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家李鹤年在津南葛沽
葛沽煤场,“文革”期间李鹤年在此劳动 葛沽书画社李鹤年书法展览室展品
书法家李鹤年1943年参加革命。他的肖像生平与解放天津的功臣们一起,陈列在平津战役纪念馆。然而,1958年开始20年里,他受到不公正对待,下放南郊区。风霜雨雪,扶助慰藉,小站4年,咸水沽4年,葛沽11年,他与津南三镇乡亲们结下友情。
在斯文扫地的时候保持斯文,这是津南葛沽人的李鹤年印象。
“文革”风狂,李鹤年被抛到人生谷底,在葛沽煤场卖煤,劳动改造。关于这位从骨子里谦和儒雅,动作不紧不慢的李先生,葛沽人的回忆绘声绘色:有顾客买20斤煤球,篮子放在秤上,李先生用锨往里装。顾客嫌夹杂的煤末多,先生苦笑,操着京腔:煤球煤球,没球呀。
那是李鹤年身心饱受屈辱的岁月。他被造反派折磨,脖颈挂着写有“历史反革命”字样的木牌子。煤场职工赵清廉看着心痛,仗着出身好,别人抓不到把柄,站出来说话,你们给他挂这么大的牌子,影响他干活儿呀。
经赵清廉巧为周旋,改成大块白布写黑字,绷在上衣后背,后又改成在胸前别个小布条。不识文不认字的赵清廉,懂得人有自尊不可辱,并以自己的朴实,明里暗里帮助李鹤年,让落难者感受自有公道在人心。
在葛沽,李鹤年结交的朋友中,有比他年长许多的刘建铭。被批斗,受凌辱,使得李鹤年感觉前景暗淡,希望渺茫,甚至想到以放弃生命来捍卫做人的尊严。刘建铭为他相面,说他运交华盖不足惧,命中还有好运等着他。
李鹤年明白对方的良苦用心,听人劝,鼓起直面厄运的勇气。刘建铭因历史问题被抄家。两人交往,谈永字八法,也讲人生五味,互诉心曲。1985年,李鹤年重回葛沽。刘建铭已作古,李鹤年写祭文,备祭品,在老友遗像前献上心香一瓣。
今年3月下旬,李鹤年百岁诞辰之际,有着280年历史的葛沽书画社举办纪念活动。书法爱好者李世成回忆:当时造反派批斗审问,闹不出什么名堂,就罚李鹤年在镇上书写语录标语,红底色上黄漆大字,镇百货店门前就有。
许多葛沽人是先认先生的字,再认识人。人们去煤场,见到戴着副眼镜、彬彬有礼的李鹤年,回来说还是文化人,气度不一样呀。李世成带去一对印章请先生给看看。先生问,是你刻的?得到肯定回答,先生说:有时间就来吧。从此,李世成借买煤之机,向先生请教。李鹤年指点他,习小篆先学峄山碑。并以自己在煤场的习字相赠,横六纵六,三十六字一张。
在咸水沽,李鹤年与眼科医生李振声等诸多文化人同气相求,常有交往。李大夫的偏方,为他治愈了二十年治不好的周期性顽癣。那是1964年。李鹤年赠诗致谢:“廿载乾疡轻饰除,专家愧杀誉三沽。
云何乡曲无芳草,为感多情遗篆书。”字里行间的感触,不仅在药到病除,还在于落难之际得到的“多情”相待。21年后,已经走出坎坷的李鹤年,惦念这位老朋友,赠书四种书体的条幅,并深情地写下“振声老友,阔别……”。这四件作品被李振声之子国权先生悉心珍藏。这次葛沽书画社举办纪念活动,首次公开展示。
鹤年先生女儿李广达告诉笔者,她父亲从葛沽带回一只调羹,生前一直使用。那是葛沽一位手艺人亲手打造,深情赠送的。
李鹤年称葛沽是他的第二故乡。八十岁封笔以后三年,他应邀为葛沽天后宫题匾撰联,留下墨宝。在这座千年古镇,他至今享受着乡贤般礼遇。镇上许多人珍藏着他的作品。民间自办的书画社,辟有“李鹤年先生书法展览室”,真草隶篆,长年展出。
展室前,一面是李鹤年晚年巨幅图片,一面悬挂李鹤年风雪煤场的大幅国画。葛沽人将葛沽与李鹤年的因缘,视为古镇绵绵文脉的奇特段落。人们铭记着文化被革命的动乱时期,李鹤年在葛沽影响培养了众多书法爱好者;铭记李先生命途多舛不撂笔,“梅花不畏寒,奇枝更吐艳”的学者风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