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少秋大都会 沈殿霞与郑少秋:痴爱如何清算 终是霞已远秋水长
“我今天想借这个机会问你一句,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在这十几年里面,你有没有试过真真正正中意我?”
“我真的好中意你,你对我好好。”
“多谢了,这样就行了。”
她终于问出了隐藏于心底十多年的疑惑,也终于得到了他的亲口回答,他爱过她。
荧幕前的她依旧笑语盈盈,节目结束回到后台却泪流满面。
自出道以来,她演的是喜剧电影,主持的是欢乐节目,她肥胖浑圆,终日笑口常开,带给观众无限的欢乐,大家都叫她“开心果”。可是她的人生并非总是充满欢乐,至少在离开他以后,她的生命便开始充斥伤悲。
她已逝,可是她的故事却从未走远。
她就是沈殿霞。
1945年,沈殿霞出生于上海一个烟草商人家里,家中共有九姊弟,她排行老六,前面已有五个姐姐,沈殿霞名字中的“殿”表示最后的意思,足以显出父母求子的迫切。沈殿霞出生后家里果真又添了三个弟弟,她摇身一变成为全家的功臣,父母格外宠爱,任由她吃各种美食,于是,不知不觉大功臣长成了可爱讨喜的小胖妹。
1958年,沈殿霞随父母迁至香港定居。两年后,香港邵氏电影公司招考童星,因为角色需要,演员必须是个小胖子,沈殿霞在母亲的陪同下参加面试,活泼开朗的她很快便顺利过关,出演电影《一树桃花千朵红》,由此开始了演艺生涯。1962年,沈殿霞又接拍了邵氏黄梅戏电影《红楼梦》,扮演傻大姐,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在整部影片中极为亮眼。
纵观当时的香港娱乐圈,与那些窈窕多姿、清丽娇艳的女明星有着天壤之别,体重200多斤的沈殿霞独树一帜,特色鲜明,她自称是胖子界的美女,大家都亲切地叫她肥肥。
1967年,邵逸夫进军电视业,成立TVB香港无线电视台,沈殿霞也从此加入TVB,主持一档综艺节目《欢乐今宵》。在节目中,沈殿霞表演过一字马、踩鸡蛋、贴紧气球移动身体等,反正只要节目需要,她都会插科打诨,做一切诙谐耍乐的表演逗观众开心。从那时起,她的谐星角色开始深入人心。到70年代,沈殿霞在香港已经大红大紫,成为香港人心中名副其实的“开心果”。
凭着敬业和专业,沈殿霞的主持工作渐入佳境,她还接了很多现场直播和大型晚会的司仪工作,成为了当时香港最出名的金牌女司仪。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猫头鹰发型、蝴蝶边框眼镜这些独具特色的经典元素一直伴随着她,从未更改,直至她去世。
正当沈殿霞风风火火地迎接自己事业高峰的时候,一个男人突然闯进了她的情感世界,带她领略了一番情感世界的跌宕起落。至此“开心果”的内心不再只是单调平稳的快乐,她开始有了羞涩、幸福、失落,甚至哀伤。
这个男人便是郑少秋。
1970年,郑少秋经朋友介绍加盟TVB。那时的他还只是个无名小卒,偶尔接拍一些不起眼的角色,在《欢乐今宵》节目中客串一下露个脸而已。不过香港娱乐圈本就不大,合作了几次之后,郑少秋便与沈殿霞熟络起来。
对于这位英俊潇洒的帅哥,因为时常听别人说他风流,沈殿霞一开始印象并不好。娱乐圈里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如果电梯上有个美女,电梯还没上20楼,阿秋就已经把美女搞定了。尽管笑话有点夸张,却让不少人信以为真,其中就包括沈殿霞。而她与这个原先并不看好甚至有些厌恶的男人真正走到一起,却是因为一封信。
当时郑少秋正与知名演员森森谈着恋爱,1976年的一天,森森将一封信交给沈殿霞请她帮助转交郑少秋。沈殿霞后来见到郑少秋后漫不经心地将信丢给她,还随口说了一句“我给你带情信了,请饮茶!”之后大家若无其事地开工忙碌,等工作结束准备一起吃饭时,却不见郑少秋的身影。沈殿霞和同事们在开工的酒店里寻找了一大圈,最终才在厨房门后面见着他——他正在哭。
沈殿霞见状心头一紧,她恍然明白,森森让她帮助转交的并非什么情书,而是一封分手信。见到郑少秋伤心落泪,沈殿霞满心愧疚,又担心他想不开寻短见,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善良仗义的沈殿霞总是叮嘱圈内好友多多关照这位失恋的同事,而她自己总会有意无意叫郑少秋出去吃饭、喝茶,细心地开导他。
相处久了,沈殿霞渐渐发现,阿秋并非外界传闻那样的花心风流,他孝顺母亲,疼爱弟弟妹妹,对工作总是一丝不苟,认真勤奋。随着接触的频繁与深入,两人居然走到了一起。
当香港《明报》首度曝光郑少秋和沈殿霞的恋情时,许多人都大跌眼镜,本能地觉着这两人形象与名气都相差太大,实在不配。从一开始,这对“女才男貌”的恋人,得到的不是祝福,更多的是质疑。甚至沈殿霞的结拜哥哥谢贤、邓光荣都表示,不赞成肥肥与阿秋拍拖,觉得名不见经传的郑少秋看中的只是沈殿霞在圈中的影响力,想借机上位,才和她走到一起。
可是爱情,涉足容易,抽身却难。此时的沈殿霞已经全心全意爱上了郑少秋。无论他在别人面前多么的平庸市侩,在她的眼里却是长空伟冀九天骄影。无论他是真爱也好,假爱也罢,她都心甘情愿地沉沦深陷,哪怕遍体鳞伤。
这是她一生中最执着的决定。爱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么多年来,为了在荧屏上达成喜剧效果,沈殿霞刻意隐藏着自己最真实的情绪,和对爱情的向往。而今只有在爱的人面前,她才觉得自己是个女人,一个渴望爱与被爱的平凡女人。
当时在香港已经红透半边天的她,却匍匐在爱人的身下,甘心做起绿叶。她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为郑少秋争取到了不少好角色。1983年,郑少秋在沈殿霞的帮助下,接拍了电视剧《楚留香》,迎来了事业的高峰。与此同时,两人的感情也愈加高调,甚至在舞台上旁若无人地秀恩爱。1984年,郑少秋与TVB的合同即将到期,决定前往台湾发展,沈殿霞立即暂停手头所有的工作,义无反顾地陪他去了台湾。
那时郑少秋在台湾忙着拍戏,颇有闲暇的沈殿霞便全心全意地做起了他身后的女人,每天煲好汤开车送到片场给他。“我很享受那段时间,觉得为他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可惜,正当她享受着爱情的甜蜜时,他们的感情世界里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郑少秋在台湾拍摄《楚留香新传》,期间沈殿霞去美国参加一个剪彩仪式,只离开了三天,然而谁都想不到,就是这分别的短短三天,彻底改变了二人后半生的境遇。
从美国回来后,凭着女人的直觉,沈殿霞先是察觉到郑少秋对自己的态度有了些许淡漠,进而又发现他改了共有的公文箱密码。沈殿霞隐约觉得,他应该是有了新的女朋友。好在密码只有三位数,那天沈殿霞坐在地上从000开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试,整整试了一个上午,终于把公文箱打开了,箱子里果然藏着郑少秋变心的证据,那是官晶华写给他的情书和他们一起外出旅行的合照。
在《楚留香新传》中,有一个角色杀手樱子,扮演者便是初入影视圈的台湾女星官晶华,当时的官晶华只有20岁,刚从戏剧学校毕业。她对郑少秋一见钟情,疯狂迷恋,而郑少秋面对比自己小17岁的妙龄少女的追求,也情不自禁,再陷爱河。
这不经意的发现,对于沈殿霞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伤心万分,旋即陷入了犹豫徘徊之中,究竟应该决然分手,还是隐忍原谅呢?一日,她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郑少秋,你是不是有新的女朋友了?郑少秋先是一愣,然后不耐烦地答道,没有没有,你如果不相信我,我们就马上结婚。
沈殿霞终于在爱情面前妥协了。她不再追问郑少秋移情别恋的事,而是迫不及待地和他飞往加拿大结婚。1985年1月5日,他们办理结婚手续,因为太过仓促,她连婚纱都来不及订做,只是穿着一条蓝色的中式旗袍。
她终于心满意足地做了郑太太,相恋十年,他主动给了她名分。
天真的沈殿霞本以为一纸婚书便可稳固他们的爱情,她想他是有太太的人了,哪还有女人会傻乎乎地送上门来。可万万想不到,就在他们结婚之后,郑少秋依然和官晶华保持着联系。
她在这场战役中越来越被动,却仍不死心,决心放手一搏。她知道郑少秋喜欢小孩,决定为他生个孩子,希望能以此牵住他的心。那时沈殿霞已过40,属高龄产妇,还患有高血压和糖尿病,怀孕生子对她来说,无疑是在用性命做赌注。可是,她为了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怀孕后沈殿霞一个人飞去加拿大待产,直至生产前夕,郑少秋才赶来。
女儿郑欣宜终于平安降生,可是郑少秋的心却偏离太远,难以挽回了。“我该放手了,不然我连最后一点自尊和自信都没有了。”最终在1988年1月,女儿只有8个月大的时候,沈殿霞主动提出了离婚,结束了这场仅维持了3年的婚姻,了断了长达十多年的感情。他将财产留给了她,只带上几千元,净身出户。
一年后,他娶了他的官晶华。
因缘分而来的东西,终有缘尽而别的时候。
她经典的猫头鹰发型,在她42岁时就已不是自己的头发了,那一年开始她戴起了假发。“女儿欣宜刚8个月大的时候,我和郑少秋因为有第三者介入而分了手,离婚后那几年我确实很辛苦,内心很痛苦,女儿很小,我患上了抑郁症和糖尿病,头发都掉光了,生病住院连个倒水喝的人都没有,那时真看不到未来的方向。”
之后,她唯有拼命地工作,来弥补爱情的缺失。她在主持日常节目的同时,还接拍了《富贵再三逼人》、《富贵开心鬼》、《富贵吉祥》等一系列喜剧影片,沈殿霞在影片中的表现一如既往的幽默风趣,可是谁又清楚此时她的内心究竟有几多苦海悲愁。
她是开心果,开心果哪能有悲伤。我们只能看到她台前的开怀,而她的悲苦全都堆积在了幕后。
她的好友亲朋都知道,她一直没有走出这段感情的伤。“刚刚离婚的头三年,我很怕人家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我很怕看到他的任何消息,一看到我的心真的会揪着痛。”
1998年香港回归一年周晚会上,沈殿霞与好友曾志伟同台演唱《心太软》,悠长的音乐过门时,二人在舞台上随性地聊着天,曾志伟打趣道:“坏人不要指着我,你该指着那个姓郑的。”沈殿霞尴尬不已,连忙提高音量,岔开了话题。当时沈殿霞和郑少秋已经离婚十年,但从沈殿霞的反应中,我们隐约可以感觉到,她对郑少秋的变心还未释怀,她的痛还在。
昨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2002年,沈殿霞主持访谈节目《掌声背后》,开播的第一期就邀请了郑少秋做嘉宾。节目即将进入尾声时,沈殿霞终于鼓起勇气问了那个埋藏于心底多年的疑惑:“在这十几年里面,你有没有试过真真正正中意我?”
郑少秋先是睁大眼睛一愣,然后回答:“我真的好中意你,你对我好好。”很认真的神情。
“多谢了,这样就行了。”她又继续说说笑笑,其实节目结束后,她在后台哭了。
或许正是这次采访,让沈殿霞卸下了背负了十多年的心理负担。他爱过她,他真爱过她。
一刹的真情,不能说那是假的,爱情不得善终,不能就此否定曾经的刹那。
自此,沈殿霞终于与从前的悲哀做了彻底的告别。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她放下了怨恨,原谅了他。
婚姻结束之后,女儿郑欣宜成了沈殿霞的精神支柱。女儿四岁时,眼泪汪汪地跟她说:“妈妈你以后不要再结婚好吗?我怕你找的uncle不喜欢我,那我就好惨的。”为了女儿,她打消了再婚的念头。
他终于和他后来的妻子白头到老了,可是她却只结过一次婚,而且连一次婚纱都没有穿过。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成了谁的执念。
郑欣宜在沈殿霞的静心呵护下慢慢长大,出落得同妈妈一样开朗善良,充满了正能量。
多年后,郑欣宜和郑少秋一同参加大陆的综艺节目,郑少秋满怀愧疚地说:“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多放弃一些,多陪陪你。”郑欣宜十分懂事地安慰爸爸:“没有,爸爸,我脑海记取的都是你对我好的片段。我至今都记得有一次我放学你来接我,带我去游乐场玩,那天我真的好开心……”郑少秋也说起欣宜第一次送他礼物的往事:“女儿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是一个毛线背心,我至今还保存着,每次天冷我就穿上,心里总是甜滋滋的。”
节目录制时,沈殿霞早已过世,可观众们却从可爱乖巧的欣宜身上,看到她妈妈的影子。
“夫妻间的情感可以淡去,但父女的亲情不可磨灭,女儿欣宜对她父亲很有感情。前年她毕业,阿秋在毕业典礼上突然出现,女儿开心得不得了,很激动地搂着父亲合影,我看着女儿激动的神情突然很感动,觉得自己应该感谢郑少秋,感谢他让我看到了女儿真正的笑容。”
女儿渐渐长大,沈殿霞的身体却每况愈下。2007年开始,沈殿霞多次因身体不适入院治疗,几度传出病危消息。可她仍然强撑着参加各种活动,为女儿进军娱乐圈铺平道路。2007年11月,距离沈殿霞生命终结只有4个月,香港无线电视台举办40周年台庆晚会,在晚会现场,女儿郑欣宜第一次以歌手身份亮相,沈殿霞深知这次演出对女儿演艺事业的意义,身体已经极度虚弱的她打了两针强心剂,坐着轮椅,由同事推着出现于现场。
当晚,在现场所有艺人及电视台高管的掌声雷动之中,沈殿霞接过了她生前最后一个奖杯——“万千星辉演艺大奖”,成为备受瞩目的焦点,那是她生命中最熠熠生辉的时刻。
2008年2月19日早晨8点38分,沈殿霞因肝癌在香港玛丽医院病逝,终年62岁。她去世后,曾志伟说:“肥姐教我做人要敬业乐业,这不只是肥姐的精神,这也是我们香港人的精神。”
其实相对于她在工作上的状态,我更欣赏的是她对爱情的态度。很多女人都宁肯找一个爱自己更多的老公,因为不愿付出,因为想得到一本万利的回报。可沈殿霞不是,她没有姣好的容颜,没有出色的身材,却曾经飞蛾扑火般勇敢地爱过。尽管最终她只能在岁月里长长地叹息,可是爱有多伤人,就有多销魂。折转的光阴终会在过来人的泪光中告诉我们:荆棘鸟,一生只歌唱一次。有一种爱情,一生也只有一次。全心全意地爱过,此生便无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