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世莉陈老师 我的陈老师和师娘

2017-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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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陈老师其实是一个在老婆呵护下的老小孩儿,数学上极有天份,年轻时上南充师院函授大学,第一年老师说:你不用读了,以你的水平直接从第二年往下学.他

陈老师其实是一个在老婆呵护下的老小孩儿,数学上极有天份,年轻时上南充师院函授大学,第一年老师说:你不用读了,以你的水平直接从第二年往下学。他很快就从函授大学毕业了,在蓬安中学教高中数学,口碑极好,就是这样一个智商极高的先生,生活上又确实是一个要师娘无微不至照顾的老小孩。

我在他家常出入,有时留宿,有时留食,见多了,就明白了,陈老师有时生活上表现的无知,其实是老俩口生活的情调,其实是陈老师在师母面前撒娇。师母人很精神,除了皮肤稍黑一点,个子比陈老师一米八五瘦高身材矮三十多公分外,简直就可以说是漂亮。师娘常常骂陈老师,但常常骂得陈老师笑嬉嬉地。当然师娘笑骂居多,疼爱地骂居多,我们见到心里也暖暖地。

老师一米八五瘦高身材,走路很快,目不斜视,腰板挺直,脸瘦,象雕塑的,头发稀疏但常常精心地、均匀地覆盖头顶,穿着朴素但常年整洁。五十年代,老师是县中学跳高名将,他跳剪式,据说是学校跳得最高的,学校是县上最高水平,当然老师也是县上最高水平。

喜欢喝酒,师娘每晚都要让他喝一两杯,大概一两多一点。据说,年轻时,老师常常夜不能寐,便以酒醉之,方酣然入睡。养成习惯,便每晚必饮酒,多独饮,偶而,我也作陪。下酒菜多为豆干、花生米,有时有点卤猪肉、牛肉什么的。

再困难,师娘都竭力保证老师的这份基本待遇。有一次,老师去县城师范学校开几天会,师娘特叮嘱我为老师安排晚饮酒之事。安是安排了,但只有豆干一种下酒菜,且两天后,豆干因为天气原因便不能吃了,我出差了,回来才知详情。

文革结束时,老师已经是县上最有名气的数学老师了,但他和任何人说话都和他在课堂上讲课一样,和蔼可亲。老师有较深的文学修养,常和我谈文学方面的话题。他喜欢苏曼殊,特别欣赏王勃《滕王阁序》中“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诗句,常回味老歌《叫我怎能不想她(他?)》,此歌30多年后我才在网络上千千静听中听到。

陈老师的业余生活除了辅导幺儿解数学题和辅导来家里的学生,就是喝点老白干,拉拉京胡,常常陶醉地自拉自唱,当时主要唱样板戏,偏好黑头唱腔。坐在床沿上自拉自唱:“劈雳一声春雷响,平原上谁不晓——工农的儿子赵勇刚!战斗的足迹踏遍了太行山上,抗日的声威震撼在铁路两旁!你打他,苍茫大地无踪影,他打你,神兵天降难惕防!鱼在水,鸟在林,自由来往,那里有人民那里就有赵勇刚!”耳濡目染,我也记住了这段唱腔。

作为晚辈的我,那时23岁左右,陈老师53岁左右,曾师母比陈老师大些,大概也就55岁左右,我们应该是忘年交,难忘之交呵!

现在想来,我为什么那么频繁地回到陈老师家?与我正在热恋中有关,我热恋的女同学就在陈老师家附近。尽管那时女朋友的母亲坚决反对,我们很少有单独相处机会,但到了陈老师家总有机会看到她,且与老师、师娘叙谈也很愉快,脆弱孤寂的心太渴求温情抚慰,于是有时间就往陈老师家跑。回想我刚参加工作前后几年时间,都是这样的。与陈老师在一起是快乐的,与师娘相处得到的是更多温情抚慰。

师娘是最善解人意那类女性,人情世故精通,她能在任何时间、人物面前总是说最得体的话。试问有多少人能做到?再加之师娘与我女朋友的母亲是朋友,与我父母也有交往,陈老师又是我和女朋友共同的老师,都住一条街,便有了频繁地光顾。

师娘和我女朋友的母亲都是在解放初读夜校认了几个字,能认几个,不能写,最多叫初识字。可我就不明白,她嘴里的语言怎么就那么丰富?俗语、俚语、书面语都会,平时信手拈来就用,而且与她身份、语气是那么和谐,师娘是太会说话了!

以至于街上哪家有矛盾纠纷,都请她去劝解,其实那早已超出她所任居民小组长职责了。师娘是我很尊敬的那类女性,她随时注意保护老师的面子,随时注意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以她那种年龄,又不是职业妇女,她却有把牙刷得雪白的好习惯,脸上常有和蔼、慈祥的笑容。眼,深隧,但黑白分明。总之,按如今的说法就是很有亲和力。我喜欢和师娘在一起,我看师娘也愿意和我交谈,同行。

我没参加工作时,常在师娘家闲聊,参加工作后还是常去,师娘始终对我很热情,她说:我把你当作我屋的人一样。我体会有几个一样:一是始终关心我处女朋友的事。我女朋友叫袁亮,她常叫她亮亮,她总是有针对性、很及时地给我提示:在我动摇时,她说:我看我们街上的女子,还就只看得上亮亮。

她还多次说,亮亮妈也不是不同意你们耍朋友,主要是亮亮还没有工作。她总是要创造机会让我和袁亮在她家接触。在我们工作后,她又及时地鼓励我去求婚,说很多鼓励我的话。

二是始终关心我的生活。有一次,下大雨,我骑自行车从电站回家,夏天,雷阵雨象瓢泼一样,头发湿透了,水流满面,眼睛睁不开,全身都在往下流水,我只能推着车回到家,但我自己衣裤已经全部拿到单位去了,母亲长住二姐家,还隔一条嘉陵江,家里就我一人。

刚回家,正担心没衣服换时,有人敲门并叫:韦叔叔,婆婆叫你把公公的衣服拿去换了!我开门一看,正是师娘的孙女红妹,天真的小脸上还挂着几滴水珠,笑嘻嘻地看着我,我好感动地接过她双手捧着的衣服,什么也说不了,只叮嘱了一句注意莫跌倒了,就把门关上去换衣服。

(红妹儿是师娘大儿子的大闺女,当时可能还只有四岁左右,很乖,模样就象当时刘长瑜扮的小铁梅,但要小几个号。红妹儿小时最经典的话就是——头发丝丝摁(顶)脚。那是有一天早上师娘帮助红妹儿穿好衣服后,红妹儿老是觉得不舒服,

师娘问是啥原因,红妹儿答:头发丝丝摁(顶)脚。师娘忍不住大笑不已,经仔细检查,是袜子有一丁点儿没有拉平整。人们常说,谁带的娃娃象谁,红妹儿聪明伶俐,我们街上邻居都说她聪明伶俐象她婆婆。这是题外话)由此可见,师娘随时都在关心着我。

还有一件事,我心里始终留存着歉疚。有一次,我在县中学蹲点同事的床上座了一会儿,染上了疥疮,很久也不好,但又忍不住想到师娘家去,就去了,就郑重地把染上了疥疮的事对师娘说了,晚上,师娘还是留我在她家住了,师娘说,不怕,你走后我把被子洗了就是。

须知,那时没有洗衣机,没有自来水,用水全靠井里挑,师娘家是买水吃。洗衣,特别洗被子是麻烦事。更何况还有她幺儿我们要同床睡,……后来,小兄弟果然也染上了疥疮。但师娘没有任何怨言,还是经常留我吃饭、住宿。

师娘真把我当作她屋的人一样!师娘曾经有一个儿子和我小学一、二年级同班,后病逝了。可能,她在我身上看到了那个儿子的影子?或就是把我当成了她的儿子?反正,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很多。也处得很愉快。

有时,我们谈电影的话题、有时我们谈川剧,县川剧团的角她个个都熟;她喜欢看剧,并且看了好多剧;更多的是对家长里短发表评论。不知道出自哪里的一个段子,她喜欢经常说。一个老太太做生日,有人给她说的贺词是:你个老婆子不是人,王母娘娘下凡尘;生的儿子都是贼,偷来蟠桃献母亲……。

。一反一正的语言搭配,她很是欣赏这种表达效果。有一次我们一起看一个老电影片子,我表露了喜欢师娘的感情,师娘有些激动地回应说:师娘是个女的呀,怎么会看不出你喜欢我呢?当然,我这么大岁数,我知道你是象喜欢妈一样喜欢我,我也舍不得你呀,我看你就象我生的一样。那时,她的眼睛特别放光,笑得更加慈祥。我认为,这,也是人世间最美丽的风景。

我喜欢师娘,但我眼中的师娘并不是完美得没有缺点。甚至她的缺点我看得比她自己还要清楚。她身上的某些缺点,令我看得心痛!师娘是个要强的人,她办的事,都力求办得比别人好,她教育出来的三个儿子,还有所有的孙女、孙儿,都显示出有良好的教养,她认为一家人很有面子,于是容不得有一点不好的事在她身上、在她家里出现。

我见师娘常咳嗽,有时悄悄吐浓痰。她总说是气管炎,随便吃点消炎药就算了。我有一个朋友是肺结核,而且是很严重的病人,和她的症状很相似,但我无法给她说明。

那个时代,在我们那个小镇,人们普遍认为肺结核是不得了的病,传染性强,治不好,凡是谁得了肺结核,都要受到歧视。人们讨厌和这些病人接触。师娘可能正是害怕这一点,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肺结核。

长期拖着。我们也不愿意太强调这个问题。当然,我们也希望她自然就好了。现在想来,千不该,万不该,我还顺着她的意思,有一次从南充买回一瓶治气管炎的映山红中成药给她喝,其实我是怕她知道我对她的病的怀疑。

我也曾婉转劝过师娘,去医院检查一下。师娘说:我才不去呢,好多人都是这样,进医院一查,就查出了病,过不到好久就死了。不去查,可能还不会死那么快。人哪,精神作用太大了。我说:但是……“好了,好了,你师娘莫得啥大病,我自己晓得。”她不由分说地打断了我的话,决绝地不愿再提起治病的话题。

师娘还是一如继往地关心我。除了生活关心,工作上也很关心。我这人逆反心理很强,自己的事不愿意别人来管。只有少数几个人的话我能听进耳朵里去,师娘就是其中之一。我常把我写的东西念给她和陈老师听,征求修改意见。

有一次,听完后,师娘和陈老师都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写作上的能力,不应该只是我们了解,还应该更多的人知道就好了。我听了后,就尽量照他们的话去做。他们还说,我们是非常喜欢你来家里耍,但是,你来得多,说明你身上压的工作任务还不重、不多,作为年轻人,这不好,要是你来得少了,说明你的事多了,我们还是高兴。

懂不懂?懂,我当然懂。他们的期望,令我感动,也催我奋进。正如他们说的那样,后来,我的工作有了变动,去看望他们的时间愈来愈少,只是感觉,他们身体愈来愈差。

特别是师娘,才60岁左右,就长期卧病在床,成天头低垂在胸前,说话声音低沉,我感觉很不好,不久,才60多岁的师娘就离开人世了,只有她关心我的那一片情,还永远留在我心里

师娘走了,我最大的遗憾是她走之前我没有去看看她。我想,她应该想到过我,只不过,她不会说出来,因为没有人会理解她这种一想而过的短暂思绪,她也可能对我是否想着她不能肯定,因为我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儿子。但是,师娘,我确是想着你的呀!

最遗憾的还不仅仅是师娘走之前我没有见到她,而是又过了几年,陈老师也走了,走之前我还给他打过电话,并且说好要去见他的,结果,他走了,没有人通知我,他的家人也许认为完全不必要通知我,就这样,没有再见到我的陈老师,他也走了。甚至连送送他们的机会也没有得到,这是我的悲哀还是老师、师娘的悲哀?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