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英的歌 刘若英:从宋冬野的歌中 听到
编者按:继梁朝伟写了一篇影评《听见流星的声音》之后,刘若英写了一篇乐评《从宋冬野的歌中,听到......》。不过与梁朝伟帮尔冬升做电影公关不同的是,刘若英的这篇乐评是写给自己的新书《我敢在你怀里孤独》。这本书中记录了刘若英在过去的一年里,从脱单到初为人母的点滴心得。从她与宋冬野的这段对话里可以发现刘若英的转念。这篇乐评如下:
你应该也有这种经验,在某一段时间里,总是重复听着同一首歌。忘记听了几遍,听到觉得自己像消失了,钻进那歌里去了。那一阵子,我的主题曲是宋冬野的《鸽子》:“迷路的鸽子啊/我在双手合十的晚上/ 渴望一双翅膀/ 飞去南方南方……”就这么听久了,自己也想唱,于是问了他的联络方式便冒昧地写信过去,希望得到他的授权。尊重创作者是必须的。没想到很快得到他的飞鸽传书。就这样一来一回,纵使未曾谋面,也算有些小交情。
同年秋天,宋来台北做演唱会。我让经纪人去买票,没想到,他们邀我做嘉宾。当时我的肚子已经七个多月,而且在那之前,怀孕的我从未现身于媒体之前,但还是一口答应了,因为我喜欢他的歌,那阵子,他的歌就是我。
演唱会当天下午的彩排,是我们第一次碰面。他看起来害羞又紧张,而许久没有演出的我,在握住麦克风的当下,竟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我跟宋说,办演唱会的这个地方,叫作“台北国际会议中心”,因为陈升的演唱会,我在这里跨了十个年,从当助理到处找人上台,到自己在台上唱,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
但没想到晃眼经年,想上个厕所竟然找不到位置,记忆中了如指掌的地方,变陌生了。当天晚上也是第51 届金马奖典礼,前一年因为当评审,还坐在颁奖典礼上,煞有介事地演了一晚上的优雅;今年,怀孕,当了演唱会的嘉宾,虽然有理由可以不去参加,却突然觉得自己是局内的局外人,又是一种熟悉的陌生。
我问宋,一个人听音乐的时候,会戴上耳机吗?他说,戴耳机听音乐是他的一种习惯,偏偏一个人的时候戴上耳机更没安全感,因为现在耳机的隔音效果都太好,反而会全神贯注地去听外面的声音,生怕耽误了什么事。
“所以在戴耳机前还得有个仪式:找个绝对安静的地方,把门都给锁了,确定屋内什么人都没有。”他说。
“你平常一个人的机会很多吗?”我接着问。
“多,基本上都是一个人,不想出门,懒。”
宋说,他最长一个人独处的时间是两个月,“就在家啊,醉生梦死,”吃饭就叫小卖部老板送几个馒头上来,死都不肯下楼。奶奶去世、女朋友跑了,那段特别低潮的时间,就成天写歌,他说《安河桥北》这张专辑里,有五六首歌,都是那时候写的。
“低潮期,”我想每个创作人都有过这段过程,“通常都是这样。”而在低潮期和自己的对话,纵然孤独,却绝对是弥足珍贵的。
情感是创作的养分。自己的爱情,别人的爱情;自己的亲情,别人的亲情。创作的时候,会把自己放到别人的位置上,写歌是这样,唱歌是这样,演戏更是这样。
“对,很多创作是聊出来的。”他说,有次他跟个小姑娘聊了一整晚,她很小就离开家,爱情、亲情都很坎坷,全中国走南闯北,却没有人可以听她讲这些心底事,当天晚上就一股脑地讲出来,“我特别喜欢听这样的故事,有些会写成歌,每回有人在放这歌的时候,我总会想,这就好像有好多好多人在看顾着这个小姑娘。”
亲情与爱情,向来是自处与相处上的重要课题。
宋有着很长时间的叛逆期,照他的说法,就是个“顽劣分子”,做过很多坏事,抽烟、喝酒、打老师、打群架,不爱学习,看到老师就烦,特别愤世嫉俗,觉得自己看清了老师之间的明争暗斗、收受贿赂,用叛逆来当作自己伸张正义的一种方式。
在这段过程中,那位住在安河桥北的奶奶,成为他人生中关键的平衡力量。
“我的父母就是严密封锁打压,不让弹琴得好好学习,所以我常离家出走,跑到安河桥奶奶家那边,就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大少爷。”奶奶的溺爱,在反叛心理严重的时候,给了他很大的安慰,让他不至于一直都扮演着“顽劣分子”的角色。“以前觉得青春期太漫长,现在又舍不得。当自己一个人弹琴写歌,所有人都不支持的时候,可能就是这点叛逆成了力量。”
人独处久了,在相处这件事上,会需要点磨合。
我跟宋现在都算是“有伴儿”的人,他有个交往快两年的女朋友,跟老朋友也是民谣歌手的尧十三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说,两个人平常各干各的,虽然彼此才隔一道门,但常常一整天都见不到面,碰巧两个人都觉得没劲的时候,就出来瞎聊一阵。这是一种很好的同居状态,越是亲密的关系,越需要生活上的缓冲空间。
而我家现在是这样的:一进门,我先生往右走,我往左,我们共同的空间是中间交会的厨房与餐厅,他在他的空间做事、说话,我是完全听不到的,反之亦然。你会说,这样跟一个人在家的状况一样吗?知道他在同一个家的另一个角落,其实心理上的感受还是不太一样。
宋说,他现在这么年轻,天天就想跟女朋友腻在一起,爱疯了,做不到像我这样。其实我先生一开始也是这样的,他希望有个大书桌,他的计算机在这头,我的在那头,书房一起用就好。
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样很像网咖……我刻意将两个人的书房安置在家里最远的对角线,一个人自己住二十几年,有很多事我都是自己慢慢完成,对我而言,拥有各自独处的空间,可以让相处走得更长久。事实证明,我们都对这样的安排感到非常舒服。
我很喜欢问朋友这个问题:“对你来说,生活上有哪些东西是绝对不能没有的?”
宋的回答很有趣,他说,音乐可以没有,但老婆跟猫不能没有。因为不能没有,所以有一种相互的依存,像宋跟他的猫。在他的眼中,猫不只是猫,他的猫叫“我日”,“我喊它‘日’,它会应我‘喵’,喊它‘饿吗’,‘喵’,接着就把你往食盆的方向带。
“对一只猫,你可以把它想成是没有感情的生物,但为什么就不能有感情点?像它这样看着我,应该是把我当作男朋友吧。”可能是人跟人之间的关系都太复杂,与动物之间的感情,相对来说单纯些。
“我喜欢把大家认为没有感情的事,想成有感情一点,虽然有点自欺欺人,但欺久了,就习惯了。”
“你能够接受精神外遇吗?”
“每个人都有精神外遇。”
我知道宋有个感情稳定的女友,问他这个问题,不是八卦,我一直鼓励朋友,有一些精神上想象,好过临老入花丛。身边有不少五六十岁的男人,突然间都交了年纪小很多的女朋友。这个年纪的男人特别需要别人的崇拜。
他根本觉得精神外遇是稀松平常的事,反而对于崇拜很感冒。别人的演唱会是为了签售商品,他的演唱会却是场上玩得很嗨,结束之后的签名最痛苦,“我最怕那种举着荧光铭牌的歌迷了。”他说,自从出了名后,经常在饭局上碰到人,“宋冬野,我好崇拜你啊,能不能一起喝一杯?”他反而会注意到角落上某一位一直没搭理他的,“他一定不知道我是谁,太好了。”
这一两年他红了之后,围绕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好听话肯定也不会少,“得承认有时会很浮躁,觉得自己很厉害,就像小时候的叛逆心态,会觉得‘终于有这一天,总算把你踩到脚下了’,当然会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会严重谴责自己。
“有时候也是真心觉得自己不行,会的不够多”、“很多人看了媒体的报导,就觉得你很有才华,很特别,但其实我私底下是另外一个人,大家都以为我就该像媒体写的那样,这感觉,就好像我小时候怀疑明星也会上厕所一个样。”
我觉得他是个清楚意识到自己,并持续不断探索自己的人。身在日渐不自由的环境里,更将那得来不易的自由捧在掌心。喜欢跟宋聊天,特别直爽、直接,害羞的眼睛里有着闪亮亮的光芒。我从后台看着他舞台上的背影,都11 月还流着汗。那不是天气热,是他音乐与生命里的炽热与赤子之心。不知道何时还能见面,到时,希望他弹着吉他,我可以轻轻地哼唱着,然后好好地跟他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