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染作品 论陈染小说创作中“女性意识”
摘要:陈染作为纯文学和先锋小说中女性作家的代表,其作品中蕴含有浓厚的女性意识。她吸收了先前文学作品中女性叙述的特色,并通过展现强烈的女性意识,成为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特立独行的女性作家。陈染用凝练饱满的文字把女性丰硕而复杂的内心世界淋漓尽致地展示出来,她无疑是让女性意识新生的优秀代表。
她始终坚持从女性自身角度出发,用女性视角去感受社会,传达女性对生命的体悟并直抵其内心深处,使早期隐晦的女性意识开始逐渐变得清晰,并最终展现在大众面前。
关键词:陈染;女性意识;女性形象;父权;躯体写作
一、孤独、封闭的女性形象
创作初期,陈染的作品多半以自我生活经历为起点,描写当时社会中知识女性的孤独、叛逆和忧伤。正如陈染所说:"对于女性主义,首先我是女性,我的视角理解和感受方式都是女性的,这是一种先验存在。"陈染作为当今文坛中一位特立独行的女性作家,她善于刻画远离社会、处在社会边沿的女性形象。
通读她的作品,不难看出"孤独"与"自我封闭"是贯穿作品始终的一个关键成分。在陈染的创作中,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孤傲孑立"群体,他们作为纯粹的生命个体而存在,孤独与封闭是他们的生存状态,如倪拗拗、肖漾和黛二。
然而,作者赋予角色的"孤独"并不是无迹可寻的,陈染的"孤独"源于她对童年的回忆。在她童年时期,政治局势复杂,社会动荡不安。但是,较之父母之间愈演愈烈的矛盾,后者带给陈染的打击才是致命的。
童年时父母婚姻的不幸导致陈染内心受到严重的创伤,形成了孤僻的性情,最明显的表现莫过于《与往事干杯》中肖濛母女俩身处阴暗潮湿的尼姑庵的场景。在那个闭塞、破烂不堪的房屋中,封闭与落寞的气息已经深入到她内心深处,刻骨铭心。
同时,父亲性格的暴躁残忍也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伤害。家庭的不幸、生活的无助使她陷入深深的自卑之中,也陷入了永无止境的孤独境地。
在《私人生活》中,陈染依然刻画了一个被班主任和同学排除在群体之外的孤单的女性形象——倪拗拗。主人公也是从小生活在父亲冷漠暴虐的统治之下,支离破碎的家庭使她产生了强烈的孤独意识与抵抗意识。这些女人总是远离尘世,把自己搁置在隐秘僻静的空间里,用窗帘阻挡外面的一切。她们畏惧人群,沉迷幻想,每天生活在矛盾当中。
二、深刻的"父权背叛"及异类的"同性依恋"
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陈染的作品多呈现出浓厚的"边缘心理"和"女性意识"色彩。其中,陈染的《私人生活》堪称是一部女人的心灵史,描述了一场男人和女人的漫长的战争历程,更是一部个人化写作的典型文本。
《私人生活》选取了一个性格孤僻、敏感而又古怪、自恋的第一人称女性——倪拗拗为主人公。讲述倪拗拗成长过程中身体和心理的一系列变化,以及她与母亲、父亲、禾寡妇和男老师T之间的复杂关系……这些都是形成这部作品的主要框架。陈染用清晰的思路讲述了女主人公与母亲之间的隔阂和依赖、与禾寡妇之间的相互吸引和相互排斥、与男老师T之间的相互仇视和相互需求。
《私人生活》在强调女性意识和深邃的精神意志中还表现出强烈的弑父情节,这就意味着对男性立场权威的背叛。在年幼的倪拗拗心里,父亲残忍、暴躁,总是摆出一副强硬霸权的态度,是一个"狂妄嚣张的官场失意的职员"。他只关心自己的事情。
对"我"和母亲漠不关心,还把只有一只眼的奶奶赶出家门,就连家里那只叫苏菲亚罗兰的公狗都未能幸免。因此,倪拗拗讨厌父亲,产生了要报复他的心理。在奶奶要走时,她怀着仇恨发誓:"等我长大了,我让他走。
我要报仇!"偶尔,倪拗拗还会幻想父亲穿着囚服,被警车拉到了一个永远也回不了家的地方。甚至,趁母亲不在,把父亲的白色毛料裤子剪坏……对此,作者在书中解释其原因:"父亲的残忍,独裁与稳固的权势,恰是母亲、奶奶和年幼的我,主动授予他的,我们用懦弱与屈从拱手给了他控制我们的力量,我们愈是对他忍耐、服从,他对我们就愈是嚣张跋扈。"
女主人公对父权的背叛还体现在男老师T身上,可以说T老师一直伴随着女主人公倪拗拗的成长,并对倪拗拗的心理产生了一定的影响。陈染在叙述拗拗对T老师的男权的反叛时主要是通过"性"表现出来的。从开始的T老师处处针对拗拗,到把她一人叫到办公室进行"单独教育",最后,竟然赤裸裸地对她进行性骚扰……她在愤怒、激愤和反抗的矛盾情绪中,仅仅在脑子里演示了一遍用相同方式回击T老师的过程。
这一切行为动作,在多年以后主人公才体会到——"当时他与我发生了某种奇怪而混乱的私人关系。
"T老师对拗拗病态的痴迷一直持续到她成年,当两人再次相遇,很明显在这场"男人与女人的战争"中倪拗拗获得了主动权。
在旅馆拗拗给T老师写信,只是单纯地想增添他对"我"的肉体的欲望的痛苦,她喜欢看到这个男人为了她而备受煎熬的样子。这些就完成了陈染对两性关系中男权的颠覆,通过对"性"的描写,阐释女性不再受到男权的压迫,女性完全可以占据两性当中的主导地位。
在陈染的作品中,"父亲"被她塑造成了残酷的统治者形象。"父亲"这一角色如同"夏日里暴君一样的台风蛮横独断地掀倒一切,狂躁无拦。"他用父权来支配着妻子和儿女,使他们受到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于是,我们看到《巫女和她的梦中之门》中,"他的一个无与伦比的耳光打在我十六岁的嫩豆芽一般的面颊上,他把我连根拔起,跌落到两三米之外的高台阶下边去。
"在《纸片人》中外祖父为了阻止纸片与单腿人乌克的爱情,残忍地用十几只猫咬断乌克身上全部的血管,让原本可以回归正常人生活的纸片再次陷入死一般的际遇当中。
甚至,由于父爱的畸形,使陈染笔下的女性有着明显的"弑父情节"。在《巫女和她的梦中之门》中,"我"充满快感地将一个"光芒四射的耳光"还给了"替代性的父亲"。
《空心人诞生》中,小男孩在看到残暴的父亲对母亲大施拳脚时,他被触怒了,他终于唤起堆集了多年的对父亲的恼恨与惶恐,举起那柄黑伞向那凌虐狂黑影砸去。陈染这种对父亲反传统的写法,达到了对父权反叛的目的,因此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
为了表现强烈的女性意识,陈染在《私人生活》中还描写了复杂的同性之恋,表现了女性之间互相温暖、依靠的情感。作者特意把禾寡妇比喻成一座迷宫,一个岩洞的形状,使年幼的倪拗拗深陷其中。每次放学,禾寡妇都会坐在庭院里等她,在一个理性尚未成熟的女孩儿眼里,禾寡妇充满了未知的吸引力。
因此,在剪坏父亲裤子后,拗拗决定逃到禾寡妇家……她在禾寡妇家所做的一切在多年以后,女主人公才明白,那是禾寡妇在等她长大。只有倪拗拗与禾寡妇在一起时,才能体会到真正的欢愉和快乐,身体的交流使彼此惺惺相惜。
陈染笔下的同性依恋并非天生的,而是伴随着被父权伤害而出现的。比如,《空心人诞生》中,小男孩的母亲在无法忍受心理扭曲的丈夫的情况下,试图在同性之间寻求温暖和精神的慰藉。而在《与往事干杯》中,肖濛则表达说:对父亲的畏惧持续了整个童年,长期生活在父权的阴影下让我对男人产生恐惧心理。所以,她对同性的亲密就自然而然地生发出来了。
二 大胆前卫的躯体写作
法国女性主义学派代表埃莱娜·西苏认为:女性的躯体和思想始终被禁锢、异化,她们必需写作,而且要用身体来写作。这样潜意识就被充分激发出来,这是女性创作的"原本力量","身体写作"创造了"飞翔的"女性语言。
陈染正是女性文学中"身体写作"的杰出代表。在她的多数作品中,不仅叙述了女性的成长过程,而且还展现了女性的躯体魅力。比如,在<另一只耳朵的敲击声》中对乳房的描写"她裸露的上半身毫无忌惮地在镜子里袒露着暗红的乳头,如浸浴在阳光里闪闪发亮,那一双光滑白净的胸膛追随着我的目光,像两朵圆圆的向日葵追随着太阳的光亮。
"在《离异的人》中,作者还对女性的身体部位进行了意象阐发,如"窗帘是某一种女性低垂如帘的长眼睛"。
再者,作者还通过女性的感官体验来反映躯体写作。在《私人生活》中,因为按耐不住好奇和"求知欲",目睹了伊秋和西大望在行军床上的一幕。以及与T老师和男友尹楠肉体接触的语言叙述。有些文学理论家认为:"女性意识和女性躯体是密不可分的。
"在写作过程中,创作者大多用女性的躯体来了解和感受世界,并通过躯体去表现感觉和欲求。陈染在作品中大胆地描写与讴歌女性躯体之美,体现了一种女性的解禁,从此女性意识也逐渐开始走向成熟。
四、结语
王蒙认为,陈染的作品充斥了神秘、调皮、离奇,但中国式的超脱与空灵和欧美式的强烈与谬妄又能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她的作品干脆利落,不事铺张,精神的清高和优越感永远体现在她的创作中。陈染始终生活在她自己未必广阔,却极其深奥的小天地里。
作为一名女性文学创作者,陈染是一个有很多想法的人。在她的作品中,极大地表现出感性的一面,但又过多地偏向于哲学和精神分析,陈染的创作大多都体现出对自我精神世界的剖析。文学层面上,她是先锋小说和个人化写作的代表。
她笔下的女性,大都表现出一种另类的美,也可以说是病态的美——孤独、敏感、胆怯、孤芳自赏,等等。恰恰是这些病态之美,使得作者笔下的女性形象显得与众不同,更具神秘色彩。可以说,陈染对女性文学的创作较之以往其他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更加注重把生活、哲学与女性的精神世界融为一体,表现出女性特有的视角。
在社会这一层面中,陈染把当今女性在情感世界中普遍存在的怀疑、脆弱、对爱的饥渴的心理暴露得一览无余,并且把这些病状加以剖析,一一呈现在读者面前。
陈染作为一个始终在思考着的女性,一直在女性文学中不断地探索,试图颠覆陈旧的男权主义,为女性发声。通过在作品中描写女性特有的躯体魅力,洞察女性敏感而又脆弱的心理,勾画同性之间的依恋,来展现女性在社会生活中无法取代的地位和作用。对于陈染,写作是她内心的一种喜爱,一种满足。可以说,她是一个用灵魂写作的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