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艳阳楼厉慧良 看北京京剧院 于帅《艳阳楼》
为时二十多天的"异彩纷呈"对抗赛即将结束,"一棵菜"的团队精神可算累坏了众家哥弟,像本场主演于帅,几乎每日演出都有活儿,如此高强度运动像是一场京剧马拉松,比的不仅是腰、腿、嗓,耐力也变得更为重要。
自谓言拙语笨,而对于这出《艳阳楼》情有独钟,对高登的艺术形象、表演程式很是着迷,所以在此诌上一篇"戏评"仅以纪念。《艳阳楼》高登一角经前辈武生俞菊笙饰演后,把本应武二花的反座子提升到了主演,而花逢春倒成了二路,武器加了七星刀,锣鼓改为"一封书",棒槌巾换成扎巾。
此剧经前辈武生大师杨小楼、尚和玉、厉慧良等人的加工修改,已然逐渐从武净过渡为武生应工,每人演法也各有千秋,最常见於厉派,两颊擦红粉,醉打步法别具一格。
而于帅此剧可谓临近纯正武净套路,曾先后於现场看过三次刘魁魁《艳阳楼》,于帅此戏也曾在"魅力春天"擂台赛中看过一次,场次俱有删减。总计现场已看过五遍艳阳楼,乐此不疲。
言归正传,开场徐母等人的一段唠叨过后,锣鼓变为快冲头忽然收住,高老爷长喝一声,配合四击头挑帘出场,手持长逾两尺特大号折扇,缀之牡丹以喻花花公子,神情目中无人,扬长逼来。
左右月亮门结实稳健,齐腰,放份儿於不经意间,观众彩声不断。辗转渐进,随着铿锵的一锣,举扇亮相,此时我用尽力气喊了声"好",因为高登的人物特色、性情,包括于帅的基本功,通过开场这一系列身段,展示通透无懈可击,气质磅礴可压洪,不同于英雄的凛然正气,是娇蛮恶霸的那种权横。
高登勾花三块瓦脸,眼线下的一部分俱为黑色下凸,张合眼不易观明,犹若眼皮之下观人,这设计精妙的脸谱现出了高登一切我为上的豪霸自负。后点绛唇末句"谁敢把某挡"腔落,便左手提褶,右手高持扇,於舞台中心亮相,来势带风。随后把折扇背於身后,逍遥地走向座位,步伐间都能探到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痕迹。
紧接着归座念诗,上众教师爷,啰嗦一阵过后,便为此剧中最具看点的一段"趟马"。赴集市前的急切心情,使高登迫不及待上了马,把鞭盘腿,向后轻逸地颠几步,忽然双腿交换,一个干净的跺泥,稳健刚断,赢来满堂彩声。
似乎这马也有些不听话,高登极力驾驭,放达不羁,宛若游龙。驱马行进中,右脚向左碾步,左腿横抬曲膝接以脚过鼻尖,连续数次,节奏分明,平而不乱。如此大量繁重身段,险绝骇叹,一招一式充满了"横"劲儿。
整套动作舒服流畅衔接通顺,又不失效果,处处使力均衡,卖好但不卖弄,其面容之间还透出些傲慢阴蔑、唯我独尊的气度。观众在这一段"趟马"中喝彩声络绎不绝,甚至程度要过於后面开打,可见除了于帅朋友的助威之外,其他观众还是有一定欣赏水平的。
高登"提亲"后,三位义士决定帮助青面虎除暴安良,简单商议后,便黑夜实行这场营救计划。其中曹阳阳的大小筋斗,魏学雷的走边,与张旭冉神同步似的扫腿旋子,爽朗利落,俱为此剧锦上添花。
众人与高登见面,先是一场疾风骤雨似的开打,表现迎面交锋不通名姓,顾不得对方是谁,而亮相后同时发觉对方身手不凡,应该小心谨慎,此时锣鼓换为节奏感十分强烈的"一封书"。不同于厉派醉打,这体现的是高登的傲慢不屑,武艺超群。
众位英雄交手十分认真,唯高登行来飘逸盎然,将生死之事看作儿戏,完全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其先后与秦仁、呼延豹、徐世英周旋较量,武器也由七星刀过度为大刀、枪。身段帅意豪荡。翻身儿压得低走得急,穿厚底起跃飞脚后立刻接探海转,见髯口距地面不到五厘米,可见其腰功!
旋转平稳且速度均匀,其中亮相有甩髯抓髯的动作,迅速准确。开打中对於把子功要求也很高,亮相前把子游离於颈、腿、背等身体部位,难度超高。
虽说没有武旦的眼花缭乱,但这把子在武净手中耍起来,可谓力蓄千斤,分量极重,稍有千秋,便使人赏心悦目,叹为观止。高登力战群雄,体力渐渐不支,感觉情况不妙,於是最后见到花逢春时便全力以赴,此时锣鼓变为急急风,节奏猛然更替,两人若脱缰之野马,风一般地开打,亮相时花逢春将高登左腿托起,以示将擒之意。
我急於跑后台和没卸妆的于帅合影,所以随后的石锁大战就没有看,也不知道高登被众人拿住时走倒扎虎还是僵尸。
总之于帅这出《艳阳楼》真有不凡的水平!虽没厉派劲头冲,但有很多派头厉派是一点也做出不来的,实乃武净的魅力所在。由于演员身体的劳累,些许小地方力不从心,出现了掭头掉枪掉刀的事故,但无关大局。千年无变一句话:戏好才是真的!
武花脸是个艰苦的行当,剧目少时间短,不过《艳阳楼》《通天犀》《战濮阳》《金沙滩》等寥寥几出,在表演程式上明显区别于其他武行,对气质要求极高,身段大起大落,粗中有细,还有一幅讨厌的满髯来添乱,想在台上"压得住"可真是太难了。况且现在观众只对出手、扑跌、翻跟头这些技巧性强且热闹的感兴趣,没人去琢磨剧情,琢磨气质,此行当即吃内行不吃外行。
于帅还在头场《战马超》中饰演张飞,利用中间一折垫场《二进宫》的时间,重新勾脸、换行头……时逢炎夏,舞台上唱念做打,顶着烘烤灼目的灯光,面对四成不到的上座,全体演员依旧全力以赴、一丝不苟,这场马拉松跑得实为艰辛不易!
作为喜爱京剧的我,能做得只有是买票去现场支持,扯开嗓子喊好为演员鼓劲。看网络上成天抱怨武戏演得少,呼吁这个呼吁那个,武戏真正来临的时候,你们的身影在哪?那些只有赠票场次才看得到的戏友们,你们爱京剧,就如此吝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