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恩美生平 谭恩美《我的缪斯》:平衡命运的浮沉

有幸阅读并翻译谭恩美女士首部自传体散文集《我的缪斯》,诸多感受恰恰暗合着这位华裔美国女作家在该书《必读与其他危险命题》一文中所阐述的阅读之喜悦:“通过阅读,读者和作家之间产生共鸣,阅读的奇迹就应运而生。在我看来,生活和小说之所以神秘和奇妙,正是因为两个独一无二的生命个体有望交错融会,最终发现,彼此原本有那么多的心心相印。”

初次接触谭恩美的作品始于她的处女作《喜福会》,随后是相继问世的《灶神之妻》、《接骨师之女》,几部作品都从不同角度讲述了移民美国、传统保守的中国母亲和完全“美国化”的女儿从误解对立,又经由岁月磨砺,逐渐和解融合的故事。这一寻求和解的过程,贯穿着谭恩美对“生命平衡”和自我身份认证的觅求。

若说此前的几部小说,谭恩美通过笔下的人物形象与读者共同省思人生的这一深刻主题,随后于2003年问世的《我的缪斯》则是作者对自己及至亲友朋之人生的剖析解读。此书与其之前的作品交相辉映,让读者更深刻领悟她此前小说的内涵蕴意,同时也讲述了谭恩美如何从敏感且懵懂叛逆的女孩,渐渐形成对命运、信仰以及希望的独到领悟。

也正是这些造就了她笔下蕴藏着深刻人生体悟和坚韧生命力量的人物,形成她独具一格的优雅诙谐、智慧大气且富有神秘色彩的行文风格。

在这部谭恩美本人称其多为“偶得之笔”的散文集中,共收录30余篇长短不一的文章。它们创作于不同的生命阶段,发表于不同的报章或场合,但所有这些篇章皆围绕着共同的命题。诚如谭恩美在书中《致读者》一节中提到,不管是小说还是散文,也无论是直抒胸臆或是间接说明,她所探寻的始终都是命运,以及在宿命之外的诸多选择。

而在命运浮沉中如何寻找平衡是谭恩美创作的内容及结构的核心——“我们生活中寻找的平衡在哪?什么使我们失去平衡,我们怎样才能恢复平衡。”

谭恩美的生活为小说提供了绝好的素材。在这部散文集中,谭恩美撩开面纱,讲述家史及自己百转千折的生命历程。谭恩美本人的童年充满巧合和戏剧性:她的父母信仰互不相容,导致她孩童时矛盾畸形的人生观;14岁时,她的哥哥和父亲相继在一年内罹患脑瘤辞别人世;笃信命运之说的母亲为了逃离“厄运”的诅咒,带着谭恩美和她的弟弟,从加州奥克兰的贫民区直至瑞士蒙特勒,辗转搬了15次家;因为她的叛逆,她和母亲曾一度相互对立抵触。

谭恩美24岁生日当天,她的密友皮特在一起抢劫案中死于非命,在此后一段日子里,他的音容频现于谭恩美的梦境;她本人也经历了几次有惊无险的劫后余生,患上无法写作甚至不能正常生活的莱姆症。

所有这些几乎比文学创作更具戏剧性的亲身经历都或多或少地隐现在谭氏的作品中。谭氏讲述写作与生活的神秘关联时提到:创作的故事最终却成为事实,所需要的资料不期而至。这些巧合此起彼伏,日积月累,迫使她细细冥想,认为:“这一切不是上帝的安排,也不是机缘巧合,那是强烈情感的拼凑与编织”,而谭恩美通过写作,对这些斑驳交错的记忆进行“删减与缝补”,最终让其“坚韧得足以庇护我们内心的柔弱。”

写作是谭恩美的一种信仰,与之相携。她不懈破解生活中接续不绝的谜团,面对复杂的人性,她用一个又一个曲折绵长的故事予以描述。“写作和阅读会给我带来惊喜,震撼我的心灵,刺痛我的敏感神经,拨开我眼前的迷雾,让我穿越苍白与平庸,看到另一番天地。”

我所理解的谭恩美之睿智大气,正得益于她在变幻多劫的人生中酝酿而成的包容开放,且不断生长的生命哲思。

她说:“一部小说价值的大小往往取决于其中蕴含的问题。比如说什么是爱?什么是遗失?什么是希望?回答这3个问题可能要耗尽一生。”谭恩美的创作不断回答着这3个问题,我们所有人在阅读以及生活中的每一天,如果还有闲暇思考生命,恐怕也逃不过对这些问题的探究,而仍如谭氏所说,“我的故事是一种答案,你的故事是另一种答案。”

在质疑与寻找之间徘徊,我们每个人或许都应该如谭恩美一样,勇敢而坚韧地探索每个生命阶段中的平衡支点,逐渐接近生命真相的内核。

( 《我的缪斯》,谭恩美著,卢劲杉译,上海远东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