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云鹏将军 韶山出了个毛泽东 ——写在一代伟人逝世33周年之际 戴云鹏
对成长于新中国成立后的几代人来说,韶山是一个不会感到陌生的地名。不过,在改革开放前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由于交通不够发达,加上经济等方面的条件限制,一般人欲去一趟韶山实在是多有不便。因而,在许多人的印象中,韶山是一个名声在外而又有几分神秘的地方。而在我的记忆中,一座常见于图片上的、被称为“毛泽东故居”的凹字形土屋,几乎就是韶山的全部了。
世间的事情大抵如此:距离产生美,距离也给人们留下了遐想空间。越是不够了解、看得不够清楚的事物,就越是被一种神奇的光晕所笼罩,就越可以任由心灵驰骋,用自己的理解去想象,去揣摩。在没有机会亲往之前,我心目中的韶山冲,更像是一个传说中的地名,一个久仰的精神高地。
毛泽东读书、成长、开展农民运动的故事,以及他离乡、回乡和远走他乡跋涉万水千山的人生旅程,几乎和舜帝南巡的行迹一样邈远;而他的妻子杨开慧讲学、育子、坐牢,直至最后牺牲的往事,也如同丈夫驾崩九嶷山后娥皇女英在潇湘之间南望而泣、垂泪变成斑竹的神话一般,别有一番壮烈和凄美。
帝子降兮北渚
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
洞庭波兮木叶下
大诗人屈原在《九歌》中有关湘夫人的描写,让我们在面对上古时代被视为“瘴疠之地”的湘沅之地时,胸中更多了一层丰沛的色彩和意蕴。一代圣君的仙逝之处,不只独属于那对殉情姐妹的私人苦痛,也浸染着更多子民的不尽愁思……在遥远的过去,由中原而洞庭湖滨,当人们以最原始的交通工具丈量漫漫长路时,除了爱情的刻骨铭心,除了开拓者的雄心壮志,那么,还有什么力量能支撑这迢迢行旅?
单从字面看,韶山显然和中华始祖的“德化”之功分不开。相传舜帝巡狩南方,宿营时命侍从奏乐起舞,林中百鸟鸣唱应和,百鸟之王凤凰也被引来,一时仙乐飘荡,天上人间,神人共畅。因为这音乐是“韶乐”,所以人们便把舜帝驻留奏乐的地方称为韶山。至今流传的一首著名古琴曲《神人畅》,描写的正是这番祥和的景象。
不过,近代以降的湖湘却是一个不平静的地方。自洋务运动开始,以经世致用为特征的湖湘文化兴盛一时,湖南始成为中国洋务运动的重镇。至维新运动时,主张变法、变革的一大批重要历史人物,如诗人黄遵宪、思想家梁启超、学者谭嗣同、《湘学报》主笔唐才常以及康有为的一批学生,都曾云集于此。
湖南省会长沙一度成为除北京之外,新思想、新思维传布最为深广的城市,一时间原来被看做“清静世界”的湘地,成为“全国最富朝气之一省”。至辛亥革命时期,湖南已然成为重要的革命策源地之一。
研读近代中国的政治史,绕不开湖南;梳理近代中国的思想史,同样绕不开湖南。一个不能不提的人是曾国藩。此公年轻时受教私塾和岳麓书院,踏入仕途后在清朝的多个行政部门任职,最后升任吏部侍郎。曾国藩建立了著名的湘军。
湘军集团走出湖南征战12载,一跃成为清王朝的重要军事支柱,曾国藩成为当时清廷最大的实权派。这支军事力量以地方武装的形式出现,但它在机构编成、兵员招募、训练方法、薪晌财政等诸多方面,都不乏体制性创新,只不过它仍以清朝的“正统”观念为依凭,并坚定地参与了清剿太平军的战事,为摇摇欲坠清王朝的苟延残喘屡建“奇功”。
湘军的前身是曾国藩故里湘乡的一批雇佣兵即乡勇。湘乡距韶山不过数十里,毛泽东的外婆家即在湘乡,他儿时曾在湘乡生活。今天的我们不难想象,在曾国藩将这些非正规的队伍扩充至强盛时达13万众的职业化军队的过程中,有多少湘乡、韶山人充军其中。
无论是“南学会”时期,如梁启超等所主张的那样,效仿日本首先在萨摩、长洲等封建领地实现变革然后推广全国的模式,在湖南率先采取脱离中央的革命行动;还是后来与清朝绿营军成鼎足之势的湘军,对当时正规军事体制实际上的隐性颠覆,我们都可以从这种逐渐将军事权力由中央集权而地方化的过程中,得到一个强烈的印象:湖湘一带的“地方性”思想和“地方主义”源远流长。
从这个特殊的地缘意义上看,当韶山、包括整个湖湘地区成为革命精神、革命思想的发源地之一时,可以说既是历史发展的某种必然,也是历史岁月的孕育和馈赠。
在致友人的信中,一位青年说:“愚于近人,独服曾文正。”这位青年,正是毛泽东。在20世纪中国的政治风云中,最为显著的事件之一就是“中国出了个毛泽东”。其实,从历史和文化的渊源上来看,我们又何尝不可以将其解读为:“湖南出了个毛泽东”,或者“韶山出了个毛泽东”?从毛泽东为红军制定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显然能捕捉到曾国藩在江西建昌大营所作的《爱国歌》的影子。
另外,毛泽东还有句传遍世界的名言:“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个朴素的真理既是斗争经验和流血事件的深刻总结,同时也有深深的时代烙印和地方特色。对此,我们只能慨叹:人杰,盖因地灵。
今日之韶山,已经成为国家风景名胜区,除部分人文自然景观外,主要的看点都和毛泽东的早期生活有关。毛泽东故居、毛泽东纪念馆、毛泽东广场、毛公祠以及毛泽东父母墓、祖父墓、曾祖父墓等,都已经成为全国甚至世界各地游人前来参观拜谒的必去之处。
从天安门广场上毛主席纪念堂,到层峦叠嶂的韶山冲,我们可以看到一代伟人一生的足迹。农民毛顺生与妻子文氏在名为韶山冲的小村落生下毛泽东,时为1893年12月26日。童年和少年时期,被家人称作石三伢子的毛泽东,在这里的池塘里游泳,在这里的山坡上放牛砍柴;在这里接受私塾的启蒙,也读了许多“杂书”;在这里帮助贫苦的乡亲,也反抗过顽固的父亲。
17岁那年,他离开韶山外出求学,留下了一首气势非凡的诗作:“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从中,我们亦不难看出少年毛泽东的抱负和胸襟。
毛泽东说到做到,后来,他一共回过五次家乡。第一次是1921年,他回家料理父母后事,并动员家人和乡亲投身革命。后来,他的弟弟毛泽民、毛泽覃,堂妹毛泽建和侄儿毛楚雄都为革命献出了生命。第二次是1925年,他回到家乡开展农民运动,创办了农民夜校,并建立了中国共产党韶山支部。
第三次则是1927年,他回乡考察农民运动,并在此召开了农民座谈会,之后发表了著名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第四次是1959年,当时已是新中国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毛泽东回乡省亲,触景生情,写下了著名的诗篇《七律·到韶山》:
别梦依稀咒逝川,
故园三十二年前。
红旗卷起农奴戟,
黑手高悬霸主鞭。
为有牺牲多壮志,
敢教日月换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
遍地英雄下夕烟。
悉心揣摩,这首诗可看作是毛泽东对几十年中国革命的概括和总结。32年间,中国革命的事业几度濒临绝境,是无数先烈用流血牺牲换来了一个全新的共和国。这怎能不让新中国的开国领袖触景生情,感慨万端呢?
毛泽东最后一次回家乡是在1966年6月。这次毛泽东住在滴水洞,任何外人都不见,除了躺在床上看书,就是思考问题。毛泽东在韶山看了什么书,批阅了什么文件,至今鲜为人知。而在毛泽东身边的工作人员周福明讲述的毛泽东最后一次回乡的一个细节,颇耐人回味。
毛泽东有一双棕色的拖鞋,从解放初期穿到上世纪60年代,有了破洞,但最后一次回韶山还带着它。在湖南省委接待处,工作人员发现拖鞋太过破旧,建议换双新的,他没有同意,叫工作人员拿去修。
谁知鞋匠接过拖鞋,往旁边一扔:“这样的破拖鞋还补它干什么,买双新的吧。”工作人员只好说,这鞋子主人太喜欢,舍不得丢,他再三请鞋匠帮忙,鞋匠才做了修补。在韶山,毛泽东一直穿着它,回北京时也不忘嘱人带上。
后来,这双鞋子又破了,周福明只好用手工为每只补上约4厘米的白布头。他至今还记得毛泽东对劝他添新衣服的工作人员说:“没有条件的时候不讲究,这一条好做到;经济发展了,有条件讲究仍然约束自己不讲究,这一条难做到。共产党员就是要做难做到的事。”那双拖鞋作为毛泽东的遗物留存至今。
工作人员回忆,毛泽东最后一次离开韶山时非常不舍,曾抱怨:“还是要走,真是身不由己!”毛泽东眷恋故乡,直到去世前,还要求回韶山养病,一切都作了安排,可他却没等到那一天。
韶山的毛泽东广场,矗立着一尊毛泽东铜像,雕塑家塑造的是毛泽东1949年出席开国大典时的形象,其寓意不言自明:毛泽东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在他的带领下建立的!是的,韶山留给一代伟人的不仅仅是多年未改的乡音,还有终生勤俭的习惯,永远心系人民的痴心。由此观之,手握千秋史也好,胸有百万兵也罢,毛泽东最终只是韶山的儿子,在他的心里埋藏着深深的乡愁、乡情和乡恋。
至今年9月9日,一代伟人毛泽东已经离开我们整整33年。而令人欣慰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雄才大略和伟大之处愈加清晰并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深刻认识。因为他胸中装着人民,所以他时时和人民同甘苦、共患难。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人民吃苦受罪时,他主动减少自家的伙食标准,和全国人民一样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朝鲜燃起战火,而这场战火有可能威胁到新生的人民政权。
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儿子送上战场。他说:“谁让他是毛泽东的儿子呢?”
正因为他老人家心中装着人民,他才会有常人所没有的异乎寻常的智慧和超人的胆略。他把中国共产党的宗旨确定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他一再要求全党要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尊重群众,“关心群众的生活,注意工作方法。”他说:“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则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一位始终不忘人民,不忘群众的人,人民是永远不会忘记他的。
据说,如今每年都有上百万人到韶山参观。不知道其他人会作何感想,但在我心目中,韶山无疑是一处神圣之地,不仅因为它的历史远可追虞舜,更因为它总是能够催生追求变革和新生的人类精神。我想,凡自视生命不仅属于自己而是与家国天下紧密联系者,当来此礼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