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飞骏去过乌坎吗 乌坎是中国必须闯过去的一个坎
颇受海内外舆论关注的广东乌坎事件,在进一步发展中。据国内媒体报道,广东高层已将汕尾当局原来定性的境外势力干扰,修改为村内利益纠纷,也就是将事件性质从原来的敌我矛盾扭转为人民内部矛盾。广东高层并同时派出阵容强大工作组进驻陆丰,接手乌坎善后。
乌坎事件至此出现转机,令人稍感欣慰。
但是,暗潮汹涌,前景仍有凶险。最新的一个暗潮,则为汕尾党政信息网昨天公布的省委副书记朱明国在陆丰干群大会上的讲话,民间通称朱六点。这个朱六点,没有逃脱刚性维稳的惯性思路,动不动称境内外敌对势力,跟广东高层对乌坎事件的最新定性明显自相矛盾,因而不可避免地引起舆论的激烈反弹。
但是很快,广东高层通过媒体发布了朱明国讲话通稿,民间通称朱五点。朱五点不仅少了要对村民自发组织领头人秋后算帐的咄咄逼人的第六点,而且整个讲话基点,都集中于"民意为重,以最大决心、最大诚意、最大努力解决群众的合理诉求。"
不仅赶紧以媒体通稿知会天下,而且,广东政法委也在其官方微博上立即发布朱五点,甚至不惜以跟帖形式。可见广东高层澄清之心何等急切。
这是一场小型新闻遭遇战,背后无疑有着复杂的政治角力。角力的焦点,在于到底要不要对乌坎事件去标签化,去敌意化,从而真正转入民主与法治的轨道来解决问题。能打破政府不认错的惯例,修改事件定性,凸显了广东高层的善意;但在汕尾层面,问题却不是那么简单。汕尾有些人显然意欲维持原有定性,意欲将乌坎事件继续标签化,敌意化,以维持自己主导的利益格局。
这场角力中,广东高层的判断更接近事实本身,也更接近历史的正确的一边。当下本来就是利益分化和利益博弈时代,社会矛盾和冲突高发,很大程度上都是不均衡的利益格局所致。乌坎事件也并没有例外。村民维权,如他们反复声明的,主要就是维护自己合法的土地权益,而不是政治上的敌对,不是政治上的你死我活。
村民们固然也主张民主,也在争取自我组织的权利,而有村民临时理事会这样的自治机构。但这也无非因为民主和自治都是维护合法权益的最好程序,也还是围绕着利益展开。
由此不难看出,动不动把民间维权标签化、敌对化是何等的简单粗暴、何等的荒诞。而这绝非因为智商问题,只能解释为屁股决定脑袋。什么屁股?卷入利益冲突而成为当事方的地方政府的屁股,这屁股注定了作为当事方的地方政府,不可能真正做到客观公正,而必然以自身利益为最大考量,当然要最大限度压缩对方的利益。标签化、敌对化民间维权,则从来是成本最小而收益最高的选项,因而最为地方政府所乐用。事实上也确实一直管用。
但问题是,现在这招开始不管用了。乌坎事件何以愈演愈烈?主要不是汕尾当局一贯指称的所谓境外势力作祟,而主要是汕尾当局的危机应对方式本身,也就是将乌坎事件标签化、敌对化这个套路本身。它不仅激怒乌坎村民,更重要的是激怒了整个社会,整个舆论。
随着利益博弈之水涨船高,公众早已经习惯了民间维权、民间抗争,即民间维权、民间抗争在公众心理层面,早已经脱敏,早已经常态化。相应地,公众对打压民间维权、打压民间抗争的容忍度也就愈来愈低。动不动标签化、敌对化民间维权、民间抗争的套路,因而对公众愈来愈失灵。乌坎事件中,汕尾当局的应对之所以一直为公众为舆论广泛诟病,这是一个根本的原因。
这点上,乌坎村民倒是表现得比地方政府更高明。当外媒纷纷给乌坎事件贴上政治标签之时,乌坎村民异常清醒,坚决不中招,公开声明自己的一切抗争仅基于利益,仅基于基本权利,政治对抗绝非初衷。正是乌坎村民这种坚韧的理性,避免了事件的极端化,从而创造了缓冲空间,才有了后来广东高层给乌坎事件重新定性的可能。
但可能汕尾某些人利益牵连更深,还试图坚持过去的敌我思维,而导致汕尾党政信息网发布的山寨版朱六点,进而发展为昨天那场小小的新闻遭遇战。
为民间维权、民间抗争脱罪,让民间维权、民间抗争常态化,并相应调整整个利益博弈机制,已经是中国社会转型的关键,是必须要闯的一道坎。这个问题上,公众早已经过了河,地方政府却往往还在摸石头,还在视民间维权、民间抗争为触犯自己龙颜之第一大忌。
这是引爆乌坎事件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愿,中国社会转型必须要闯的这道坎,能先从乌坎闯过去。就此而言,何尝不可以说,乌坎村民其实是在为整个中国探路。这探路必须赢,因为,乌坎输不起,广东输不起,整个中国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