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博理的女儿 沙博理的中国情缘

引题:“凤子在我文学翻译中,在我的写作中,在我的国际活动中,都给了我非常大的帮助。她使我加深了对中国人民的爱和对中国文化的欣赏。我深深地感激她。”

提语1:沙博理爱凤子、爱这个家,更爱中国。他满腔热情地投入到对中国文学作品的翻译中。沙博理说:“我钦佩中国人民和他们正在创造的美好的新世界。”

提语2:沙博里细心阅读凤子的作品,从中得到慰藉。他认为凤子如诗的散文,不仅很美,而且给人很丰富的知识。只要人们能够阅读,她将永存。

全国政协委员、著名中国籍外国专家

沙博理的中国情缘

文/郑新生

近日,我去看望全国政协委员、著名翻译家沙博理,他很高兴地送给我他的三本新著。我正在抽时间认真阅读。因为,我知道这些为中国解放和建设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的外国老专家,每一位都有一段感人肺腑的动人故事。

相知相爱

沙博理1915年出生于美国纽约,大学攻读法律专业,毕业后任律师。二战期间,他应征入伍,并开始学习中文。1946年底,沙博理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和耶鲁大学认识的一些中国同学建议他去中国,他们认为一个会讲中国话的美国律师在中国一定能够有更多的收获。

这个主意吸引了沙博理,当时他没有结婚,母亲也有工作,年轻的沙博里渴望冒险。他想:在经历过经济萧条期间免费搭便车旅游和扒乘货运火车横穿美国之后,为什么不作一次横越太平洋的旅行呢?

1947年3月初,沙博理花了500美元退役费中的300美元,买了一张小货轮船票,船上一共只有四名乘客的舱位,从美国纽约经巴拿马运河驶往中国的上海。船刚行驶时,沙博理晕船得很厉害,但当一过巴拿马运河他就奇迹般地好了。

到了上海,沙博理拜访了他在的华人同学杨云慧托他看望的朋友。第一个就是凤子。据凤子后来回忆:1947年4月1日上午10点左右,听到敲门声,凤子连喊“请进”,但门却未见推开,她只好起身去开门,见到门外站着一位碧眼金发的青年操着异样的口音说:“我找凤子女士!”。凤子这才想起好友杨云慧从美国耶鲁大学来的信,说她的一位美国同学沙博理准备到中国继续研究中文,而凤子也计划去美国,可以和他练习会话。

“您是Mr.Shapiro?”

“我是沙博理!”

凤子从未接待过外国人,当时正值午饭时间,她便请沙博理到附近的西餐馆,叫了两份客饭,有汤、冷盘、炸牛排,最后是咖啡、点心。谁知沙博理只吃了一点点,凤子奇怪地问:“你吃饭了吗?”沙博理笑着回答:“没有”。

为了练习会话,沙博理和凤子商量好每星期三下午在凤子的住处见面,两人之间以一小时中文会话学习交换一小时英文会话的学习。那天傍晚他们分手时,沙博里为自己遇到了一个聪明、有见解的中国女士感到十分欣慰。乘三轮车回住处时,一路上他不时望一眼上海楼顶上空皎洁的月光,此刻月亮也好似在温柔地注视着他,沙博理感到中国并不陌生了。

沙博理一开始便被凤子的活泼和热情所打动,他更钦佩她的勇敢与正义感。作为中国新女性的代表,凤子受过正规的高等教育,并成为一名著名演员。

后来,沙博理与凤子一个星期要见上两三次面,交往时间长了,沙博理慢慢了解到,凤子正在从事中共的地下文化工作,他通过凤子理解了中国革命,甚至同意把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作为解放区联络医药物品的接头地点。

凤子认为沙博理不像一般的美国人给人的印象,他很英俊也很潇洒,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特别是对中国的一切都感兴趣,对中国人很友好。

他们在交往中很愉快,有许多共同的兴趣爱好。他们一起去剧院看新式的中国话剧和传统的中国京剧;一起坐在有茶室的花园里,边品茶边谈论中外文学;一起去逛上海城隍庙,那里有许多手工艺品的商店和楼阁;凤子和进步青年一起从沙博理的短波收音机收听延安的广播。

凤子祖籍是广西容县。她出生时父亲已40岁,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住在湖北汉口。凤子的祖父、伯父是清末的进士,父亲是清末的举人,又是一位著名的古典诗人,后来在广西省的文史馆工作。凤子能进入上海复旦大学国文系学习是与父亲和家庭的影响分不开的。

凤子学名封秀壬,大学毕业以后成了一名职业演员,她追求真理,曾在曹禺的话剧《雷雨》、《日出》、《原野》中担任主角。20世纪30年代末,凤子在西南大后方的工作是话剧演员、报刊编辑和撰稿人。1945年后,凤子作为《新民报》随军记者回到上海,成为一家左翼杂志《人世间》月刊主编,同时她还参加了几出话剧的演出。

凤子认识沙博理时,她正忙于写作。她写小说、写散文,编辑抗战时写的散文集。同时她很想走出国门,以便换个生活环境,也期待着解放的一天到来,可以投入一个崭新的生活。

当时,凤子已和一个年轻的教授离了婚,因为她不愿意在家中做客人的女主人。当时凤子没有再婚,是因为没有遇到能尊重她独立人格的人。沙博理闯进凤子的生活犹如平静的湖面击下一石,使她的情感世界掀起波澜。好事多磨,1948年5月16日沙博理与凤子结为伉俪。

结婚那天,郑振铎先生做了沙博理和凤子的证婚人,还有好朋友谭宁邦、舒子章等人参加了在他们新居举行的简单婚礼仪式。

新居生活是愉快的。沙博理每天早晨8点到律师事务所工作;凤子在昆仑影片公司参加拍摄欧阳予倩先生创作的电影《关不住的春光》。到了星期天,家里朋友不断,沙博理很喜欢与凤子的朋友们交流,还对凤子编辑的杂志《人世间》给予支援。当时,他们夫妇所听到的关于解放区的一切都是积极向上的,使人备感振奋的。凤子决定投身解放区,沙博理愿意一同前往。

精彩人生

1948年11月11日,他们飞往北平。护送他们的向导,是北京大学的一位青年学生。第二天乘火车去天津,后来又乘军用卡车改装的公共汽车继续前进,但一路颠簸也未能通过封锁区,他们不得不重新回到天津。第二天傍晚,向导来转达地下党组织的意见:建议他们最好的办法是先回到北平去,等待解放。地下党组织的同志见他们夫妇失望的表情,笑着加了一句:“解放很快就要来到了。”

等待解放的日子是兴奋而紧张的。进步人士借沙博理和凤子的家聚会,大家都认为:为了人民的生命安全和保护悠久历史的古都,人民解放军不会用武力解放北平。参与这样的聚会,大大开阔了沙博理的眼界,听到与会同志们的谈话,他认识到中国人民所向往的、所追求的一种新的生活即将到来了。

1949年1月31日,炮轰停止了,沙博理骑车到西直门迎接解放大军进城,人民群众在欢呼,在热烈鼓掌,大街上彩旗飘扬,欢声雷动。

1949年10月1日,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时候,沙博理、凤子和大家一起都在天安门广场,亲身目睹了新中国的诞生。凤子流着泪,沙博理也被深深感动了,广场上成千上万的人在热烈鼓掌,沉浸在一片欢呼声中。

1950年1月,沙博理和凤子的女儿出生了,取名叫“亚美”。“亚”代表“亚洲”,“美”代表“美国”。

新中国成立后,凤子在北京市文联工作,担任《北京文艺》月刊编辑,她也为报纸和杂志撰写电影和戏剧评论文章。国家对外文化联络局聘任沙博理为英文翻译,他的工作是将各种不同的书籍和小册子译成英文。

当时北京市文联领导除李伯钊外,还有老舍、赵树理和王亚平。老舍先生与凤子抗战时在重庆相识,那时老舍是文化艺术界抗敌协会的负责人。赵树理的《李有才板话》、《小二黑结婚》等著作很有影响,沙博理特别喜爱具有地方特色的文学作品,也先后翻译了这些名著。沙博理非赏喜欢老舍的话剧、文学作品,他翻译了老舍早期的《月牙儿》等。老舍说沙博理是北京市文联的“女婿”,因为他常到文联并和那儿许多同志都熟识。

沙博理和凤子工作愉快,生活幸福。1950年“五一节”,他俩还同时被邀请上了天安门观礼台。1951年凤子参加了第一届赴朝慰问团。团长廖承志,副团长田汉。他们到达朝鲜正是第五次战役开始不久,能到前线慰问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志愿军,补偿了凤子青年时代抗击日本侵略者的火线梦。到了平壤,那里已是一片焦土。朝鲜三干里江山都是战场,没有前线和后方。

慰问团每天行军数十、上百里,交通工具是卡车。志愿军看到祖国的亲人非常激动,慰问团的队员们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与凤子同行的一位著名的相声演员被子弹击中牺牲了,一串子弹正落在凤子手指五寸附近。

凤子痛恨美军的残暴,可是自已丈夫也是美国人,她处在极度矛盾痛苦之中。慰问结束回到北京,欢迎的人群中有沙博理。经历了一次生死劫难,凤子对眼前的亲人感到陌生了。

参加宣讲结束回到北京后,凤子向组织汇报了思想。领导耐心地教导凤子应当分辨帝国主义和人民。好朋友马海德也对凤子说:“沙博理是爱你的呀!”

沙博理爱凤子、爱这个家,更爱中国。他满腔热情地投入到对中国文学作品的翻译之中。他不仅介绍新中国的情况,还撰写了一些揭露美帝侵略的文章登在美国报刊上。沙博理说:“我钦佩中国人民和他们正在创造的美好的新世界。”

凤子有本心爱的纪念册,这本册子比手巴掌稍大些,酱紫色,仿皮面,是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一次代表大会发的代表纪念册,封面和扉页上有纪念徽图案,图案中心是毛主席和鲁迅的并列侧面头像,十分特别。时间、地点印注的是“一九四九年七月,北平”。

凤子捧着这本纪念册参加了第二次、三次、四次全国文代会和第四次作家代表大会、第四次戏剧家代表大会,还出席了1985年1月在重庆举行的雾季艺术节,除了第二次文代会的代表没留下签名题词之外,代表们的手迹一直签到最后一页。

在这本纪念册上签名的有毛泽东、周恩来、朱德;有214位文学家、艺术家;还有136位作家题词和13位画家的画图。在纪念册最后一页上,凤子给自已划了一个完整的句号:“现代文学馆存念!凤子1994.5.30”。

凤子写过很多小说和散文,她在《迎接金婚——八十自述》中说:“我们爱过,怨过,只有今天才似乎相知。才相互了解彼此的为人、脾性、喜、怒、哀、乐。漫长的岁月,战争,运动……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人的性情有时几乎被扭曲了。直到今天,我们似乎才发现彼此的长处和弱点。”

金秋年华

新中国成立后,沙博理被安排到对外文化联络局担任英文翻译,与叶君健一起办英文《中国文学》季刊。1953年到外文出版社工作,后转入《人民画报》社,主要从事中国古典、现代、当代文学作品的英文翻译。经他翻译的文学作品有《水浒传》(100回本)、《家》、《新儿女英雄传》、《保卫延安》、《林海雪原》、《创业史》、《春蚕》、《我的父亲邓小平——“文革”岁月》等近20部作品,包括短篇小说在内译著达1000余万字。

沙博理知识广博,曾从事多方面的文化研究,撰写出版了《马海德传》、《我的中国》等著作。他所编撰的《中国古代的犹太人》,填补了国际上对这一领域研究的空白,受到国内外学者的高度重视。

沙博理又是一位电影表演艺术家,他曾先后在电影故事片《停战以后》、《长空雄鹰》、《西安事变》中扮演角色。

沙博理现任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理事、宋庆龄基金会理事等职。1963年经由周恩来总理批准,沙博理加入中国国籍,是第一批加入中国籍的外国专家。

沙博理的老母亲凯特曾于1963年来北京住过一段时间。1979年9月,凤子曾和沙博理前往美国看望沙博理的母亲和亲友。亲友们再次重逢,母亲凯特格外兴奋。9月10日是凯特的生日,儿女们为她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午餐会,凤子为大家做了几道中国菜。沙博理对这一天总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1995年初,中华全国文学基金会及中国作家协会中外文学交流委员会,向6名中国文学翻译工作者颁发了“彩虹翻译奖”,其中4名是外文译中文,两名是中文译英文。沙博理因翻译了中国古典文学名著《水浒传》和中国现代文学作品而获奖。

另一名是著名翻译家杨宪益,他与自己的英国妻子戴乃迭翻译了文学名著《红楼梦》,并用英文翻译了许多中国文学作品。沙博理说:“凤子在我文学翻译中,在我的写作中,在我的国际活动中,都给了我非常大的帮助。她使我加深了对中国人民的爱和对中国文化的欣赏。我深深地感激她。”

凤子生前与沙博理住在京城风景区什刹海附近,早晚可以沿着岸边散步,观赏什刹海四季和早晚的景色。他们的女儿亚美、女婿太平和他们疼爱的外孙女郭馨的相伴给他们的晚年增添了天伦之乐。

1996年1月26日凤子因病逝世,享年83岁。中国戏剧家协会和她工作多年的《剧本》月刊为凤子举行了“追思会”。沙博理说:“我爱上了凤,也爱上了龙。了解和热爱中国龙,使我更加热爱和珍视我的中国的凤。”

凤子已病故十多年了,沙博理仍似与凤子在一起。他从凤子留下的大量作品中,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欣赏她的才情,感觉她活泼的思想。沙博里细心阅读凤子的作品,从中得到慰藉。他认为凤子如诗的散文,不仅很美,而且给人很丰富的知识。只要人们能够阅读,她将永存。

2008年2月,在沙博理92岁生日和来华工作60周年之际,新世界出版社出版了沙博理编著的学术著作《中国古代犹太人——中国学者研究文集点评》。1984年,沙博理的《中国古代犹太人》(英文版“Jews in Old China-studies by Chinese Scholars”)在美国出版。

它不仅得到了宗教、考古和历史领域专家们的肯定,也引起广大国外读者的浓厚兴趣。本书先以精装本在美国发行,1988年又出版了平装本,后被译为希伯来文,1987年在以色列面世。

沙博理今年95岁了,仍很关心中国和社会的发展。他说:“中国取得史无前例、了不起的成绩。虽然还有困难和问题,但前景是美好和大有作为的。”

沙博理

现任全国政协委员、宋庆龄基金会理事。1951年在中国国家对外文化联络局工作,1954年后在国家外文局任职。1952年开始发表译作,翻译了20多部中国文学作品。译英著作有《新儿女英雄传》、《水浒传》、《家》、《春蚕》、《李有才板话》、《保卫延安》、《创业史》、《林海雪原》、《月芽》、《小城春秋》、《孙犁小说选》、《邓小平》等。

著有《我的中国》、《四川的经济改革》、《中国学者研究古代中国的犹太人》、《马海德传》等。

图片说明:

1. 压题图片

2. “我钦佩中国人民和他们正在创造的美好的新世界。”

3. “凤子使我加深了对中国人民的爱和对中国文化的欣赏。我深深地感激她”

4. “我爱上了凤,也爱上了龙。了解和热爱中国龙,使我更加热爱和珍视我的中国的凤。”

5. 沙博里新著《我的中国》

6. 2008年,在沙博理92岁生日和来华工作60周年之际,新世界出版社出版了沙博理编著的学术著作《中国古代犹太人——中国学者研究文集点评》

7、沙博里与著名歌唱家叶佩英相逢在全国两会(编号:16533727)

8. 沙博理从凤子留下的大量作品中,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欣赏她的才情,感觉她活泼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