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成第二任太太林洙:“我们仨”没那么复杂

2017-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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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她一生都在别人的误解中生活着他前妻的百年诞辰,在清华园举行图片展,那些珍贵的图片,是她为她收集的,她写过一本关于他们三个人的书,封面上却是他和他前妻的照片.她评

她一生都在别人的误解中生活着

他前妻的百年诞辰,在清华园举行图片展,那些珍贵的图片,是她为她收集的,她写过一本关于他们三个人的书,封面上却是他和他前妻的照片。

她评价他的前妻,说,她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最有气质的女人。风华绝代,才华过人。

她一生都在别人的误解中生活着,有人问过她委屈吗?她说,我不是一个懦弱的人,我只是很能忍。是的,这个女人,在嫁给他之后,一直照顾着他前妻的母亲,直到老人家九十多岁去世。她对快乐的要求是那么简单,甚至是那么卑微,她躲在他的光环后面,显得那么暗淡,却也自在。她是爱他的,包括他曾经所有的过去;她是爱他的,用她的整个青春守护着他生命的最后时光;她是爱他的,用她整个人生为他和他的前妻整理书稿。

这个女人叫林洙,梁思成的第二任太太。

本期阵眼

他在妻子去世七年之后,给她写了一封自嘲而大胆的信:真是做梦没有想到,你在这时候会突然光临,打破了这多年的孤寂,给了我莫大的幸福。你可千万千万不要突然又把它“收”回去呀,假使我正式向你送上一纸“申请书”,不知你怎么“批”法……我已经完全被你“俘虏”了。

年龄和地位的悬殊,让她备受争议,说她很有野心,是想做建筑界第一夫人。他的家人更是反对他们的婚事,他的大女儿游说她的叔伯和姑母们,联合写信,反对他和她的婚事。

林洙,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的遗孀,1962年与梁思成结婚,陪伴梁思成走过了人生的艰难岁月。作为历史的见证者,林洙在她所著的《梁思成林徽因与我》一书中,用沉静、深情的笔,讲述了自己与梁思成林徽因的故事……

渐渐地我们成了朋友

和梁公一起欣赏林徽因的诗的同时也感到还有另外一种感情在我心中升起,它迅速地膨胀着。

因为吴良镛要我帮忙整理梁先生(梁思成)的资料的事,于是,每隔一天晚上我就去为梁公整理一次资料……渐渐地我和梁公之间长幼辈的关系淡漠下来,朋友关系逐渐增长了。

有一天,梁公和我谈起,自从林徽因去世后,有不少人关心他的生活,也有些人要给他找个老伴儿,但他就是不搭理。“为什么呀? ”我问。“因为我清醒地知道我是个‘三要’、‘三不要’的人。 ”“什么‘三要’、‘三不要’呀? ”

“那就是:老的我不要;丑的我不要;身体不好的我不要。但是反过来年轻的、漂亮的、健康的人就不要我这个‘老、弱、病、残’了。 ”从那天以后我们就常常聊天。我简直是滔滔不绝,好像要把几十年闷在心中的话一下子都倒出来似的说个没完。

又—天,梁公拿出—本他亲手抄录整理的林徽因的诗给我看。这是林先生去世后他整理的,他调皮地眨一下眼睛说,可惜不是白绢的封面,也没有白玫瑰。一个精致的黑皮封面的厚本子,抄录了林徽因发表过的和没有发表的作品。

我读着林徽因美丽的诗句,看着梁公那一行行漂亮的字,感到这真是一件无价之宝。他特意选一首他喜爱的诗念给我听,念完最后一句“忘掉腼腆,转过脸来,把一串疯话,说在你的面前”时,抬起头来,我又看见了他那会说话的眼睛。那天晚上我很高兴,我没有想到能有这样的荣幸,和梁公一起欣赏林徽因的诗。同时也感到还有另外一种感情在我心中升起,它迅速地膨胀着。

梁公把“情书”递给我

“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你在这时候会突然光临,打破了这多年的孤寂,给了我莫大的幸福。 ”

第二天,我刚进门,梁公就把我叫过去,递给我一封信,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亲爱的朋友:

感谢你最近以来给我做清仓工作。除了感谢你这种无私的援助外,还感谢——不,应该说更感激你在我这孤寂的生活中,在我伏案“还债”的恬静中,给我带来了你那种一声不响的慰藉。这是你对一个“老人”的关怀,这样的关怀,为一个“老人”而牺牲了自己的休息,不仅是受到关怀的人,即使是旁观者,也会为之感动的。

你在这里,气氛完全改变了

你已经看到我这个“家”,特别是在深夜,是多么清静。你的“家”是否也多少有点同感,若干年来,我已经习惯于这种生活,并且自以为“自得其乐”。情况也确实是那样,在这种静寂中,我也从来不怎么闲着,总是“的的笃笃”地忙忙碌碌,乐在其中。

但是这几个晚上,由于你在这里,尽管同样地一小时、一小时地清清静静无声过去,气氛却完全改变了。不瞒你说,多年来我心底深处是暗藏着一个“真空”地带的;这几天来,我意识到这“真空”有一点“漏气”,一缕温暖幸福的“新鲜空气”好像在丝丝漏进来。

这种“真空”得到填补,一方面是极大的幸福,一方面也带来不少的烦恼。我第一次领会到在这样“万籁无声,孤灯独照”的寂寞中,得到你这样默默无声地同在一起工作的幸福感。过去,那种“真空”是在下意识中埋藏着的,假使不去动它,也许就那样永远“真空”下去。我认识到自己的年龄、健康情况,所以虽然早就意识到这“真空”,却也没有怎么理会它。

尽管我年纪已经算是“一大把”,身体也不算健壮,但是我有着一颗和年龄不相称的心。我热爱为祖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工作,热爱生活,喜欢和年轻人玩耍,喜欢放声歌唱,总记不住自己的年龄,因此也有着年轻人的感情。

对自己年龄和健康情况的“客观事实”我是意识到的,若干年来,我都让它压制着那年轻的“主观心情”,从而形成了那么一个“真空”,深深地埋藏起来。但是这“真空”今天“漏了气”了。

我真怕我已经把你吓跑了

我认识你已经十四五年了,自从你参加到系的工作以来,你的工作做得很好。你给了我越来越好的印象。也许因为我心里有那么一个“真空”,所以也常常注意着你。记得过去一两年间我曾不止一次地请你“有空来我家玩玩”吗?但是也不过是一种比较客观的“关怀”而已。从来没有任何幻想。

今天竟然在你“工作”完了之后,求你坐下来,说是读林徽因的诗,其实是失去了头脑的清醒,借着那首诗,已经一时“忘掉腼腆,已经转过脸来,把一串疯话,说在你的面前”了。我非常抱歉,非常后悔,我不应该那样唐突莽撞,我真怕我已经把你吓跑了。但已“驷马难追”,怎么办呢?真是悔之无及。

亲爱的洙,必须告诉你,我非常非常珍惜在我们之间建立起来的这种友谊,我非常深切地感受到在夜深人静时,你在这里工作而“陪伴”着我的温暖。但我更明确地意识到我用玩笑的方式所说的“三大矛盾”。即使对方完全是我所说的“三不要”的反面,而且她也不以我的“老、弱、丑、怪、残疾”而介意,我还是不愿意把自己这样一个“包袱”让别人背上的。因此,即使我今晚虽然一时冲动说了“一串疯话”,我却绝不会让自己更“疯”。

但是我有责任向你发出一个“天气形势预报”。我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有时也可能说话“走火”,我深深地害怕这样“走火”把你吓跑了。但另一方面,由于我心里有“真空”,所以有时你说话可能无心,我可就听着有意。例如你今晚说,“一个人老不老不在他的实际年龄”,我这有心人就听着“有意”了;又如你说那位画家抱着作品来,并说我相亲要“用马车拉”,那是否也拉到你处呢?从这方面说,我又不是心直口快而变成“疑神见鬼”了。

我已经完全被你“俘虏”了

我非常非常珍惜这些天你给我带来的愉快和温暖,这就不可避免地增厚加深了我对你的感情。这种感情并不是什么“一见倾心”的冲动,而是多年来积累下来的“量变”到“质变”。这样的“质变”虽然使我单纯从我一方面想,殷切地希望你就这样,永远永远不再离开我,但我也知道这是一种荒唐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但不应该存在任何这种幻想,而且应该完全“保密”,但我今晚一时不慎,已经“泄密”了。你可以看出,我心里是多么矛盾。我既然“泄密”了。这就可能引起你许多疑虑和顾虑,导致你害怕,永远不再来了。我所希望的是你今后经常这样来看我,帮助我做些工作,或者聊聊天,给我这样——也仅仅是这样的温暖。

亲爱的朋友,若干年来我已经这样度过了两千多个绝对绝对孤寂的黄昏和深夜,久已习以为常,且自得其乐了。想不到,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你在这时候会突然光临,打破了这多年的孤寂,给了我莫大的幸福。你可千万千万不要突然又把它“收”回去呀,假使我向你正式送上一纸“申请书”,不知你怎么“批”法?

送你走后,怎样也睡不着,想着你怎样在这苍茫月色中一人孤单地回去;辗转反侧良久,还是起来,不由自主地执笔写了这一大篇。我不知道会不会给你看。我只知道,我已经完全被你“俘虏”了!吓坏了吗?

心神不定的成 18日晨2时

我们决定生活在一起

我只是哭,一下扑到他的怀中,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只知道,我再也不愿离开他了。

我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一封信,但同时我又似乎并不十分惊讶,觉得也很自然。在我看信的时候,梁公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我。我一看完信,他就伸手把信收了回去,并低声地说,“好了,完了,你放心,这样的信以后不会再有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种说不出的苦恼的神色直视着我。我只是迷迷糊糊的,耳边响着他的话:“好了,完了……这样的信以后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有了……我忽然感到一阵心酸,眼泪扑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梁公突然从我的眼泪中看到了他意想不到的希望,他狂喜地冲到我面前,“洙,洙,你说话呀!

说话呀!难道你也爱我吗? ”我只是哭,一下扑到他的怀中,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只知道,我再也不愿离开他了,永远永远和他在—起。

这就是我们的全部恋爱过程,我们没有花前月下的漫步与徘徊,卿卿我我的海誓山盟,我们也没有海滨湖畔的浪漫嬉游。没有,我们没有这些可以永远铭记在心中的美景来回味。我们仅仅是这样一小时、一小时地促膝谈心,倾诉衷肠。终于我们决定生活在一起了。

抛开世俗我们很幸福

每天我们都过得很开心,往往是我刚要启齿,思成就替我把话说出来了,他了解我每一时每一刻的思想。

然而这一决定却给我招来了难以忍受的议论与指责,最令我难堪的莫过于来自思成弟妹与子女的不谅解。但这一切思成都勇敢地接过来,坦然处之。他用坚定平静的微笑慰藉我,他小心地保护着我。在那些可怕的日子里,我的心仿佛是一只被猛兽追逐的小鹿,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只要抛开这些世俗的烦恼,我们就是最幸福、最快乐的了。我们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每天我们都过得很开心,往往是我刚要启齿,思成就替我把话说出来了,他了解我每一时每一刻的思想。

我与梁公共同生活的年代,大部分在“文革”时期,那是痛苦与恐怖的十年!朋友时常对我说,“你好命苦! ”命苦?的确命不好,但是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并感谢上帝为我安排了这样一个角色。

对话

“我们仨”没有那么“复杂”

记者:提到梁先生,不能不提林徽因。读您写的《梁思成林徽因与我》,大家都觉得,对于林徽因,您同样是如此尊爱。

林洙:能不尊爱吗?对于林徽因,人们谈到她时,总是过于渲染她的情感故事,包括她和徐志摩,我个人非常不喜欢这样。在我眼里,她设计了国徽、人民英雄纪念碑,保护了不少古城,是一个优秀的建筑大师。同时还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最有气质的女人。

记者:很多人都说,林徽因和梁思成过的是“好日子”,而您和梁思成过的是“苦日子”。那您觉得委屈吗?

林洙:都是命运安排的,没觉得委屈。如果生命可以重新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条路,选择他,我会比过去更自觉地爱护他,保护他。

在我看来,她和思成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了男女之情,他们在古建筑研究上的共同爱好、他们在抗战期间的互相扶持,已经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了。而我和思成,更像是一对世俗的夫妻。对于思成的“业务”,我是在思成去世后,为了整理他的资料,才慢慢懂他的。

记者:您当时决定和梁先生结婚时,引发了很多风波,很多人讽刺您,说您是梁先生和林徽因之间的“第三者”,并用“配角”称呼您。

林洙:那些都过去了,没什么,我们三个也没局外人想象得那么复杂。据《新快报》、《成都日报》、《华商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