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裔学生邓俊贤是怎么死的 最新消息称兄弟会被控6项罪名
华裔邓俊贤遭37人凌虐致死备受关注,据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新闻报道,经过6天的听证会之后,宾州法院陪审员于当地时间21日宣布对Pi Delta Psi(PDP)兄弟会的判决结果。PDP兄弟会也被判决严重攻击、欺凌、妨碍拘捕和阴谋罪名成立,但该兄弟会当天也洗脱了最严重的指控,即三级谋杀罪和故意杀人罪。针对判决结果,PDP兄弟会的的律师表示,该兄弟会计划上诉。
他叫邓俊贤,2013年时考上纽约州立大学的布鲁克学院。当年的冬天,希望寻找一种归属感和认同感的他试图加入该校的一个亚裔美国人兄弟会,却在两个月后,在入会仪式上被霸凌致死。
一名曾经的兄弟会成员说,在他自己的入会宣誓仪式上,他曾被蒙着眼睛长达数小时,还被推进土里。入会仪式上还会有一个名叫“玻璃天花板”的游戏,所有人都会在这个仪式上被暴打。
而邓俊贤正是在进行“玻璃天花板”这个游戏时倒下的。在他倒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拨打911求救。第二天,邓俊贤去世。法医病理学家后来认定,他死于头部多次外伤。
两年后的2015年10月,一个寒风凛冽的日子,薛尔登·黄, 查尔斯·赖, 肯尼·关,雷蒙·林和丹尼尔·李,在距离纽约两个小时车程的波克诺山区(Poconos)法院里被起诉。
他们五人都是亚裔美国人大学兄弟会Pi Delta Psi里的成员,而且都是华裔后代,从小在美国纽约市的皇后区长大。
和这几名涉嫌谋杀他的人一样,邓俊贤也是一位华裔学生,移民二代,在纽约郊区长大。他的父亲是一名中国商人,早在1990年时拿到了高技术人才绿卡,从而和妻子邓女士搬到了长滩居住。
但邓女士发现,这种转变比她想象的还要难。
“我怀孕后很想吃东西,但美国的食物对我来说都很寡淡,我经常觉得吃不饱。”邓女士夹杂着中文和英文说着。长滩没有一个亚裔社区,也没有中餐馆,所以这对夫妇又搬到了皇后区北部一个全是移民的社区Flushing。
邓俊贤1995年出生后,邓女士认为,儿子需要个美国名字。她找了许多美国男孩最流行的名字,最后选中了排在第一位的“迈克尔”。因工作原因,邓俊贤的父亲常常飞回中国,而他和他的母亲则不得不艰难地适应在美国的新生活,新的商店,新的公交系统,以及混迹于各种割裂的移民同伴聚会中。
邓俊贤很快便在皇后区爆棚的亚裔人群体中混熟。1990年时,Flushing社区中亚裔人的占比仅为22.1%,但到2010年,这一占比已上涨至70%。等迈克尔上中学读书时,这个学校的学生大多数都是亚裔人了。
邓女士后来辞了职,开始辅导儿子,“数学和科学,我还能教教他,但英语和历史,我只能鼓励他自己跟上。”闲暇时,邓俊贤喜欢在手球场上驰骋。
8年级时,他参加了特别的高中入学考试,最终考上了纽约最好的公立学校之一--布朗克斯科技高中。
和他的中学一样,这所高中的学生大多数仍是亚裔。学生们多来自Flushing社区的亚裔派系、曼哈顿地区的亚裔派系,以及布鲁克林落日公园的亚裔派系。这些派系的形成,可能和移民类型、学校区域和房地产开发有关,但更多的是在长期的标准化考试辅导课、周末参加的不同的中文班或韩语班课程中得到了强化。
就是在这些课中,邓俊贤认识了威廉姆·袁,两人很快成为好朋友。
“周末我们玩《英雄联盟》,一起玩手球和吃饭,”袁说,“我知道这样的生活听起来很简单,但对我们而言这从来不简单。我们出去玩时,大多数时候是和华裔孩子一起玩,这并不是种族主义,我猜这只是人性的一种本能,愿意和你长得差不多的人一起玩。”
等到上大学时,因为不想离母亲太远,邓俊贤选择了纽约州立大学的布鲁克学院。大多数大学生会选择住在校外,但邓俊贤想体验大学生活和离开父母的自由,因此他搬进了宿舍。他的室友为18岁的杰伊·陈。
校园内的社交生活主要是由兄弟会和姐妹会所把控,而大学新生,尤其是对校园生活感兴趣的新生,恰恰是他们最愿意招募的人。有一天晚上在宿舍,邓俊贤和室友陈争论起是否要加入学校的两个亚裔美国人兄弟会,Pi Delta Psi和Lambda Phi Epsilon。陈不喜欢兄弟会一类的组织,而邓俊贤则决定加入Pi Delta Psi。
“一开始,邓俊贤很有热情,回来后会告诉我他见过哪些人。然而随着宣誓仪式的临近,他变得越来越累,我们的聊天也越来越少。每次他回来时都筋疲力尽,经常倒头就睡。”
感恩节的周末,邓俊贤回了家。他开始和一个加入了布鲁克亚裔姐妹会的女孩约会。当女孩告诉他,他们家里人过节日不吃火鸡时,邓俊贤还让母亲做了很多菜,并打包带到她家里。但他没有告诉他的母亲、女友或者室友陈,他即将前往波克诺山区(Poconos)参加入会仪式。
歧视是真正将亚裔美国人捆绑在一起的原因。直到1982年,在美国“汽车之都”底特律发生了一起谋杀案,华裔工程师陈果仁,被一对白人父子误认为是日本人而用棒球棍殴打致死。底特律汽车行业的低谷,造成了当地工人对日本人和其他亚裔的仇恨。
当谋杀陈果仁的凶手仅被判处缓刑而且罚款3000美元后,各大城市的人们开始抗议,并引起了美国全面的泛亚裔运动,来自不同国家的亚裔移民,首次联合起来推动亚裔权益。
而现在的亚裔美国人兄弟会,正是从上世纪80年代的抗议声中生根发芽,并在校园内形成一股力量。被相关组织承认的18个亚裔美国人兄弟会和姐妹会中,其中有16个都是在1990年至2000年间成立。他们的使命宣言承诺为“培养成功的领导者”,以及致力于服务推进“群体觉醒”。这种最初的意愿,反映了历史上的亚裔美国学者和活动分子们都在致力于推进和提升泛亚裔的身份认同感,但这一紧迫性却被长年的漠视而消失殆尽。
1994年,邓俊贤的父母移民到美国的同一年,宾汉顿大学的11名学生建立了Pi Delta Psi兄弟会的首个分会,而到2000年时,该兄弟会已经在四个州的11所大学里建下分会。早期的历史中,兄弟会的成员们将会凑在一起完成一项任务,学习亚裔美国人研究课程。每个分会的“教育者”都要为宣誓入会的兄弟们开发或设置一项研究课题。
曾经加入Pi Delta Psi兄弟会的勒克斯(Lex Ngoto)十分感激自己的这段经历,“就像是有了一种信用担保一样。”他说,“我们甚至会在教室上碰面,各自领取自己的研究任务和报告。接着我们会被兄弟们测试,如果我们没回答对一个问题,就不得不做限时任务。”“我很欣赏这段经历,能够学到在美国的亚裔人经历过什么,它唤醒我去做更多的事情。”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勒克斯一样对此有觉醒。水牛城一所大学的兄弟会会员称,“兄弟会总是说要增强亚裔美国人的意识,但其实就是各种派对,让你感觉你有个归属感。”而 “限时任务”是最常见的一种身体惩罚。这位曾经的会员说,在他的入会宣誓仪式上,他曾被蒙着眼睛长达数小时,还被推进土里。还会有一个名叫“玻璃天花板”的游戏仪式,所有人都会在这个仪式上被暴打。
2013年12月的一天,当邓俊贤试图在“玻璃天花板”游戏中过关时,他穿了一件黑色套头衫,黑色运动裤和一双军靴。在背包里,他带了一瓶水,还有一本笔记本,上面写着他关于亚裔群体在美国受压制的一些想法。
事发前一晚,邓俊贤和几名同学开车从纽约出发,来到了位于波克诺山的一个小社区。他们周末在那租了一栋房子,在那里邓俊贤和他的同伴们将会被引入兄弟会(Pi Delta Psi)。
到了晚上,一些年长的兄弟会成员也从布鲁克和圣约翰大学到达那里,邓俊贤和其他宣誓者给他们提供食物,一起打牌,然后完成一些兄弟会的入会仪式,包括“巴丹死亡行军”,这是为了解当年日本军队对菲律宾战俘的折磨,用肘部拖着身子在地上爬的一种仪式。
在午夜的某个时候,兄弟们聚集起来,举行兄弟会最神圣的仪式之一:“玻璃天花板”。
这个仪式有很多不同版本,都主要有三个步骤:
首先,宣誓者要被蒙住眼睛,兄弟会分配给他一位年长的成员,叫做“老大”,然后兄弟会成员用手臂连成一条线将他们分隔开。当宣誓者的“老大”叫出他的名字时,这名宣誓者,也就是“小弟”需要将双臂交叉在胸前,朝着“老大”的声音走。很快他就会走到那条其他成员用手臂组成的线面前,那些成员就会辱骂这个宣誓者“中国佬”、“亚洲佬”等其他种族辱骂亚裔用的称呼,这种言语上的侮辱会持续十分钟。
接着是第二步,宣誓者需要冲击推开这座兄弟会成员组成的人墙,但是成员们又会猛的把他推回去。
第三个步骤和第二步差不多,宣誓者仍然会被蒙着眼睛循着他“老大”的声音走去,但这次他不仅仅是被推回去,而是被撂翻在地。一旦宣誓者的“教育者”认为差不多了,他就会叫停,问他为什么不向他的兄弟们求救?宣誓者回答说他并不知道可以求救。然后这个“教育者”就会让他向他的兄弟们求救,而这时刚刚的组成人墙的成员也会庄严一致的指导他向他的“老大”走去。
在这个仪式的过程中,宣誓者被要求去想他们的父母,想他们在移民时所做的牺牲和面对的耻辱,以及亚裔在美国社会所受的隐形压迫。仪式中的辱骂、推搡、擒抱都是对他们身体的考验。而仪式的最后部分,所有成员一致的指导他走向“老大”则意味着与他的亚洲同胞团结一致才是在这个白人社会成功的希望。
他在游戏第三步时倒下
没有一人打911求救或叫救护车
邓俊贤是当晚那群宣誓者里的最后一个,他完成了“玻璃天花板”的前两步,在进行到第三步时,他已经颤颤巍巍了。根据丹尼尔·李的证词,当肯尼·关从10-15英尺的距离全力加速撞向邓俊贤后,邓再也没有起来过。
21岁的丹尼尔·李之后告诉检察官,当时邓俊贤一直发出呻吟,根据李所说,薛尔登·黄是当时的宣誓者“教育者”,他和其他人一起将邓俊贤扶起来送到屋子里。23岁的查尔斯·赖是邓俊贤的“老大”,他告诉警探,邓俊贤的身体直得像一块板子。兄弟会成员剥下邓俊贤冰冷潮湿的衣服,把他扶到火炉旁边,给他盖上毛毯。
在凌晨5:05的时候,其中一个兄弟会成员给他的护士女友打了电话,问她什么原因会导致邓俊贤现在的毫无反应。八分钟之后,另一名成员在谷歌搜索“有意识”和“无意识”。凌晨5:55,一名叫邓勒韦的兄弟会成员给朋友发了四次短信,询问他祖父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情况。在这期间,兄弟会中的36名成员没有一个拨打911求救,也没有人叫救护车,因为有人查了下叫救护车的价格太昂贵了。
6点左右,黄、赖和另一个兄弟会成员把邓俊贤载去了怀俄明谷医院的急诊室。6:42,邓俊贤的妈妈接到了医院电话,告诉她邓俊贤处于昏迷中,并向她询问了邓俊贤是否有医疗过敏。这家医院也联系了当地警方。
在查尔斯·赖等待他“小弟”情况的时候,他开始给兄弟会主席孟昭安发送信息,孟昭安是皇后区亚洲第六区国会议员孟昭文的弟弟。早上7:25,赖给孟昭安发送信息写道:“把所有东西都收拾了。”赖手机上的信息显示,孟昭安支持把兄弟会的东西都藏起来。
孟昭安的律师迈克尔·旺特里拉称,孟昭安目前正在配合警方,他说道:“他当时不在现场,在事情发生之后才知道的,在他的监督下,兄弟会制定了严格的方针,禁止了那样的行为发生。”
在母亲的守护下,邓俊贤第二天去世了。一名法医病理学家后来认定,他死于头部多次外伤,延误治疗对他的死亡有重大影响。
此案的第二次庭审日期定在了2015年11月,肯尼·关、雷蒙·林、薛尔登·穿着和上个月同样的西装。查尔斯?赖戴着手铐晚些时候出现:他的家人还无法对他进行保释,他很殷切的向兄弟们点头,看着像是在道歉,但在庭审的第一阶段,他一直盯着一堵墙看。
在丹尼尔·李提供证词时,其余四名兄弟会成员都瘫坐在椅子上,盯着他们的手。没有人瞪着李或者愤怒地和他们的律师低语。相反,整个法庭保持着令人尴尬的安静。因李的配合,宾夕法尼亚州减少了对他的指控,不将他纳入谋杀指控范围内,也延期了对他的判决。
今年的5月15日,在邓俊贤死后三年半,此案再次进行了开庭审理。兄弟会成员承认了过失杀人和妨碍逮捕的罪行。(30名兄弟会成员包括孟昭安也会面临稍轻的指控。邓俊贤的父母已向被告提出民事诉讼。)查尔斯·赖、肯尼·关、雷蒙?林及薛尔登·黄在今年底会被判刑。根据宾夕法尼亚州的判刑指南,对没有犯罪记录的被告,这类指控的推荐刑期是22到33个月。
如今,邓俊贤的家人仍住在皇后区这个简单装修的两层楼里,邓俊贤在这里度过了他大部分的人生。房子里,唯一的装饰就是一个玻璃橱柜,壁炉架上是邓俊贤以前的奖杯。
在被精心洗过的皮沙发上,家里已没有了孩子的印记。邓俊贤的父亲,把他稀疏的头发向后梳了梳,手则不安地放在了膝盖上。邓俊贤的母亲在说起任何关于儿子小时候的事时,她都会从中文换成英文,因为这是邓俊贤的父亲不会的语言。
她听从了医生的建议:邓俊贤的父亲最近做了心脏手术,建议不要有任何形式容易引发焦虑的行为,包括谈论他死去的儿子。
邓俊贤的房间在楼上,那是一间带百叶窗的卧室,以及一间书房。邓女士说,自从儿子上了大学后,她就没有碰过任何房间里的东西了。SAT的考试书籍和笔记本仍摆放在书架上。在2008年10月份,当他还是八年级的学生时,他写道:“穿一件冬天的大衣,去小巷的池塘公园,躲在树下,看着雪从树上落下来,这是我在冬天最喜欢的消磨时间的方式。”
邓女士说,在儿子去世的那个晚上,在医院里儿子已经过了抢救时机,但她仍决定让他继续呼吸,直到他的父亲从中国赶来。
那晚,她伴随在邓俊贤左右,在他的手臂上扎着针灸针,拼命地想救她的儿子。“你无法相信这种事发生在这样一个健康快乐的大男孩身上。”她说,“我曾在中国学过针灸,我以为这样能把他救回来。医生们都知道他已经走了,所以他们让我这样做,因为他们想让我在那一刻保持能够救回我孩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