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维崧书法 望今制奇 参古定法——蒋维崧先生的金文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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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蒋维崧简介
蒋维崧先生(一九一五——二〇〇六),字峻斋,室名费白日宦、归网室。江苏武进(常州)人。当代著名语言文学家、书法篆刻家。
先生早年毕业于中央大学,受教于黄侃、吴梅、汪东、胡光炜、汪辟疆、王瀣等著名学者,并开始从乔大壮先生学习篆刻,是乔先生篆刻的唯一传人。后从沈尹默先生学习书法,行书直追晋唐。六十岁后于金文书法致力尤多,晚年融商周金文与战国楚简等新出土文字资料于一炉,在金文书法上创造出一个崭新的境界。于甲骨文、小篆、古隶书诸体亦自成面貌。其书法艺术既古朴高雅,又清新自然,在当代书坛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先生曾任中国语言学会理事,中国训诂学研究会学术委员,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篆刻委员会委员,中国书协山东分会主席,西泠印社名誉社员,山东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任《汉语大词典》副主编,出版有《汉字浅说》、《蒋维崧印存》、《蒋维崧临商周金文》、《蒋维崧书迹》、《蒋维崧书法集》。
蒋先生对当代书坛贡献最大的,无疑是他在金文书法上的成就。
在蒋先生从壮翁学印之时,徐悲鸿先生的一番话给他极为深刻的启发:在现在,有两样东西我们应当超过古人,一样是烹调,一样是刻章——原料比以前多了。确实,二十世纪初甲骨文、居延汉简等各类古文字资料的发现以及因此带来的文字学发展,使人们见到和认识的古文字比前人增加了许多,特别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后,各种楚简、秦简及汉、魏、晋的简牍帛书大量出土,使人们所见战国秦汉文字数量成几何倍数增长,这为篆刻、篆书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材料。
金文早在宋代已大量被发现,但那时只是在金石学家的著录研究中,还没有进入书法家创作的视野。清代考据与金石学的复兴,带动了金文的书法创作。蒋先生曾经说过“清代在真、行、草诸方面都难以与前人争胜,而处于衰弱境地的篆隶,则凭借金石研究之风兴盛和出土资料的增多这一优势,出现了许多篆隶大家,而大放异彩”。
蒋先生在分析了中国书法史之后,认为在金文书法上供我们去发挥的余地最大。基于这一认识,加上他在文字学研究上丰富的学养,蒋先生在他的晚年把书法创作的重点放到了金文书法之上。
蒋先生的金文书法分为临写和用金文书写古代诗文两部分。像清代吴大澂、丁佛言等人的金文,临写作品有的相当精彩,但自运的作品水平就差了一些,究其原因,是对金文的掌握不够娴熟准确,因而难以在自运的作品中写出金文的神采。
加上他们写的金文还有许多小篆的影子——左右对称、线条粗细均匀等,缺少生动的意趣。那时的人们对古文字的认识水平还有限,所以不同时期的文字混用,在今天看来就显得不那么和谐。而且他们书写的金文,大都只有一种面目。
蒋先生用金文创作的作品,或取西周早期的金文,或取西周中晚期的金文,或取春秋战国的金文,或将商周春秋战国的金文熔为一炉,多姿多彩,风格多样。然而不管是哪一种面目,蒋先生都能将其统一在一种古朴、生动的风格之中,用字讲究,整体感觉和谐高雅。
在用金文创作的作品中,蒋先生特别注意文字和内容的关系。他书写晋唐诗词,流畅华美,力求写出诗词的意境;他最中意的是用金文书写《尚书》、《诗经》等先秦文献上的语句,可以达到内容与形式的统一。他书写的《诗经·烝民》,无论是用笔、用字还是结体、章法,商代金文的气息十足,而在作品中流露出的学者的修养风度、书卷气息则是商周金文中所没有的。
上世纪古文字领域最大的发现,是简牍帛书的大量出土,特别是九十年代后,《郭店楚墓竹简》、《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等先秦文献的发表,给古文字学界乃至整个学术界以强烈的震撼。人们对古文字学乃至学术史重新予以审视,在这方面的研究水平大大超越了前人。
蒋先生晚年曾经有点无奈地说:“编完词典之后,以前自己能够做的东西,也已经没法再动手了,因为年龄已经不允许了,所以只能写点字了。”但他一直在关注着学术界的研究动态:数十年来,他都订阅《考古》、《文物》等杂志,笔者从北京去济南,打电话问蒋先生要什么东西,蒋先生总是说,《古文字研究》有没有新的出版?最近有什么新书?一有新书带去,他总是迫不及待地翻阅。
所以各种楚简一出版,蒋先生总会在第一时间看到,并很快吸收到自己的书法创作中,速度之快常常让我们感到惊奇。
在见到大量的楚简之后,蒋先生创作出了一批新风格的作品,书写的内容多是《楚辞》、《老子》、《论语》等先秦文献中的名句,字体整合了金文、楚简及其他战国文字资料,基本属于“古文”的范畴。字形将金文的长、圆,楚简的扁、方融会在一起,大小参差,不拘一格;线条不像以前书写的金文那样丰腴和粗细对比强烈,用笔变化却更加细腻。
这是删繁就简的提炼,也就是黄苗子先生见到蒋先生晚年书作后所说的“方笔渐多,浓华渐减,在腴润中略趋瘦硬,在整饬中力求自然率真”的那种“返璞归真”,作品所弥漫着的高雅脱俗的清气、学养滋润着的书卷气息愈加浓郁了。
蒋先生晚年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过一段话:“我们这个时代,见到的材料是空前的,应该有一个人利用这些材料写出一些在这个时代才能出现的一种金文。在这方面,我要是不努力的话,对不起这个时代。”由此我们知道蒋先生对于金文书法、对于这个时代是有担当意识和历史使命感的,而且他也当之无愧地完成了这个历史使命。
他的金文书法在清代以来的书坛上独树一帜,无论是笔墨的丰富、结体的生动,还是作品中洋溢着的既高古又清新、既古朴又文雅的气息,都大大地超越了前人,“他令商周金文重现古韵华彩”,在中国书法史上,为金文书法也为我们这个时代的艺术发展增添了浓重的一笔! (刘绍刚常诚)
原标题:望今制奇 参古定法——蒋维崧先生的金文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