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纨分析 《围城》中苏文纨的人物形象分析?
苏文纨是形成方鸿渐“围城”人生观念的关键人物。
《围城》围的是方鸿渐,方鸿渐围的是苏文纨。
苏文纨、唐晓芙和孙柔嘉三人先后与方筑起了爱情或婚姻“围城”。苏追求方,方追求唐,孙追求方,方娶了孙。三座“围城”是三个连环套,互为勾连,牵一环而动其他。然而她们在方的围城人生中各自的性质及所起的作用却是各不相同的。苏既是其他两环得以形成的关键及方鸿渐爱情、婚姻甚至人生的破坏者,还是方围城人生观念得以形成的启发者与促成者,在方鸿渐围城人生形成过程中她是最关键的人物。
一、在围绕方而形成的苏、唐、孙多边多环的情感围城纠纷中,苏是其他两环得以形成的关键。她是方鸿渐围城人生形成过程中最关键的人物
小说伊始,苏本意要和方好,但不及下手,却被鲍小姐抢了先。待鲍、方二人香港分手后,苏始得接近方,并将苏家沪上地址给了方。回沪后,方按址访苏,遂得邂逅唐。方、唐二人迅速入围而获罪于苏,苏遂恶意破坏,“唐城”被破,方只得弃沪赴三闾,遂遇孙并成婚姻。
即是:苏设下爱情围城套方,方因入“苏城”始得邂逅唐,方、唐关系因苏而破坏,方遂败走湘西三闾,乃有“孙城”。在这其中,苏起到了关键作用。不是她,方不会陷入“苏城”难以自拔;不是她,方不会邂逅“唐城”更不会因失恋气头上一时得罪周家,“失恋继以失业,失恋以致失业”而无奈赴湘;不是她,方不会遭赵辛楣“陷害”而收到三闾大学的聘书,也就不会遭遇“孙城”。
苏在方的人生旅途中所起的最大作用便是——破坏。这种破坏波及之深远,连苏自己都不曾意料。
方在三闾未获续聘而再次失业只好返回上海,间接地也是苏的破坏作用。因为方所以得聘于三闾,是因苏“喜欢赵方二人斗法比武抢自己”,这促使赵辛楣暗中使坏,让三闾大学校长高松年聘了方,“好教苏小姐跟鸿渐疏远”,自已独霸苏。
方鸿渐能去成三闾,是苏间接而无意、赵直接且有意促成的。而方在三闾大学艰难生存下来,也多亏赵的关照。可是三闾偏偏有个长得像苏的汪太太,使得赵移情别恋,喜欢上了这个有夫之妇,终因事发而出逃重庆,丢下了方,使方失去了赵这个靠山。
并且赵因走之匆忙而将一本“拉斯基作的时髦书《共产主义论》”留给了方从而给校方找到了不续聘方的借口,导致方再次失业穷途末路。倘若苏彼时要是知道此事此因,定会有又报一仇之快。失去了赵这个依靠,原本无意在内地结婚的方与孤苦无依的孙顿时惺惺相惜,一时无奈走到了一起,也正式走入了婚姻围城。
钱钟书在小说中还特意设置了一些情节,来进一步展现苏、方间的关系及对方人生的影响。苏与方坐船回国船到香港二人才开始发展关系的。回沪后方第一次造访苏时,苏“问他‘在什么地方得意’,他嗫嚅说,还没找事,想到内地去”。
苏说她自己也想到内地去,并给他引见表妹唐晓芙,还说唐将赴内地复学,“叫她跟鸿渐认识,将来也是旅行伴侣”。但两年后,作者特意安排方携未婚妻从三闾大学返沪途经香港结婚,还特意安排苏与方夫妇在港见面。
这种有意的安排终于让我们发现,真正和方成为“旅行伴侣”的既不是苏也不是唐,彼时伴在方之身侧的却是第三者———孙柔嘉。(难怪苏在港见到方、孙二人时“如梦方觉,自惊自叹道:‘原来又是一位!’”)此情此景,方会作如何想?苏彼时的社会及经济地位,使正处于失业和经济拮据困境中的方颇受震撼,他想道——“只是这今昔之比使人伤心。
两年前,不,一年前跟她完全是平等的。现在呢,她高高在上,跟自己的地位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种心理失衡是否还夹杂一些其他复杂的东西呢?回想当初方离开上海去湘西,在开往宁波的船上曾对赵辛楣说:“狗为着追求水里的肉骨头的影子,丧失了到嘴的肉骨头。”这句话其实说的正是他自己。他为了追求唐,丧失了到嘴的苏。
孙后来与方吵架时也曾评苏:“人家多好!又美,父亲又阔,又有钱,又是女留学生,假如我是你,她看不中我,我还要跪着求呢,何况她居然垂青”。又说“我孙家的人无权无势,所以讨你的厌;你碰见了什么苏文纨、唐晓芙的父亲,你不四脚爬地去请安,我就不信”。我们无法知道方在听了这些话后是什么感想,但是我们都明白,假使方娶的是苏,那么方的人生境遇……至少苏家能带给方稳定的工作与较高的社会地位。
苏文纨载舟覆舟,方鸿渐福兮祸兮。这就是所谓人生的微妙吧。然而不管方心里愿不愿意,苏在方人生转折的关键处多次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二、在方鸿渐围城人生观念的产生乃至形成过程中,苏担当了启发者与促成者这一最关键的角色
诚如“《围城》前半部以幽默为主要特色而后半部以哀惋为主要特色”一样,主人公方鸿渐在小说前四章的所作所为留给人们的印象一如苏小姐评他——“玩世的态度不够彻底”的那种戏谑而已,他仿佛活在生活的浅层,虚浮而肤浅,也并不觉得生活如何的悲观。
在小说第三章,方与赵、苏、褚慎明、董斜川一起喝酒时,作者借褚之口提出了婚姻如鸟笼之说,而借苏之口道出了婚姻如被围困的城堡一说。这是方首次接触“围城”的观念,但他并未结合自己的人生经历甚至人类现象来加以认识。因此小说作者在苏讲完围城观后紧接着让苏问道: “‘鸿渐,是不是?’鸿渐摇头表示不知道”。
钱钟书在这里特意安排由苏来讲出“围城”观念并询问方,是有其深意与目的的。
这在小说第五章(“第五、六章是小说前半部幽默特色与后半部哀惋特色之间的过渡”)中表现了出来,彼时方一行五人赴湘西,在船上方对辛楣讲:
“我佩服你的精神,我不如你。你对结婚和做事,一切比我有信念。我还记得那一次褚慎明还是苏小姐讲的什么‘围城’。我近来对人生万事,都有这个感想。譬如我当初很希望到三闾大学去,所以接了聘书,近来愈想愈乏味,这时候自恨没有勇气原船退回上海。”
这是方第一次论及“围城”,表明苏所言之“围城”观已被他所接受,并且开始联系自己的人生来加以认识了。方因苏的破坏而失去唐及银行工作,无奈西行,已而觉得人生万事皆如围城,悲观消极心理由此而生——而在此之前他并无此心理,只是并不彻底的玩世不恭而已。苏对方人生观念的影响由此展现出来。因此在方围城人生观念的产生过程中,苏担当了启发者这一角色。
是苏使方开始观注“围城”并产生围城观的。随着苏对方人生的深远影响逐渐显露,方对围城人生的认识越发深刻,也越发悲观和消极,是苏促使方对整个人生感到幻灭的。在那个抗战年月,有能耐的人大多随国民政府内迁重庆成一时潮流,然而方好不易只到了中部地区的湖南,竟然还因混不下去再次返回上海,而彼时苏则往返于香港与内地重庆走私贩私大赚其钱。
方与孙在香港赵家邂逅苏,苏的人生变化及对他夫妇的态度,给方内心带来了巨大触动:
“受她冷落还在其次。只是这今昔之比使人伤心。两年前,不,一年前跟她完全是平等的。现在呢,她高高在上,跟自己的地位简直是云泥之别。就像辛楣罢,承他瞧得起,把自己当朋友,可是他也一步步高上去,自己要仰攀他,不比从前那样分庭抗礼了。鸿渐郁勃得心情像关在黑屋里的野兽,把墙壁狠命地撞、抓、打,但找不到出路。”
一时使方倍觉失落、失败、自卑和更深的无奈。两天后方氏夫妇在从香港回沪的船上,作者不无有意地将一年前方赴三闾时在船上所感觉到“围城”意识时的情形重演,为此作者特意通过方之口提醒读者:“船上第一夜,两人在甲板上乘凉。
鸿渐道:‘去年咱们第一次同船到内地去,想不到今年同船回来,已经是夫妇了……那一次我在甲板上讲的话,你听了多少?”这明明是作者安排方在同一个地方发第二次议论——而这一次与前次的不同在于,这时已是方经过了与唐拍手而散、沪上失业、千辛万苦赴三闾、在三闾的艰难生活、三闾失业及在香港仓促结婚而经济拮据却又见到苏的巨大变化等等沧桑巨变之后了,方对围城人生的看法至此已有了更深切的体悟与更深一层的认识——
“鸿渐发议论道:‘譬如咱们这次同船的许多人,没有一个认识的。不知道他们的来头,为什么不先不后也乘这条船,以为这次和他们聚在一起是出于偶然。假使咱们熟悉了他们的情形和目的,就知道他们乘这只船并非偶然,和咱们一样有非乘不可的理由。
这好像开无线电。你把针在面上转一圈,听见东一个电台半句京戏,西一个电台半句报告,忽然又是半句外国歌啦,半句昆曲啦,鸡零狗碎,凑在一起,莫名其妙。可是第一个破碎的片段,在它本电台广播的节目里,有上文下文,并非胡闹。你只要认定一个电台听下去,就了解它的意义。”
这番议论说明:人生是无常的,荒诞的,但人生又有它存在的合逻辑性及不得不发展下去的惯性。人生万事是围城,每个人进出的目的不一样,但却都有不得不进出的且合乎自我人生逻辑的理由。诚如苏、方二人从前在香港开始亲近,后来苏莫名其妙嫁给曹,方莫名其妙娶孙,当苏、方二人再在香港邂逅却各有所属,这些看似荒诞不经,但若追究任何一方的人生经历来,便会了解这一切皆有它们内在的逻辑性。
进一步来说,方两年前回国时与苏乘船从港返沪、一年前与赵及孙等乘船从沪赴宁波转湘、一年后与孙从港乘船返沪,方三番在甲板上此情此景,不过是这三年来他人生中的三个横截剖面或曰三个破碎的片段。单看这任一个片段,那的确是鸡零狗碎,莫名其妙,但其内在的逻辑便是:如若追究任一片段的前后轨迹,便会发现方皆有不得不登临此船的人生逻辑。
人生仿佛是由不断地上船下船或进出围城而构成的一个个循环的圆,这些圆都有其共性,但因轨迹不同而具有其独特性。诚如方三次船上此情此景,内心的感受各不相同:第一次船上方浑浑噩噩不曾觉察出人生若“围城”,因此作者不曾有记述;第二次船上方始发议论,觉出自己的人生万事皆若围城;第三次船上再发宏论,已觉人类的一切人事皆若围城了,对围城人生的看法已扩大到整个人类,对此作者生怕读者不能明白自己的用意,还忙借孙之口说:“好好的讲咱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扯到全船的人,整个人类?”而这也合乎作者在《围城》序中所表明的创作指向:“写这类人,我没忘记他们是人类,只是人类,具有无毛两足动物的基本根性”。
方与苏在香港邂逅,促使方的整个“围城”人生观念进一步深化、完成,也达到了最高顶点。已而自此之后,方对人生更为悲观与害怕,整个人完全沦为一如作者自己所批评他的—— “被动,拖沓,窝囊的人,最后对人生整个感到幻灭”。方当年为摆脱与苏的暧昧关系无意间对苏的那场羞辱,连读者也为苏尴尬,然而这也是作者对这一女性的嘲弄;但苏也大约得到了作者的回报,那便是促使方对整个人生感到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