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的记 161 清初张岱记实下的昆曲『依字声行腔说』迷思的破灭
清初张岱记实下的昆曲『依字声行腔说』迷思的破灭 ●昆曲曲牌取消派横行 有一派昆曲的学说(如洛地先生),主张自古以来,所谓能唱的诗词曲,都没有固定的『定腔』.词牌、曲牌的腔只是『依字声行腔』而歌的,只要合乎声韵四声抑掦,论之于昆曲(含昆曲里的北曲),只要依据阴阳八声的原则去自由行腔即可(即其所谓『原无定腔,故曰:同一曲牌,以至同一曲辞,唱家,可以按曲唱规刖各各唱出不同旋律,唱法,各显其长,各逞其能』[注1])至多注意到所谓的『定腔乐汇』(务头)即可.
这种完全取消昆曲曲牌的理论,其实论点都很牵强. 其所举沈宠绥《度曲须知》里记苏州城虎丘山每年的『中秋品曲』里的那些独歌者的“拜星月“曲唱者,为『排腔古朴而无媚巧,运喉颓涩而少清脆』,另一歌者;唱“瑶琴镇日”曲者,其歌为『发调高华』.
,洛地先生举『排腔』、『发调』,以说明这种用辞是表示这是因每位歌者自唱其自度之曲,所以有排腔佳的,有排腔不佳之分;有发调佳,发调不佳之分.
其说看起来甚富口给之辩,但本文不谈这种说法的盲点何在,而是举证一件记载在明末书籍里的一件实事.我们只要举明末张岱《陶庵梦忆》里记一场仿虎丘山曲会里的另一段话,就完全可以印证曲牌取消派在昆曲这块领域里是无法成立的,只是自己的臆说而己,不符史实.
●昆曲曲牌定腔的真相 其实这些说法,从王季烈、王守泰一串人就已开其端,现今学界,能通明昆曲格律,而知此一说法与昆曲声腔格律不合者,无有几人,其中如许莉莉等少数学者庶几有些近于声律之道。
惟其说法,因受限于内地依字声行腔伪说横流而不能不暗说而未明讲,但以元曲及南曲为定腔之谈,则乃暗合于元曲及南曲的官腔的宋元温州杂剧、明初弦索官腔、明成化年间前兴起弦索官腔南唱南奏的海盐腔。
而昆曲,则尚于每只曲牌的定腔的基本曲调上,一些属慢唱的曲牌,又加上赠板曲,把定腔放慢之下,又在慢唱下,加上转音(即装饰行进腔[即洛地所说的『过腔』)及头腹尾的唱字法)及把每只曲牌的每个字的定腔,再依阴阳五声调整(后进化为阴阳七声),唱法比早先元杂剧及南曲又复杂更多了。
但非依字声行腔,因为,每只曲牌都已有固定的基本曲调(『本腔』),只是在每个字位上的原先基本曲调的腔,再依有些近于南京官话,但实为昆曲自己一套的微调法,依阴阳五声(后进化为阴阳七声)微调原先所固定的基本曲调(『本腔』)的头腔(即洛地所说的『字腔』),并不是每字依前后字的阴阳五(七)声,而把字调直接变成唱腔的腔调,皆详述于《以语音调值及昆曲谱法实证昆山腔与昆山或苏州土音无关---------昆山腔与昆山话或苏州话之间的调值关系解秘》一文内,而且昆山腔和吴音的苏州话和昆山土音完全没有什么『每个字调与旋律有相应的结合』 ●张岱记实崇祯七年绍兴蕺山亭中秋曲会 在明亡后由张岱写下的《陶庵梦忆》里记,有记载:『闰中秋 崇祯七年闰中秋,仿虎邱故事,会各友于蕺山亭.
每友携斗酒、五簋、十蔬果、红毡一床,席地鳞次坐.
缘山七十余床,衰童塌妓,无席无之.在席七百余人,能歌者百余人,同声唱「澄湖万顷」,声如潮涌,山为雷动.』按这场中秋聚会有七百多人参加,会唱昆曲的人占了一百多人,他们『同声』唱浣纱记里的曲牌曲子.
如果昆曲的曲牌是每个会唱的人自己去依字声行腔,各自有各自的唱法,自己以自己的体会去唱自己的曲牌,那么,这一百多人,各有各的调,怎么可能可以『同声』的齐唱出一样的旋律.造成『声如潮涌,山为雷动』.那一定会现场一片嘈杂,因为百余人各唱各自认知的《浣纱记》里《采莲》出里的【念奴娇序】『澄湖万顷」曲牌的腔,同声不起来,而是噪音满场了.
所以仅此一例,胜过千言万语的驳论.反而是可以印证了这只【念奴娇序】曲牌,有其一定的声腔,习此曲牌者必有曲谱可依,在明代对于昆曲己有腔谱可偱,所以才可能大家一齐齐唱一只曲牌的唱腔.
只是现今还没有找到存世的明朝的昆曲曲谱,而不像洛地先生所说的直到南词定律及九宫大成才首度自己订出昆曲之腔(但实际也不尽然,因为像九宫大成南北词宫谱在编时,参考了包括皇家所收及入宫曲师曲家所携民间的各种包括明朝所留下来的曲谱,只是因日久散失及战乱频仍,明代昆曲曲谱目前找不到之下,暂时的结论是片谱不存而己).
●结语 由此可见,昆曲的依字声,个人去行腔,无乃天方夜谭。亦知,缺乏对昆曲声腔格律的了解,而凭想象力,就算天花乱坠,还是与真相十万八千里之遥。况且,其立论如纸糊,是经不起事实的三昧真火的锻烧,而不原形毕露的。 ●[注]『“曲”“唱”正议』,洛地,上海戏剧学院学报,2006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