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杰导演 山窝窝里闯出来的电影导演郝杰——记录张家口导演的艰辛路
我从不避讳说我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因为这就是我的根。我们村里没有初中和高中,我上完小学要到万全县城上学,那时候就开始早恋,后来翻曾经的日记,发现那时候虽然成绩不好,文字之间却常常有“奋斗”二字,渴望去远方,去干一番大事儿,但这个梦想很模糊,不知道能干什么,想得最远的不过是像别人一样出门做生意。
我不知道这种劲头儿是哪来的,我爸妈都是不爱折腾的山里人,我曾经把我妈接到北京住过一段时间,她完全适应不了城市生活,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车和人,嘈杂得头大,没几天就回去了。我爸是通过从小刻苦学习一步一步让家里生活变好的,但没什么闯劲儿,就是本本分分的山里人。我从我妈那遗传了感性,从我爸那遗传了专注,还有就是我自己的“灵魂”,我想做的事一定要做成,受侮辱也好,耗心血也罢,就是要闯出一条血路来。
不走出去永远没机会
临近高考,我成绩不好,学了一段时间画画,考到河北大学美术系。刚到保定时,就跟我妈到北京时的感觉一样,手足无措。那时候大学室友们都着迷网络游戏,记得第一次他们带我玩CS时,我跟着游戏中的虚拟人物进入一条巷道,当被机枪扫射时,我整个人吓得差点灵魂出窍,后背直冒汗,耳朵嗡嗡响。以前没玩过,后来也一直不爱玩。
在这个群体里,我给人的感觉是“土”,没人注意这个不知从哪个小地方冒出来的孩子。在专业领域,找不到出口。大三时,我到了北京,当时并不知道路在哪里,只是觉得不能再在那个城市待下去了,想做点大事就得从改变现状开始,不走出去永远没机会。
和灵魂对话的电影
我记得特别清楚,到北京那年正值2003年“非典”早期,很多人担惊受怕不敢进京,我压根没想那么多。公交车全空,大马路上没人。我先到北京电影学院听了几堂课,看了几次电影,那种气场立马吸住我,有种感觉就是,绝对不回去了,以前那几年都浪费了。后来我又先后到过清华、北大、中戏,都没有那种被吸引的感觉。
那段时间,我住在北五环一个老乡的理发店,每天坐早班公交车到北影听课,坐末班公交回去。有一次晚上放的是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讲述的是一个13岁的孩子对一个失去丈夫的美丽女性的青春躁动。电影结束,我愣在那,直到最后一个学生从我眼前走过我才意识到散场了,差点误了回家的末班车。太震撼了,这才是能和灵魂对话的电影,从那时起,我知道自己可以拍出自己的作品。
拍电影不计回报
拍电影本来就是个找死的事情,我没钱、没人,之前啥都没拍过,谁会给机会,再拍一个独立电影,等于连收回成本的可能都没有,你让人家白扔钱,谁会干。但是就有一些人,愿意不计回报把钱扔进去,做一些他们认为有价值的事情。
找钱那段时间,我到后来基本快疯了,见人就说,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找机会介绍我的电影,看看有没有可能合作。
我给电视台拍一个小片儿,在北影厂门口,我跟一个群众演员聊起有一个电影要拍,她说她老公在国外上学,对这个挺有兴趣。我就把剧本复印给了她,她带到维也纳,她老公是当年知青,下过乡,对农村很了解,看到剧本很兴奋。正好第二年冬天他回国,和国内的哥们一聊,马上定了,投30万。
我们圈里有很多年轻导演倾家荡产在做一个事。你付出到一定程度,到了这个世界上没人能跟你比的时候,那你肯定就成了。真要那样坚持去发狠的话,没人能拦得住。
直到获奖压力才小一些
我刚拍完第一部电影时,最开始谁都瞧不上,有人说它制作粗糙,缺少视听语言的艺术,有人说它叙事方式不对。这就像你说话时使用的语法,如果对方能准确接收你传达的意思和情感,何必在乎主谓宾,我注重的是传达生命感受。直到获了国际大奖,我的压力才小一些……
我的第一部电影讲的是我老家四个光棍儿的故事,片子在网上传开后,有人说我给家乡抹黑。我所做的仅仅是电影,生活远比电影残酷,这和城市里是一样的,那些繁荣和时尚下面掩藏的,同样是预料之外、触目惊心的真相。
外面的世界光鲜亮丽,但我的根在农村,我要自己拍电影,肯定还是从这些出发。
北京是梦想的支点
在老家那个小县城,你跟人谈创作,人家以为你神经病。要做真正的电影,还得在北京,这里有志同道合一起干事的人,有文化的氛围。所以,不论我在这里吃了多少亏,受过多少罪,我仍要感谢这座城市,感谢北京电影学院,它们是我人生的支点,在这里,梦想才有实现的可能。
我的第二部电影已经拿到公映许可,也入选第六十届西班牙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今年贺岁档争取进院线,好不好拉出来看看。
付出了多少没法言说,只要电影能出来,我什么都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