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大均随风 清代广东巨儒屈大均:跟随吴三桂从军两年后辞官

广州地铁四号线有一站名新造,其地已属番禺区地界。记者出地铁站乘车来到思贤村,这里便是清代广东巨儒屈大均的故乡。

屈大均的墓地位于思贤村东北的宝珠岗上,墓地呈梯形,亦面朝东北。除屈大均外,墓地还葬着父、母、子、媳,共四座墓。屈大均的墓历尽沧桑,民国十八年,番禺县长陈樾主持重修坟茔,并亲自刻写“明屈翁山先生墓”碑。1985年,广州市、番禺县政府拨款再次修缮,1986年,为纪念屈大均逝世290周年,番禺县政府在墓前修筑“思贤亭”以纪念。

时下提倡文化兴国,屈大均的名字再次被街头巷尾记起,思贤村的人们也以他为骄傲。记者在朋友的引荐下采访几位思贤村民,他们中有些还能够流利地讲述屈大均的传奇故事。

支离绝技学屠龙

屈大均号翁山,世居广东番禺县沙亭(今天广州番禺区思贤村),生于明崇祯三年(1630)。屈大均年幼家贫,曾被寄养在南海西场邵氏家,初名邵龙,号非池。15岁时,父亲带他回番禺故乡祭祖,并且复姓屈氏。

屈大均13岁能文,14岁善诗,与同人结西园诗社。15岁时,其才学引起乡人惊讶,被推荐就学于顺德名士陈邦彦名下。陈邦彦在越秀山下锦岩冈设馆讲学,远近士人闻风而至,每年学生数以百计,门徒累计多达千人。陈邦彦为人刚直重气节,他所教授的经世致用之学,对屈大均影响尤深。受业期间,屈大均和陈邦彦之子陈恭尹互相切磋学问,后来两人与梁佩兰并称为“岭南三大家”。

屈大均曾赋诗记述当年读书情形,抒写自己远大抱负:“忆昔从师粤秀峰,授书不与经师同。捭阖阴谋传鬼谷,支离绝技学屠龙。”

矢志犹争先

甲申之变,京城易帜。陈邦彦、陈子壮、张家玉等文人学士无法接受遗民的现实,顺治四年(1647),他们一干人等举旗抗清。年仅17岁的屈大均独领一队,“矢尽犹争先”,完全置死生于度外。无奈清军势力过于强大,各路反清义军相约围攻广州不克,终于兵败。

次年,广州发生大饥荒,“人自卖身为肉于市”。屈大均写下《猛虎行》诗篇,把疯狂屠杀的清军比成吃人猛虎。

顺治七年(1650),清兵再次攻陷广州,为逃避迫害,屈大均在番禺员岗村雷峰海云寺削发为僧,拜天然和尚为师,法名今种。他将居所命名为“死庵”,表示誓死不服清廷,并取永历铜钱一枚,以黄丝佩戴在身,以示百折不改其操守。那一年,屈大均不到20岁。

从顺治九年(1652)起,屈大均以化缘为名云游四海,奔走吴越、幽燕、齐鲁、荆楚、秦晋大地,结交了顾炎武、李因笃、毛奇龄等众多仁人志士。

屈大均放浪形骸,无拘无束,完全是一派名士风度,他出家为僧,也并未受佛法太多约束。顺治十五年(1658),屈大均到达南京后,又在天界寺拜道盛和尚为师,次年他曾以道盛门人身份,请钱谦益为自己的诗集作序。屈大均投身佛门12年后,终于厌倦念经度日,他回到家乡,还俗归儒。

故国江山徒梦寐

屈大均一生跋涉山川,联络志士,冀求恢复中华,他的诗作大多记述壮游经历,抒写家国情怀,因而具有动人心魂的艺术感染力。顺治十四年(1657),文坛巨擘朱彝尊南游广东,与屈大均等人相聚谈艺。他返回江南后,将这批岭南诗人的作品介绍给江南诗界,屈大均之名更是远播海内。

顺治十七年(1660),屈大均远游会稽(今绍兴),寓居祁氏山园读书,与抗清义士魏耕等人共商匡复大计,遣人联络在福建的抗清名将郑成功,邀其北上,以舟师沿海路进攻南京。是年六月,郑成功果然大举北伐,收复三十余州、府、县,但最后由于轻敌功败垂成。清廷大肆搜捕魏耕、屈大均等人,屈大均避难浙江桐庐,不久返回广东番禺隐居。

屈大均屡遭重创,但政治理想仍未破灭。他在广州西郊草堂邀请陈子升、屈士煌、陈恭尹等人,共商再图义举之事。清廷颁令“海禁”、“迁界”后,形势严峻,屈大均被迫避难泷州(今罗定)。

五年游五岳

康熙十二年(1673),平西王吴三桂在昆明起事反清,率师抵湖南。屈大均认为这是匡扶社稷的又一次机会,次年春,他离家前往湖南从军,并上书吴三桂纵论兵事。吴三桂委其为广西按察司副司,监督桂林孙延龄部。

屈大均“五年游五岳,三度下三湘”,这段军旅生涯令他记忆深刻,他在诗中写道:“平生军旅事,尽在桂阳乐”。但很快,他意识到吴三桂反清志不在复明,而在于僭位。而且,由于长期得不到民众支持,其军队缺饷,士气低落。屈大均又一次大失所望,从军两年后,他托病辞官回粤。

康熙十六年(1677),屈大均携妻儿入江西翠微山,与明末遗民志士相聚,讲习躬耕。不久,他再次游历南京,建衣冠冢于雨花台,自书“南海屈大均衣冠之冢”,并作墓志铭云:“衣冠之身与天地而成尘,衣冠之心与日月而长新。”屈大均性格之狂放可见一斑。

罗威唐颂是我师

康熙二十二年(1682),郑成功之孙郑克塽投降清廷,屈大均复明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在故乡建祖香园,闭门著述,过起半隐居的生活,从此不再复出。屈氏祖香园建有“骚圣堂”,设屈原木主,挂三闾大夫像,他以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未酬之壮志。期间,著名文士王士祯与两广总督吴兴祚招屈大均饮酒酬唱于肇庆七星岩,言谈之下,意欲疏荐屈大均出山做官,但屈氏以“家有老母”及“著书未竟”为由婉拒。

屈大均开始致力于广东的文献、方物、掌故的搜罗编撰工作。他参与编撰过《岭南诗纪》、《岭南倡和集》、《东莞诗集》,并花数年时间,编成《广东文选》40卷,他在自序中写道:“嗟乎!广东者,吾之乡也。不能述吾之乡,不可以述天下。文在吾之乡,斯在于天下矣……吾所以为父母之邦尽心者,唯此一书。”

屈大均还将明崇祯及南明弘光、隆武(绍武)、永历四朝抗清殉难人物死节事件记录成书,撰写《皇明四朝成仁录》。此书虽然没有刊印,却以各种手抄稿本广泛流传。屈大均的政治倾向终于招致清廷妒恨,他的所有著作后来都被列必须焚毁之书。

屈大均晚年最重要的著作当属《广东新语》,其志在被明代戴璟、黄佐、郭棐分别修撰的三部《广东通志》之不足。他“考方舆、披史乘,验之以身经,征之以目睹”终于创作整理出一部材料翔实、卷帙浩繁的百科全书式的著作。直到今天,《广东新语》仍是研究明清之际广东经济史、思想史和文化史的重要文献。

康熙三十四年(1695),屈大均给儿子留下遗嘱:“吾死后,以幅巾、深衣、大带为殓。大带书碣‘明之遗民’。墓亭书‘孝子仁人求我友,罗威唐颂是我师。’”罗威、唐颂均为番禺先贤,或终生不仕,或德政爱民。次年,屈大均逝世,终年6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