击退日寇。日寇丧胆误传说,有一俄国军官在指挥中国军队,实际指的是我父亲。父亲体形魁梧,每每战斗之时,总是身先士卒,亲临第一线。父亲曾对母亲叙说艾山那次战斗:“打了四天四夜,不仅眼打红了,驳壳枪的枪管也打得冒烟。”
1938年8月,父亲率部参加武汉保卫战。在这次战役间歇,著名新华社记者陆诒先生和父亲作了一次长谈,谈到了国共合作的重要性。父亲表示,这是深得民心的好事,战役打到现在已有体现,过去老百姓看到战斗打响,即四处逃命,现在老百姓留下来支持我们部队抗击侵略者。将来胜利后,仍然需要两党合作、民主建国。
1939年1月,父亲被任命为第5军第200师师长。同年12月,抗日战争历史上最为壮烈的战役之一——昆仑关大捷,父亲亲临炮兵阵地指挥炮击日军,共同击毙日军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以及该旅团90%的军官。自己被弹片击伤背部,因流血过多而被抬下战场。
我的父亲是个敢打善战、勤于思考的人。担任师长后的父亲,为了总结抗战以来中国军队在军事训练上的不足,根据自己历次作战的战斗实践,写下了《磨砺集》一书,作为军队战士的练兵教材。为整训部队,他吃住兵营与官兵在一起。
半年后,200师在当时国民党全军评比中获得第一名。在昆仑关战役结束后的治伤休养期间,他又写下了《磨砺集》续集,不断丰富训练士兵的方法和要求。比如,在长城抗战中,父亲看到官兵作战非常勇敢,可是却打不赢日军,于是就从战略战术上钻研总结。
他提出:“第一,看不见不打,第二,瞄不准不打,第三,打不死不打。”的“三个不打的战略战术”。又如,他琢磨日军的炮兵比我军厉害,但射程有限,他就要求派小分队先把敌人的炮兵解决掉,既做到保存自己又消灭敌人。所以他成了战场上敢打善战的军事指挥家之一。同时,他还用游仙体写了《自讼》一书,用中国历史人物来教育官兵热爱自己的民族和国家。
1942年3月,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父亲率领的第5军第200师作为入缅作战的先锋,一直推进到缅甸中部的同古(又称东瓜),协助英军防务,并掩护英军撤退。然而当仰光失守,同古的英军仅通知200师司令部“我们撤出了”,即退出了同古。
而此时我第5军的第22师、96师离200师有千公里之遥。200师只能以一个师的兵力孤军对付北上的日军主力。为此,父亲决心战死疆场,以报效国家。在将部队的防御阵地部署就绪后,他立下遗嘱,并给各级下命令,明确:师长战死,副师长代之;副师长战死,参谋长代之;各团、营、连亦如此。因而全师上下同仇敌忾,士气旺盛。
同年3月18日至29日,日军第55师团在空军的掩护下,骑、炮、步兵联合,向200师阵地猛攻,其间还施放毒气,但都未能动摇200师的核心阵地。日军却战亡5000余人,我方牺牲1000人。以1:5的战绩创造了中日交战史上前所未有的战果,国际舆论为之震动。中缅印战区美军总司令史迪威将军评价父亲为:“立功异域扬大汉声威的第一人”。
返国途中,在通过封锁线时,部队遭到敌人伏击。父亲亲临第一线指挥,不幸胸腹被日军机枪子弹击中,但他仍然指挥部队突围成功。由于缺医少药,在湿热的热带雨林中,父亲伤口溃烂恶化,1942年5月26日在缅甸茅邦村殉国。
在临终弥留之际,父亲要战士扶着他坐起,向北方的祖国深情注视,不久即闭上了双眼。200师的将士们并没有撇下他们的戴师长,而是决心将他的遗体带回国内。一路上,由工兵营负责护送,跟随部队前进。部队后撤到滇缅边境时,一位老华侨深为父亲痛歼日军、为国捐躯的英雄事迹所感动,主动将为自己准备的一口楠木棺材献出,并护送装有遗骨的棺木一直走到村镇的尽头。
父亲指挥的同古之役给了日寇以重创。这一仗打出了中国军队的军威,打出中国的国威。主席在悼词中称赞父亲:“浴血东瓜守(东瓜即同古),驱倭棠吉归。”。蒋介石先生称赞说:“同古之战是中国的黄埔精神战胜了日本的武士道精神”。
日军最高司令部司令官坂田中将称:同古之役是自旅顺口攻城以来最为艰辛的一战。由日方防卫厅编纂的二次大战军事回忆录记载:“东瓜攻略战,历时十天结束,师团于30日占领了东瓜,正面守军为重庆200师。
该部队自始至终战斗意志旺盛,特别是退却收容部队,固守阵地抵抗直至最终。虽是敌军,但令人佩服!”美国政府为表彰父亲戴安澜将军在二战中的巨大贡献,于1942年10月29日向其颁授军团功勋勋章(“武官级”一枚)。
授勋证书的颂词说:“戴安澜将军于1942年同盟国缅甸战场协同援英抗日时期,作战英勇,指挥卓越,圆满达成所负的任务,实为我同盟国军人之优良楷模。”至此,父亲成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获得这个殊荣的第一位中国军人。
父亲非常热爱读书,为了丰富自己的知识,他在军旅生涯中抓紧一切时间学习。在他遗存的日记中,大量的内容是涉及学习的。他给自己立下规矩:一事不知,不更二事;一书不解,不更二书。
父亲认为不要为学习而学习,要扎扎实实不图虚名,学以致用。他对官佐们说,我们今天在军言军,所求学问,应以军事科学为主,学习的好坏,水平的高低,应以敌人军官为准绳,至少相当,应有超过的决心。他对一些年轻学生说,努力学习,打好基础,也是救国报国的一条途径,要能够做到与外国人并驾齐驱,国家才能有长足进步。
我在父亲日记里看到,他当团长后,工作之余除学习数学、物理外,还学习英文。为了学好英语,父亲请了一位因抗日而参军的东北大学生焦沛然做他的老师,一周上6节课,每天上课80分钟,并按焦老师的要求,认真完成作业。他持之以恒地连续学了4年多,英语水平不断提高。当他率军入缅甸作战的时候,已经能够与英军进行基本的交流。
我小学五年级时,因没有学校可读书,父亲就让我住到了军营里面跟着他一起学习生活。每天晚上父子两人人手一本书,往往我坚持不住睡着了,醒来后发现父亲仍在看书。清晨,父亲就把我叫醒,和他一起到基层连队巡查,看见军官不带头出操,就给予严厉的批评。父亲的好学精神和言传身教管理部队的态度,一直感动和激励着我的人生。
▲戴安澜全家合影(前排依次为:澄东、靖东、藩篱、复东)
在我看来,父亲是一个既伟大又平凡的人,伟大是因为他把国家和民族放在了首位。说他很平凡,是因为他像普通人一样,在日常生活中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喜欢文学、京剧等,还有他对家庭负责,他爱妻子和儿女们,就算再忙,也会抽空来关心我们。
父亲又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有一次父亲给我的信中说:“东儿:你对我的想念我是知道的。其实我对你们兄弟姐妹们的想念,比你更甚呢。不过,当这个时候,只有按下私情,为国效力了。你总要这样想:你有个英雄父亲,当然是常常离别。
如果我是田舍郎,那么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但是你愿意要哪一种父亲呢?我想,你一定是愿意要英雄父亲。”当国家需要的时候,他就把对自己家人的爱,融化到对国家对民族的爱之中。所以他在遗书中说:“现在孤军奋斗,决以全部牺牲,以报国家养育!
为国战死,事极光荣,所念者,老母外出,未能侍奉。端公仙逝,未及送葬。你们母子今后生活,当更痛苦。但东、靖、篱、澄四儿,俱极聪俊,将来必有大成。你只苦得几年,即可有福,自有出头之日矣。
望勿以我为念,我要部署杀敌,时间太忙,望你自重,并爱护诸儿,侍奉老母!”我的母亲王荷馨女士贤惠、坚强。当国民政府给予我们家特恤金时,为了筹办戴安澜职业学校,她拿出了全部。1949年,国民政府派人到我家,要母亲带着孩子们跟他们撤离,母亲回绝:“我的丈夫葬在哪里,我一辈子就带着孩子在哪里,决不离开他。”
这么多年,我忘不了一个场景。母亲生前每每说起父亲殉国,总是念叨“他死的时候,怎么连个梦都没托来”。所以,弟弟澄东代表全家于2011年,到缅甸寻找、并凭吊父亲的遇难地,让他魂归故土。几经周折,找到了父亲的牺牲地茅邦村。弟弟说:“父亲,我带着母亲、先辈们的遗愿来看您了,不要做他乡之鬼,您跟我们回家吧。”下山时,他挖了两小袋土,带在身上,后来将这些土祭在芜湖父亲的墓前,让客死异国的父亲魂归故里。
今天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胜利,是因为在当今世界,和平与发展已经成为主流。今天举行纪念活动,不仅要使中国人民铭记历史,同样也是向全世界宣告,和平来之不易,要不忘历史,更要珍视现在美好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