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龄童真假美猴王 六小龄童揭密“章氏猴戏”4代演绎完美“猴王”
提要:1988年的春节,央视首播了国产连续剧《西游记》。此后,剧中那位扮相俊美、火眼金睛的“美猴王”便深深地印在观众的记忆中。20年后,这位剧中的“美猴王”不仅没有被观众遗忘,还成为几代青少年心中的偶像。
但是“美猴王”的名字章金莱却鲜为人知。翻开章家的历史,从曾祖父“活猴章”(章廷椿)到祖父“赛活猴”(章益生),再到其父“南猴王”(章宗义),“章氏猴戏”在中国已唱响百年、延续四代,是国内外公认的“猴王世家”。
六小龄童揭密“章氏猴戏”
四代演绎完美“猴王”
文/本刊记者 严虹
新年上班的第一天,意外接到六小龄童“同意采访”的电话。之后,他的助手再三提醒记者“千万不要迟到”!迎着寒风,跑出一身大汗,总算赶在六小龄童之前到达采访地点。还没来得及“暗自庆幸”,一身红装、头戴红色鸭舌帽的六小龄童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儿时的偶像真的端坐在自己面前,忍不住带着激动心情打量了他。此时的“美猴王”虽已步入壮年,但言谈举止仍流露出“猴”的灵性;现实中虽不是“火眼金睛”,但大而灵活的双目,直射出“猴”的睿智。
在他的胸前挂着一枚深黄色的玉石猴雕,它随着主人的身姿而左右摇晃,不知是六小龄童赋予了它人的生机,还是它给六小龄童带来了猴的灵气。
虽然对“猴王世家”的传说略有所闻,但从六小龄童的口述中得到的却是另一番意境。记者仿佛置身水帘洞中,眼前出现的是一幕幕中国猴戏精彩上演和创新发展的百年缩影。
真正将“绍戏”发扬光大的是祖父章益生
从六小龄童的曾祖父章廷椿开始,就有了“活猴章”的雅号。每到农历节日,“活猴章”便会头戴木头雕刻的猴面具,光着脚,手拿锄棒舞起耍猴戏。章家演猴戏那时便有了些名气,而真正把绍戏发扬光大的则是六小龄童的祖父章益生。
章益生是浙江绍兴上虞道墟镇的一个村民,除了在田里辛勤耕耘外,还经营着一家小灯笼铺。但他在农闲、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参与演戏,因为受其父亲影响,他演得最多的就是猴,以至于到后来他得了个“赛活猴”的名号,也算是地方上一个名角了。
以至于后来,绍兴每年的社戏章益生都是要参加的。“在我们这个‘猴王世家’形成的过程当中,祖父起着无比关键的作用。因为祖父不仅仅是一个戏曲演员,他还开了一家很大的戏院,带起了一大帮人,也使演戏成了我们家的‘职业’。”六小龄童说。
虽是一个演猴戏的演员,但章益生从自娱自乐为主的社戏中看到了商机。他把大城市的服装、道具等贩到当地小城镇,做起了戏业生意。渐渐积累了一定资金后,便在上海开设了一家老闸大戏院,并且把所带去的绍戏班社扩展成了同春舞台。自此绍戏便从一个地方民间戏走上全国大舞台。
当时的上海滩是远东第一大城市,在这里站住脚成了名,就等于在全国都挂上了招牌。章益生开办老闸大戏院,把声势和规模做得这样大,很不容易,因为他从绍兴乡下来到鱼龙混杂的上海,纯粹靠着自己的苦心经营,没有任何后台。
六小龄童曾听祖母说,祖父在上海立足之后,却没有忘本。他先是把家乡的泥路铺成了石板路。以后,凡是找上门来的绍兴老乡,如果合适就留下来工作,如果不适合,就给一笔路费或者生活费;有家人刚去世的人找上门来求助,祖父就会给一笔棺材钱。祖父出于同乡、同行的情谊,热情提携初到上海、还比较稚嫩的女子越剧。
在抗战时期上海成为“孤岛”期间,老闸大戏院还举行了“四季春”班、“素凤舞台”和“同春舞台”的三班联合会串,这也是当年上海滩的盛事。每次演出,场场座无虚席。同春舞台和这些女子越剧是不同的剧种,两者表现手法大相径庭,但由于同台演出,互相学习,取长补短,使绍戏的表演手法也比原先丰富起来。
章益生闯荡上海滩的那时候,是戏曲史上的黄金时代。后来,当六小龄童拍摄《西游记》的时候,他脑海中总是不时闪过祖父和父辈们走过的那些动荡不安的岁月。路途漫漫,前路遥遥,要翻过多少座山,要涉过多少条河,才能走到那个完美的终点?对章氏这个家族来说,似乎没有终点可以到达。
行走,行走,不管是踉跄前行,还是疾风劲走,总是在路途中。
“六龄童”的名字终于挂到了老闸大戏院的门口了
受家庭熏染,在梨园长大的六小龄童的父亲章宗义自幼痴迷社戏,最初是骑在大人的脖子上去,后来便自己乘船去了。有一天章宗义乘船去大禹陵看戏,不料遇到了危险,差点造成船毁人亡的惨剧。尽管如此,章宗义对社戏依然乐此不疲,有时候其他同学要上学,他就偷偷地逃学,独自一人到很远的乡村去看社戏。
戏中各种各样的人物时常在少年章宗义的脑海里腾云驾雾,有时候睡梦中他也经常“铁马冰河入梦来”,被锣鼓咚咚、刀枪铮铮的幻梦所惊醒。夜里做梦还不够,章宗义还经常做“白日梦”。他梦想戏台上某一位大将会突然收他作徒弟,教他翻筋斗、拿大顶;他也希望能够登上舞台,穿着金盔银甲与敌手进行一番厮杀。
就在章宗义做梦的时候,他儿时惟一的玩伴,胞兄——七龄童已经实现了“白日梦”。七龄童开始在上海老闸戏院登台表演并且逐渐走红,因成功地主演老生角色,被誉为“神童老生”。此时的章宗义再也坐不住了,他吵着闹着要去上海演戏,与哥哥一比高低。家人最终拗不过他,于是就带其去了上海,这样章家从绍兴迁往上海,住在老闸戏院的三楼。
章宗义到了上海之后,成了老闸大戏院一名特殊观众,他总是第一个到场、最后一个离场。每次看戏时他总要站到台沿,人与舞台一般高,就在那里仔细地看。但是看归看,在当时“戏子无义”的社会背景下,章益生夫妇当时并不希望自己的两个孩子都学戏,在“贱民”的职业中打转。
正因为如此,章宗义几乎没有上台的机会。直到在一次上演《霸王出世》临时少一位出演“小霸王”的演员,于是章宗义像盼星星盼月亮般盼来了第一次登台演出的机会。但是,虽在台下对“小霸王”的一举手一投足稔熟于胸,可此时真让他登台,一时竟不知所措起来。
回忆起那第一次演出,章宗义曾告诉子女:“他们给我开了脸,化好了妆,我便壮壮胆子上了场。到了台上我听到其他演员说‘装得蛮横一点,越蛮横越好’,于是就憋着脸,扭着脖子,举手投足来了一通。演完后,我不晓得是成功还是失败,只见父亲笑着把我抱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六七年时间里,父亲先后只在《苦命女》、《桃花恨》、《狸猫换太子》三部戏中有过登台客串的机会。不过,对于真正执著自信的戏曲天才来说,三次机会已经足够了!章宗义在台上恰到好处地即兴发挥,还使出了平时偷练来的看家绝活,让人耳目一新。他的出色表演征服了观众,征服了行家,也征服了父母,从此得以真正步入舞台。
既然以后可以堂而皇之地登台了,就得有个叫得响的号。当时胞兄因七岁登台献艺,取名“七龄童”的号已经很响亮了,现在来了一位弟弟,这事很新鲜,一位印刷工人想都不想,当场给父亲取了“六龄童”的艺名,印上了演出的说明书,让这哥儿俩相得益彰。没想到自此以后,章宗义一脉便从此与“六”结下了不解之缘。
“六龄童”的名字终于挂到了大上海老闸大戏院的门口了,同时还挂了一个“文武唱做二面”,二面就是二丑(身份比小丑高、性格却比小丑坏的一种角色),在当时都很受好评。
《济公》的结束成了《西游记》的登场
说起与《西游记》的渊源,20世纪30年代初的大上海,红极一时的盖叫天正在演出连本《西游记》,一演就是一个月。而六龄童章宗义,正遇上唱戏人的禁忌——“倒嗓”,无法上台表演。那一段时间,七龄童经常带弟弟六龄童去看京戏《西游记》,而盖叫天之子张翼鹏的孙悟空造型让六龄童最为倾倒。他一次又一次为盖叫天父子的精彩表演所折服。
在大饱眼福之余,一个念头悄悄地在六龄童心底萌发:“我要开绍剧猴戏!我也要演孙悟空!”当时猴戏悟空戏作为京剧剧目的一部分,早已经为广大观众所熟悉,同时形成了风格迥然不同的北派和南派。北派代表人物是杨小楼,另外有郝振基、李万春、李少春等人,南派的代表人物是郑法祥和盖叫天、张翼鹏父子。除了京剧,六龄童还观摩了昆剧、婺剧、沪剧等多个剧种的猴戏。这样汇集百家,博采众长,他渐渐对孙悟空有了自己的看法。
解放前的演艺生涯,远不似现在这样浪漫,总是有恶霸欺行霸市,蹂躏这些地位低下的“走江湖”、“卖把式”的穷苦人家。在东奔西走的当儿,无论饥饿寒冷,无论在家外出,六龄童都没有忘记钻研、练习猴戏。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有用武之地的。
等到抗战胜利了,兄弟俩和“同春舞台”才又重回到了老闸大戏院。其实观众看戏图的是热闹,看的就是台上的腾挪闪跳,刀光剑影,衣甲光鲜,这些热闹,就得有一副好的“行头”,而戏班此时如同那时饱经磨难的国家一样,已经是刀具陈旧,新戏全无。
如果没有好的行头,那就得挖空心思拍新戏,总之得靠一个“新”字来拉住老朋友,招来新朋友。于是,为了维持生存,兄弟俩决定演《济公传》。七龄童作为班主,无师自通地担任了编剧和导演,而六龄童则主要演和济公作对的那些恶少流氓。
“济公”一出台,果然在当时的上海引起轰动,于是哥俩趁热打铁,继续排演济公戏。他们边演边写,连续演了三年写了72本。最后实在有点“黔驴技穷”,哥俩感觉再也写不出什么新的有趣故事,只好打发济公“升天成佛”了。
演完了《济公》接下来演什么?这可难煞了整个剧团。1948年春,在上海老闸大戏院,济公在电光火焰中冉冉升天。观众们的目光也随着济公而走,突然随着五记头锣鼓,突然挂下五块连串着的木牌,上面写着“请看西游记”五个大字。台下的观众出其不意,可来了精神,当场来了个满堂喝彩。就这样,同春舞台即将上演连本《西游记》的消息不胫而走,引起了许多戏迷的期待。
从小毛猴到“南猴王” 猴子是最好的老师
七龄童先把《西游记》师徒四人的形象做成大幅广告牌,搬到老闸大戏院的楼顶,使大街上的人远远都能看到;接着把弟弟六龄童演的孙悟空、自己演的猪八戒等师徒四人的剧照洗印出来,观众每买一张戏票,就可以得到其中一张(任选),如果凑齐了其中四张,就可以获得四人合照一张。谈到此处,六小龄童言谈间流露出对伯父七龄童的佩服,说:“伯父这招,即便现在看来,也是比较吸引戏迷的宣传策划。”
当然,六龄童也为这第一场《西游记》的演出做了精心的准备。尽管首场谢幕后,大部分观众就给予了热烈的掌声,但六龄童对自己的要求却非常严格,认为自己的开场演出是失败的。为此,他还真诚地向一些相熟的票友征求意见,票友们为他的真诚所感动,有票友就直接说了,“六龄童的孙悟空像只小毛猴”。
票友的直言不讳,让六龄童感谢之余出了一身冷汗。台下,他百般琢磨发现,尽管之前已经看尽了上海滩的各种猴戏,从京剧猴戏、绍剧猴戏、各种武戏和猴拳等诸多方面汲取过营养,但是千算万算,却漏掉了一个最好最真的“老师”,这个“老师”就是猴子。
那刻,六龄童恍然大悟,“不管各种猴戏如何千变万化,演来演去,不都得回到‘孙悟空是美猴王’这个宗旨上去?如果演成了‘毛猴’,那就不是美猴王,因为少了美猴王的‘王者气象’!”
很快六龄童就养了一只小猴子,整天和它形影不离,共同生活。就这样边学边演,现学现卖,从《猴王出世》、《飘海学艺》一直演到《大闹天宫》,越演越火,他演的孙悟空终于卓然成为一家,有了“南猴王”的称号。
在六龄童演绎《西游记》诸多剧幕中,他最得意的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这一幕。因为该剧的原始编剧、原始导演就是自己的哥哥七龄童。七龄童的作品《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按照过去的演法,猪八戒见了妖怪变的村姑,口水都出来了,老是动手动脚去挑逗她,带有很多色情成分。
这种戏是很难登大雅之堂的,只能流传于市井里巷,叫好的也是一帮穿短衣短褂的“下里巴人”,至于穿长袍马褂的“绅士”,大概不会涉足这些地方,为这些噱头叫好。
七龄童却不肯循规蹈矩,他别出心裁地改掉这些色情戏,“猪八戒”的戏却照样耐看,而且叫好的人更多。比如,他琢磨出猪八戒的主要特点是馋,而不是色。于是在剧中,七龄童演的猪八戒就是闻到馒头的香味,便围着篮子转来转去,双目放光,兴奋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抚着圆滚滚的大肚皮,神情急切难耐。这样的场景,照样能引得台下的人哄堂大笑。
当六龄童最终演完了全本《西游记》的时候,全国已经解放了。20世纪60年代初,《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被拍成了电影。当时看这部电影形成了万人空巷的局面,之后该片还发行到世界72个国家,获得了第二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戏曲片奖。
我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父亲的猴脸
好像是冥冥中与猴结下了不解之缘,六小龄童说:“来到这个尘世,我睁开眼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父亲的猴脸。” “记得小时候,父亲演猴戏时,若遇上舞台上的小猴子数目不够,父亲就会把家里所有的孩子拉到台上去。”
六龄童的11个子女,都学过猴戏,只不过后来有的过世了,有的放弃了。那个时候,他们家里养了很多猴子。回忆自己的童年,六小龄童说:“自小基本上就是跟猴子一起长大的,而且常和父亲的猴子打架,从小在一块,相处好就很有意思,相处不好,就很烦它。”
六龄童起初并没有打算让六小龄童继承衣钵,甚至没有打算让他去学演戏。而童年的六小龄童也并没有表现出演戏的天赋。他身材纤弱,性格内向,时刻不离母亲左右,也很少走出家门。
六小龄童初学猴戏的艺术启蒙老师不是父亲,而是他早逝的二哥小六龄童。在病危住院期间,二哥只要精神好一点,就会给他讲《西游记》的故事。七十二变的孙悟空,好吃懒做的猪八戒,那充满神奇的天上人间,把懵懂的六小龄童带入了一个前所未闻的世界里。当二哥搜肠刮肚把所知道的《西游记》故事全部告诉我之后,再也讲不出新内容了,他就每天给弟弟一毛钱,让弟弟到医院拐角去租小人书看。
直到小六龄童弥留之际,对当时仅有七岁的弟弟六小龄童说:“我就要死了。” “死是什么意思。” “死就是你再也见不到我了。”“那要怎么样才能再见到你。”“如果你演成了孙悟空,你就能见到我了。”……
这便是小六龄童的临终遗言。数十年后,六小龄童仍然清楚记得哥哥去世的日子是1966年4月13日,而他的生日是4月12日。去世前一天,哥哥还在为他过7岁的生日,第二天却与之永别了。话到此处,采访的氛围有些凝重,至死不忘艺术的小六龄童身前遗言,至今听起来,还是那样震撼听者的心灵。
作为“南猴王”,章宗义希望自己所喜爱的中国猴戏得到延续。但是,儿子小六龄童已经去世了。有一段时间,他总是把目光久久地放在他第11个儿子——章金莱身上。六小龄童记得自己12岁那年,他跟着被批斗的父亲拉木头去锯板厂锯板。在等待的间隙,父亲就找个偏僻的地方,一招一式地教我练功。父亲还从锯板厂拣了细木条当作金箍棒,手把手地教他舞棒。就在这行进的三轮车上,章家父子开辟了流动的课堂。
成名之后,曾有人问六小龄童,“你的父亲教你练功是不是很严厉?”“你父亲会像很多师傅那样打徒弟吗?”在六小龄童眼里,仁慈的“南猴王”是个“外婆师傅”。他笑着解释:“父亲对我很是溺爱。每次拿大顶,说要顶半小时,我刚顶十分钟,父亲看我流汗了,就心疼地说‘好了好了’。”
其实六小龄童真正学艺,拜的是上海戏剧学校的薛德春先生。有一次,不到早晨5点六小龄童就去了人民广场等师傅教他。在等待的过程中,他突然想起前两天练的单前扑。此前做这个动作都是在老师保护下做的,这回为什么不自己单独试试看,难道上台演戏也要老师保护不成?想到做到,他就开练了,结果还是功力不够,用力过猛,头砸到地上,前额摔出一个很大的口子,当即晕倒。
老师来了,看到他头破血流的样子,大为吃惊,急忙问明白情况,知道他是为了练功才受的伤,这才长叹了一口气,把六小龄童送到了医院,缝了8针。他边指着头上的红帽子,边说:“自此我的脑门中间永远留下一条伤疤。后来便留了个偏分头,有时则戴个帽子,有意将伤疤遮住。”
你演出来的,不要让人家说是六龄童儿子演的,而是六小龄童创新的
在戏剧舞台上的猴子的脸经历了木头脸、布脸、勾脸的演变,但这些脸谱因戏曲化而缺少一些生活气息和真实感。为了区别于戏曲、动画片,电视剧《西游记》要求孙悟空必须非常生活化,那就是“贴脸”。但贴脸之前,必须用酒精把脸部擦干净,这对脸部皮肤刺激非常大。
20年后再回忆当时的“贴脸“,六小龄童感言:“这个‘贴脸’的活实在太痛苦了,一到上工上镜的时候,要化妆了,孙悟空和猪八戒都推来推去,不肯先化妆,能少挨哪怕一分钟也是享福一分钟啊。所以,这两位‘除妖’的英雄,一看到化妆师端了脸子上来就发怵,真是‘给你脸不要脸’啊。”
对于传统文化,六小龄童的观点是:“要捍卫和弘扬,可目的不能为了保护而保护,需要继承、发扬、创新,但是一定不能丢掉‘根’。好的文化传承,就像齐白石先生的一句话‘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我当年拍西游记前,我父亲说过‘你演出来的,不要让人家说是六龄童儿子演的,而是六小龄童创新的’。”
在不断的学习中,六小龄童形成了这样一个信念:我这个孙悟空应该是兼百家之长却又独立于百家之外的一个。数百年以来,有关孙悟空的剧目层出不穷,可取材借鉴的内容太多、太丰富。因此,六小龄童觉得不能完全抛开戏曲去表演,只有巧妙地吸取融化前人的成果,才能创造出崭新的电视剧六小龄童版“孙悟空”。
六小龄童知道,如果照搬舞台表演动作于摄影机前,一定会不协调。这一结论是他在经过艺术实践后得出的。如何采用李少春演猴王的水袖、翎子等动作,以表现花果山上孙悟空的王者气度?
演戏的行当,有句俗语:“一身之戏在于连,一脸之戏在于眼。”六小龄童扮演的孙悟空,那双炯炯有神、能够识别真伪、看穿阴谋的“火眼金睛”,是他成为“美猴王”一个主要特征。
六小龄童说:“其实拍戏那年,我还是个近视眼,400度近视加200度散光。”近视眼有两个缺点,一是空洞无物,一是暗淡无光,这对演好孙悟空是一个很大的障碍。为了克服它,六小龄童早上看日出,傍晚看日落;白天眼睛盯着乒乓球飞来飞去,晚上盯着香头两边回转。
在拍片现场,他自己还会在拍摄以前多看一些光束,眼睛里有一些泪花,比较湿润的时候,拍出来就比较有光亮了。当然,除了他自己刻苦的眼神训练,还有化妆师、灯光师、摄像师共同的配合,才让观众看到了这双传神的眼睛。六小龄童说他在1999年拍《西游记》的后16集的时候,真正是火眼金睛了。因为他已经在协和医院做了手术,视力完全恢复了。
说到当年拍《西游记》的场景,六小龄童忍不住站了起来给记者演示了几个“美猴王”的招牌动作。他说自己用17年的时间,拍摄一部名著,期间的艰难险阻就是一段人生的“取经之路。”
有一次拍腾云,六小龄童意外从空中掉了下来,当时剧组给了30元的营养费,他拿了16元,把剩下的14元给了演白猴在下面接他时同样受伤的那个演员。7年时间拍完《西游记》前11集时,六小龄童仅拿了2000元的劳务费,他竟然很满足了:“我不光是用全部心血在演,还在用我的全部生命,甚至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演的这么一个角色。饰演孙悟空是我在追寻猴戏的艺术精髓,不是为了金钱。”
即便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某些国家多次邀请六小龄童移居国外,都被他断然拒绝:“我宁愿在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种地,也不愿意移居国外独享安乐。猴文化是中国的精髓,离开了根就会失去灵性。”
中国独一无二的猴戏表演艺术,不是你有名、脸上贴点毛就是孙悟空了
1995年美国曾筹拍一部电影《大闹天宫》,投资上亿美元,六小龄童主演孙悟空。专门请来一个好莱坞化妆世家的化妆大师,结果出现的孙悟空乱发披肩,满脸皱纹。跟化妆大师一交流,原来他理解中的孙悟空就是一只千年的老猴王。
“这就是文化理解的差异,在中国人心中,孙悟空应该是一个人格化的俊美猴王。最后我把央视版孙悟空定妆照拿给他看,他当时就对翻译说,要是早看到有这样的‘美猴王’,他就不来了,这个比他的好。最后他走了,我也退出了,理念不对。”
2007年初,当斯皮尔伯格开始改编剧本的消息传来,六小龄童马上就透过有关部门,向美国方面提出希望合作。他最为忧心的是在东西方文化理解差异下,《西游记》会被拍得面目全非。“我们要学习人家的长处,比如他们的制作、发行、特技和设计理念等,但千万不要以为他们什么都好。”
2007年 5月六小龄童被邀,去上海电视台做了一档节目叫《撞击》,关于名著改编的看法,双方嘉宾各持己见。对方是一个20多岁的杂志策划人,那人的观点让六小龄童很震惊,他认为,《西游记》不管任何国家、任何人看中它,都是一个好事,而且融入他们本国的文化理解也是好事,甚至唐僧师徒也可以结婚生子,他都认为人家是在弘扬我们的民族文化。
“我之前刚好在报纸上看到了一篇美籍华裔明星、奥斯卡评委卢燕的独家采访,她说,‘现在的好莱坞题材已经匮乏了,所以他们把眼光放到世界各地去寻找好的题材,现在美国人瞄准中国的题材,《花木兰》拍成那样,那么《西游记》会拍成什么样呢。’美国人不可能来弘扬你们的民族文化,他们就是商业操作。所以他会考虑孙悟空如果结婚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感兴趣,他们会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结婚。”六小龄童说。
曾经有个作者还把她的改编的作品寄给六小龄童,书中写孙悟空与观音菩萨的养女结婚了,生了对龙凤胎,最后龙凤胎中的女孩到《西游记》剧组找六小龄童去了。六小龄童回复作者:“你上医院去检查一下有没有病。”
“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也不是胡说,名著改编是有一个底线的。孙悟空是无性的。女性一出场,孙悟空眼睛一看,就两个字,‘人’还是‘妖’?”说完,他再次站了起来,做了一个孙悟空辨别“人”“妖”的眼神,随后有做了一个“飞眼”,色迷迷地道白:“哎呀,这女人真漂亮!”搞笑的动作让记者忍俊不止。笑后,更加体会到六小龄童对戏戮名著的无奈。
“我们当年演孙悟空,脚怎么站、棍子怎么拿、眼睛怎么看、为什么要这样,都是有讲究的。中国独一无二的猴戏表演艺术,不是你有名、脸上贴点毛就是孙悟空了。”
“我随猴魂而来,愿孙悟空永远伴随我的一生。”不仅是六小龄童多年一直演孙悟空这个艺术形象,留下了很多性格上的相似和为人处事上的一些印迹,更重要的是孙悟空这个中华传统文化精神境界的形象代表,影响了他的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