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柏村在忻口 郝柏村 亲历1958年金门炮战 险些被打死在厕所里(转载)
本文摘自《台湾往事》,郝柏村、应舜仁/讲述 1958年8月初,39岁的军炮兵指挥官郝柏村接任国民党第九师师长。那时的郝柏村没有想到,就在短短的十几天之后,在“八二三金门炮战”当中,他这位新任师长管辖的面积只有大金门岛十分之一的小金门,就承受了超过20万发炮弹的袭击,相当于大陆方向发射炮弹总数的一半。
金门包括金门本岛(大金门岛)、烈屿(小金门岛)、大担岛、二担岛等十多个大小岛屿,总面积在149平方千米左右。
大金门岛面积131.7平方千米,呈哑铃状;在它的西边,便是面积不到15平方千米的小金门岛。虽然面积不大,但是金门的战略地位却十分重要。历史上郑成功、施琅攻取台湾,都是以金门为出发地,因此,金门又被称为“台湾的桥头堡”。
1950年胡琏的第十二兵团奉命改为金门防卫司令部,胡琏担任司令。虽然金门古有“仙洲”之称,听起来好像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但是在胡琏的眼中,金门却远非如此。他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每当笔者伫立在北太武山顶环顾四野,便觉杀气腾腾,上冲云霄。
‘料敌从宽’,古有明训,而且一定要计算到敌必来攻。金门孤悬海上,并没有盘弓弯马的余地,一场大战,必然是硬碰硬的重量级拳击赛。因此便想到了一句江湖术语:‘能打不如能挨!
’” 国民党军队驻守金门期间,人称“金门王”的胡琏持之以恒地干着一件事,那就是:深挖洞、广积粮、多藏弹药。胡琏每日开山不止,在“八二三炮战”前,金门已经构筑了比较完整的环岛防御体系,各种坑道纵横交错,有外国记者把掏空的金门称做是“一块布满窟窿的瑞士奶酪”。
“‘国军’最精锐的部队猫在山洞里把望远镜对准只有一个步枪射程之遥的大陆。防止伞兵降落的铁钉遍布全岛。在所有可能登陆的海滩,精心安放了一层层用水泥桩、铁丝网、深壕构置的鹿砦。
埋设的地雷像天上的繁星无以计数,以致时常有人畜挨炸的事件发生。伪装过的密密麻麻的碉堡封锁着港湾和公路交叉路口。仔细观察,茂密的树丛间伸挺着黑洞洞的坦克炮、榴弹炮炮口。
纵横交错的地下道路和隧道通向营房、炮台、哨位、饭店、医院,甚至一家电影院。数万全副武装的军人像地老鼠一样长年在炸开坚石修建的地下工事里生活和工作。 此时,对面的解放军不仅修筑了鹰厦铁路,为了将金门全岛控制在火力范围之内,同时又秘密在莲河、大嶝岛之间修筑桥堤,以便炮兵可以进驻大嶝岛。
而金门炮兵的主要任务就是阻止解放军修桥堤。郝柏村说,由于解放军都是夜间施工,他们便在夜间用单炮对施工地点进行间隙射击,并把这叫做“闪电计划”。
金门不仅是军事斗争的前线,也是政治力量周旋的舞台。从1949年国民党退守台湾之后,美国政府内部一直有所谓“台湾地位未定论”的声音,意图将台湾从中国主权中分割出去,为“协防”台湾、围堵红色中国提供“合法”依据。
为此,美国政府多次要求蒋介石放弃福建沿海的金门、马祖等岛屿,为两岸政治上的完全切断联系作准备,但都遭到了蒋介石的拒绝。 1954年9月6日,东南亚公约组织会议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召开。
除了美国外,英国、法国、菲律宾、巴基斯坦等国家都反对台湾加入。美国只好与台湾单独缔结军事同盟条约。同年10月,美国助理国务卿罗伯逊抵达台湾,台美双方开始交涉条约签订问题。
台湾方面主张条约范围应该包括金门、马祖和整个中国大陆在内,而美国的立场则是坚持只有台湾和澎湖。双方僵持不下,交涉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达成一致意见。 1954年12月,美国和台湾当局签署所谓的《共同防御条约》。
其中规定美国政府对台的防卫义务仅限台湾和澎湖列岛。《共同防御条约》明确规定了是“协防”台澎,不包括金马外岛。郝柏村说,当时美国劝我们,希望我们放弃金马外岛。但是站在老“总统”的立场上,我们必须坚守金马外岛。
坚守金马外岛,从攻势的意义来说,当时我们说要“反攻大陆”,我们需要一个跳板;从防卫台澎来说,我们要控制台湾海峡,必须在大陆边缘有两个重要的军事基地,那就是金门、马祖。不过金门当时从美军的军事观点来说,要守住,这是不可能的,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自从来到台湾,蒋介石便多次告诫部下,宁可不要海南、舟山、大陈,也不能丢掉金马,无金马则无台澎,有台澎则有大陆。《共同防御条约》签订之后,蒋介石也对美国记者说“金马乃是‘中华民国’的生命线”,“放弃金马,即等于放弃我们反共抗俄整个事业”,“不论美国‘协防’与否,我们自己将不顾一切牺牲予以确保”。
对于蒋介石的强硬态度,美国最终没有明确表态。
《共同防御条约》“协”不“协防”金马,后来美国国会有一个决议授权案,作了授权。换句话说,如果解放军打金门、马祖,打外岛,美军“协”不“协防”?要美国国会授权美国总统作决定。所以当时艾森豪威尔总统他就说:“这个我们不说,让中共去猜,让他去猜。
” 1958年夏天,台湾海峡战云密布。此时,金门国民党军拥有美式155毫米加农炮20门、155毫米榴弹炮96门、105毫米榴弹炮192门,共计308门。
解放军拥有105毫米以上榴弹炮223门、100毫米以上加农炮73门、100毫米海岸炮4门、130毫米海岸炮19门,共计319门。此外,福建地区库存炮弹多达89万余发,足够打半年以上。由于中程火炮多,远程火炮较少,为了增加胜利的把握,解放军总参谋部又下令立即从全国调大炮来。
7月17日,台湾方面军方宣布,三军已处于“特别警戒状态”,全体官兵停止一切休假。美国立即将一批“响尾蛇”导弹交付台湾,美军第七舰队也靠近台湾海峡展示军力。
与此同时,解放军米格飞机大举进入福建各个机场,大批炮兵部队秘密在厦门集结。7月21日,解放军接到作战命令,要求24日夜全军进入阵地。当天开始,台湾海峡突然暴雨滂沱。恶劣的天气使得台湾侦察机无法出动,为大陆方面大规模的军事调动提供了有利条件,却也增加了不少困难。
很多当年的解放军老兵都说,1958年的那场大雨真把部队折腾稀了。 时任解放军二十八军炮兵副军长的刘华后来回忆说:“上面只知道按地图下达命令,说一声:‘限时进入阵地!
’要知道,地图上标的路都是一些土路、小路,窄得很,加上下雨,到处泥浆,部队同时出来,又堆到一块了,谁都想头一个进去,谁也不让谁。现在检讨,我们指挥上确实有不少问题。
我真急成了没头苍蝇、热锅上的蚂蚁了,因为我们完全在金门的火力范围之内,如拂晓前部队不能就位隐蔽,敌人发觉首先向我开炮,损失将无法估计。我们根本就没法还炮,也没法疏散,只能干挨打。万幸,天亮前各部队都到了位。
坏天气也有好处,使敌人观察不便、容易麻痹,我们这边千军万马大折腾,那边仍然在糊里糊涂睡大觉,真让人难以相信。但现在回想起来,也确实险象环生,让人后怕。” 对蒋介石来说,金门炮战的发生,他已经早有预感。
1958年8月20日凌晨,蒋介石乘坐一艘“中”字号登陆舰夜航金门。清晨时分,蒋介石在金门料罗湾军用码头上岸。 在“古宁头大捷英雄连队”荣史室,蒋介石题了“冬天饮寒水,黑夜渡断桥” “忍性吞气,茹苦饮痛;耐寒扫雪,冒热灭火”“千秋气节久弥著,万古精神又日新”三副对联。
他解释道,这三副对联是他来台之后每日记诵的座右铭:第一联是初来台湾时的心情写照;第二联是痛定思痛之后决心一切从头开始的誓言;第三联则是必须永远追求的崇高境界。
蒋介石勉励部下应当深刻体会,树立信心勇气,磨砺卧薪尝胆的志向。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蒋介石到金门的同一天,在北戴河会议上,毛泽东认为条件成熟,已经作出了3天后炮击金门的决定。
尽管胡琏为金门的防御进行了积极的工事准备,但是解放军通过侦察,还是将金门的营区、仓库、雷达阵地等重要信息成功标示出来。不过,由于胡琏将最重要的心脏部位——金门防卫司令部(简称金防部)设在绵延数里的北太武山背面山脚下,从大陆任何角度都没有办法观测到,因此无法判断其具体位置。
就在情报部门束手无策的时候,突然有消息传来——近年捕获关押的一批台湾间谍当中,有3人到过金门,并出入过金防部指挥所。
通过对他们的审讯,大陆方面得知,金防部指挥坑道位于北太武山侧背坡底偏西处的翠谷,坑口周围是各种保障分队和设施,胡琏及各位副司令、参谋长的办公室与宿舍,修建于谷地两侧山麓。坑口外有一个篮球场,再往前两三百米是一个会议厅,叫“翠谷厅”,是国民党军官会餐、娱乐的场所。
目标已经确定,但是解放军所用炮弹,弹道弧度较大,只能保证越过北太武山落在指挥坑道上面,但却不能保证精准度。为此,解放军专门在大陆勘察选定了一座高度、斜坡度均与北太武山相仿的山头,按照严格的实际距离,进行了两天的实战演练,力求准确无误。
蒋介石视察金门的时候,金防部的地下指挥所南坑道已经竣工,但是因为里面阴暗潮湿,人员迟迟没有撤进去。
蒋介石是炮兵出身,他早年曾在保定陆军速成学堂学习炮兵战法,又在日本振武学校的炮兵专科深造。他在见到金防部指挥所以后,就对胡琏说:“你们司令部的办公室、宿舍区多沿着狭窄的北太武山谷地两侧建筑,空间太小,又过于密集,完全暴露在敌火之下,一旦战争发生,敌机空袭,敌炮奇袭,极易遭受严重损害,造成指挥上很多不利,故应将司令部迁移,愈快愈好。
” 蒋介石离开之后,胡琏决定尽快把司令部从大金门的翠谷搬进南坑道。
但偌大的司令部搬家实属不易,胡琏决定8月21日至23日作准备,24日、25日两天实施搬迁。据说,后来胡琏长久地为自己所选定的“黄道吉日”懊悔不已。 1958年8月23日,海峡两岸晴空万里,在金门对岸的厦门,解放军炮兵阵地的459门大炮已经在一个月的阴雨当中悄然布置完毕。
而云顶岩前线指挥所直到17点20分,才收到毛泽东的命令——按原计划17点30分准时开炮!解放军的一位前线指挥后来回忆说:“炮击前的那10分钟,很漫长,很安静,只听到桌上马蹄表的滴答声和从瞭望孔吹进来的海风轻微的声响。
”此时,驻守金门的国民党官兵对即将到来的炮战毫不知情。 郝柏村回忆:炮战当天晚上,我们正在吃晚饭。通常我们吃完晚饭,大家都要出去看看部队,散散步。
当时因为我们知道快要打了,所以我吃完饭以后,还是在指挥所里,等于在掩体里面。 在大金门,金防部司令胡琏和刚刚到访的台湾“国防部长”俞大维在指挥所谈话,三位副司令赵家骥、吉星文和章杰在翠谷湖边聊天。
俞大维部长同胡琏司令官还在谈话,还没有谈完,炮响了。 1958年8月23日17点30分,金门炮战正式开始。第一天的炮击分为三个波次:第一波作战暗语“台风”,持续时间15分钟,对大、小金门及附属岛屿进行了猛烈而密集的炮击,发射了数万发炮弹;第二波作战暗语“暴雨”,持续时间5分钟,重点压制开始零星还击的国民党炮兵阵地;第三波是一次短促的急袭,19时35分开始,每门炮打4发,对预计中的抢救、维修予以打击。
仅前两个波次,解放军就发射了近3万发的炮弹,平均每分钟发射1500发炮弹,大约600吨钢铁落在金门的预定目标区上面。 当年的解放军前线指挥石一宸回忆起这一幕的时候说:“从云顶岩上望出去,我‘开炮’的命令一下,像按电钮一样,各炮阵地上立刻闪现出一簇簇、一朵朵白色的爆烟和橘红色的火光。
声音稍迟才到,是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巨响,夹带着炮弹划空的尖啸。那动静很难形容,好像整个天空是一面大鼓,有无数把大锤在上面不停地擂呀敲呀,震得耳朵紧绷绷地疼,脚下的大地也在急促地摇抖。
十几秒时间,大、小金门先炸起一片亮点、烟簇;紧接着,亮点变成火海,烟簇形成了烟雾;又过十几秒,传回对岸轰隆隆打闷雷一样的声音。
料罗湾海域,炮弹炸起一道道白色的水柱,弹片把海面打得好像沸腾起来,敌人几条兵舰飞快向深海逃逸。我打过的仗不算少了,我军这样大规模炮火轰击却是第一次看到,确实是万炮齐发、弹如雨下,无比的壮观。
国民党有线电话被打掉了,只能用无线呼叫告急,我们这边监听得明明白白,一片混乱,有的连暗语都不用,乱叫‘共军的炮火太厉害了,我们被打得没有一点办法’。” 在第一波的炮火当中,金防部三位副司令赵家骥、吉星文和章杰先后阵亡。
俞大维手臂负伤,后脑部被一颗米粒大小的弹片击中,所幸没有穿透头骨,从而捡回了一条命。胡琏则躲过了一劫。 在炮战发生的第一时间,远在台北的蒋介石却并不知道金门的状况。
蒋介石身边的侍卫官应舜仁,至今仍清楚地记得1958年8月23日那天晚上,在阳明山发生的故事。 应舜仁回忆:那天晚上我当班,武官接到“国防部”作战次长电话通知,晚上金门一下子下了3万发炮弹,发生炮战了。
当班的武官要向老先生报告,可是老先生刚刚睡觉了。武官要副官去报告老先生。这副官不报告,他说:“这样子吵醒他,我要被杀头的,怎么可以吵醒他?”他不肯报告,那武官没有办法了,只好第二天早上再报告。
第二天清晨老先生一起来武官就报告,说昨天晚上金门发生炮战,老先生很镇定,他说知道:“哦哦哦,就是这样子。”他照样是静坐,一早起来做祷告,静坐40分钟,一点表情都没有,在我们来猜,他心理上有先见之明。
早在8月20日,蒋介石视察完金门,在即将登上返程飞机的时候,他就对胡琏说:“你牢牢守住金门,便是对党国尽忠。平时可以向那边打打炮,把毛泽东打恼最好。若毛泽东真的来打金门,是天大好事。”在蒋介石看来,他也希望探知美国对金马的态度。
在解放军猛烈而密集的炮弹攻击当中,身处前线的郝柏村,也经历了生死一线的时刻。郝柏村说:“在那个炮战期间,我几乎被打到。因为我正在指挥所里面,我上厕所。我刚刚上完厕所,坐回来。
门外是厕所,进了门,门里面是沙发。我刚刚一进来,坐到沙发上,‘砰’,一发炮弹把厕所打掉了”。与死亡擦肩而过,让郝柏村事后心有余悸。而作为炮兵指挥官,巡视阵地也是他无法推卸的职责。可以说,他每次巡视几乎都是在炮如雨下的情况下进行的,可谓危险重重。多年以后,郝柏村对当时的情景依然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