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马店苏华 1975年驻马店大水灾纪实

策划  段君伟   执行  本报记者  马国福/文图

核心提示

时间:1975年8月;地点:驻马店地区;灾种:洪水;灾情:特大暴雨引发的淮河上游大洪水,使26座大中型水库相继漫顶垮坝,死亡3万多人,冲毁铁路100公里,经济损失100多亿元,这是世界上最大的水库垮坝惨案……

历史的记忆

7月13日上午,记者在采访河南省灾害防御协会副秘书长管志光时,这位一直致力于灾情研究的学者,从档案柜里一捆捆杂乱无章的历史资料中,找到了这样一份纸页发黄的文件:1975年8月4日至8日,驻马店地区发生了历史罕见的特大暴雨,全区平均降雨量达800毫米以上,暴雨中心降雨量为1282毫米。

由于雨量集中,洪水暴涨,板桥、石漫滩、田岗、竹沟等水库垮坝,里河决口,南北150公里,60亿方洪水漫流,汪洋一片。平地积水1至2米,持续10天以上,有的达十七八天,人民生命财产受到严重损伤,国家、集体与个人财产受到极其严重的破坏……

接着,他向记者讲述了那场罕见的水灾。

1975年8月4日上午8时,随着几道闪电,一个巨雷在半空中炸开,高达七八级的狂风以锐不可当之势席卷而至,所到之处,房倒屋塌,大树折断,大雨覆盖了除新蔡以外的驻马店地区及周口、许昌、南阳、信阳广大地区。驻马店地区生产指挥部值班室的电话繁忙起来,报警的电话频频不断。滚滚的山洪呼啸而下,洪河、汝河洪峰迭起,各个水库水位急剧上涨,一场空前的灾难已经逼近。

8月6日下午5时30分。遂平县城西关外月儿湾上游500米处的水文站,工人们已经与暴雨洪水搏斗了三天三夜。自6日起,汝河水势暴涨,遂平县城南月亮湾险工地段已经接近保证水位。7日,全县平地积水深1米左右,交通中断,电话中断。月亮湾大堤是县城的屏障,由4000多名县直机关干部职工和1万多名群众组成的突击队不分昼夜,在这里挖土装袋,加固堤防,已经固守了两天两夜。

月亮湾防汛总指挥、县委组织部长陈朝贤步履沉重地穿过层层雨幕和浓重的夜色,只见大堤上灯火点点,人声鼎沸,他的心情略微放松。

悲剧拉开帷幕

“悲剧拉开帷幕的时间是1975年8月5日。”管志光介绍说,“暴雨如注,板桥水库水位上升到107.9米,已接近最高蓄水位。”

夜幕低垂,板桥水库管理局院内积水1米多深,总机室等70多间房屋全被泡塌。库区内电话中断,管理局与水库上游的祖师庙、蚂蚁沟、火石山、桃花店、龙王庙等雨量站全部失去联系。公路交通中断,板桥街上积水2尺有余,供销社、银行被大水冲倒。坝外的大水因废渠阻隔不能下泄,由东向西倒灌,淹没了水库大坝坝基。街上大部分民房倒塌,居民哭号声此起彼伏。驻军与板桥公社干部在慌乱中组织力量抗洪抢险,掩护群众仓促向北山撤退。

子夜时分,板桥公社一名干部趟着齐腰深的积水赶到水库管理局,传达了泌阳县委转来的省地防汛指挥部指示:板桥水库开闸泄洪。到了6日23时,主溢洪道闸门提出水面,紧接着,输水道全部打开泄洪。水位仍在上涨,水库水位高达112.91米,而设计规定的最高蓄水位只有110.88米。

最危急的时刻到了。天刚蒙蒙亮,水库管理局的全体职工都集中在坝下。电话已经完全中断,水库只好用部队电台与地委联系,并组织水库职工和民工固守坝顶,等防汛器材运到后立即投入抢险。驻军通信兵将两部电话机分别放在大坝两端,便于及时通话,另一部报话机派往板桥水库至驻马店之间的沙河店,接力联系。这依然是一种毫无结果的期待。

此时此刻,板桥水库下游的林庄雨量站,实测出降雨总量为1631.1毫米,林庄6小时降雨量超过1942年7月18日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密士港780毫米的世界纪录。雨量之大,雨型之恶劣不仅国内鲜有,在国际上也极为罕见。后来,中华人民共和国水电部将此次大暴雨定为“75·8”雨型。

灾难已经到来

夜幕又一次笼罩着原野。汝河、洪河、大大小小的河道水位都在上涨,借着风声雨声的掩护,淹没了岸边的庄稼。灾难已经悄悄逼近。

汹涌的洪峰翻越板桥水库大坝,卷起几丈高的洪墙,向下游猛扑而去。与此同时,洪河上游的石漫滩水库溃决,洪水突破洪河防线,横冲直撞,到处漫流。从8月7日4时到8日1时40分,在20多个小时的时间内,淮河上游26座大中型水库相继垮坝,洪水所到之处,田园、村庄须臾化为虚无。

8日凌晨2时,洪峰向遂平县城猛扑而来。一连几天,紧邻县城西关的月亮湾大堤已经多处溃决,抢险队伍被隔离成许多段,脚下的大堤成了孤岛。

几个从上游被急流冲来的人被浪头推到水边,堤上的人们急忙将他们打捞上岸。从他们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人们才知道,板桥水库出了事。抢险队伍被切断了退路,月亮湾抗洪抢险总指挥长陈朝贤吩咐身边的人,会水的快走,不会水的手拉手站在一起,免得被冲散,对女同志专人保护。

洪水爬上堤顶,渐渐淹没了膝盖,有人迎着洪水大声朗诵:“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话未落音,一排巨浪腾空而起,大堤立即土崩瓦解,堤上的人全部被卷进洪流。

洪水翻越月亮湾大堤扑向县城。得知大堤溃决亲人还在堤上的消息,很多

人拼命哭喊着向月亮湾奔跑……

遂平县委招待所是县城的制高点,逃生的人们争先恐后地趟着水,扑向招待所。院子里、树上、房顶上到处挤满了人、畜禽和箱子、被子等杂物。人群骚动不安,拼命往楼上挤。招待所院子里停着一辆炮二师的军用吉普,几名解放军战士把电台架在车顶上,轮流向外大声呼叫,但报话机里没有任何回声。洪水毫不留情地割断了县城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8日8时整,南电厂告急。练江河上游两座小水库溃决,河水泛滥,大水淹没了机房。两个小时后,发电机停止了转动,驻马店全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洪峰翻越京广铁路,从西平、遂平两县境内向下游奔流,全区1.5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尽成泽国。汝南危急!上蔡危急!平舆危急!新蔡危急!    

遍地惨不忍睹

8月12日拂晓,一架银灰色的三叉戟专机徐徐降落在豫南某地军用机场。中央慰问团团长、国务院副总理纪登奎,副团长、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乌兰夫等走下舷梯,然后换乘两架米格-8直升机从空中视察洪水淹没的京广铁路以东地区。

展现在机翼下的是一幅悲惨的景象。中原大地上的汝河、洪河全部被洪水淹没,汝南、平舆、新蔡、上蔡、西平范围内所见几乎是一片汪洋。县城点点块块露出水面的高地宛如茫茫大海中的孤岛和礁石。飞机以50米的高度超低空飞行,不时见到漂在水面上的一些土岗、残堤上密密麻麻聚集着的蚂蚁般的人群。有的人爬到树上,有的人趴在草垛上,见到飞机,饥寒交迫的人们不停地招手呼叫,希望早日能营救他们脱险。

连接京广公路的汝河大桥被巨大的水流推倒,坚固的钢筋混凝土桥墩折成几截。车站候车室水深至两米,铁路路基被一段段淘空,铁轨扭成麻花状,多处悬空,石头在下游不远处堆成小山。京广铁路102公里被冲毁,贯通南北的交通大动脉中断16天之久。

据不完全统计,驻马店全区26座大中小型水库崩溃,全区死亡3万多人,倒房329万间,损失粮食6亿公斤,各种农业机械11万部,淹死秋作物824万亩,粮食减产10亿公斤,各种经济损失35亿元,相当于全区35年财政收入的总和。

中央慰问团视察灾区后,在驻马店军分区召开会议。地委书记苏华泣不成声:被洪水吞没的牺牲者的生命无法挽回了,现在全区还有100万人被围困在洪水中,迫切需要营救,500万灾民需要援助。有的灾民已经五六天没饭吃,没水渴,白天太阳烤,晚上冷风吹,人在树上,早已精疲力竭。老弱病残、妇女孩子更是体力不足,落入水中死亡的每天不计其数……

听完汇报,中央慰问团认为当务之急是解除汝河平原上的积水。唯一的办法是在班台以上牛埠口地段决开小洪河左堤,将洪水导入分洪道,并炸开堵在低洼处的土堤,从洪洼区行洪,加快洪水下泄入淮。

根据中央防汛总指挥部的命令,武汉军区工兵部队星夜赶往班台大闸,随着一声令下,几百米长的班台大闸闸门、桥面、闸墙和闸墩被炸开。汹涌的洪水向下游泄去,上游水位疾速下跌。与此同时,舟桥部队炸开黑龙潭大坝等阻水工程,新蔡、平舆等县水位明显下降。 

八方伸出援手

按照党中央的部署,从8月9日至22日,卫生部、解放军总后勤部、北京、湖北、河北、山西、武汉军区、广州等军区及全国各地市198个医疗部门,派出3000多名医务工作者抵达灾区。空军从9月1日至6日连续出动飞机248架次,喷洒可湿性“六六六”粉248吨,覆盖了宿鸭湖以西250多平方公里的广大地区,有效地遏制了病魔的漫延滋生。

中央慰问团报请国务院批准,迅速往灾区调运粮食、炊具、医药和搭建简易房子的席子等。铁道兵开赴漯河至驻马店之间,紧急抢修被洪水冲坏的京广铁路,同时抽调力量抢修公路和电信线路。

郑州、洛阳、开封、信阳、武汉,成了大饼和馒头的世界,驻马店、周口、许昌、南阳等地数百万灾民饥寒交迫,必须赶制大批熟食运往灾区。从全国各地,从天上、地上、水中运来大批救灾物资,从大型拖拉机、载重汽车、发电机组到锅碗瓢勺、针头线脑无所不有,无所不包。在四面八方的援助下,驻马店地区的人们终于度过了大灾。

讲到这里,管志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脸上似乎有了些许宽慰……(根据《河南省地方志》《驻马店市地方志》及管志光提供的相关资料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