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枫是谁 刘小枫为什么说毛泽东是“国父”?
按:2013年5月,某网刊登了刘小枫在中国政法大学一个读书会上的发言记录稿,声称毛泽东远超孙中山十万八千里,毛泽东才是现代中国的国父。微博界随即上演了一场亚里士多德意义上的喜剧。刘小枫声称该记录稿既未经他本人许可也未经审阅,"文句不通和错漏之处比比皆是,小标题以哗众为目的,以致微博人士攻击的敌人面目模糊不清。
"近日,刘小枫亲校版《如何认识百年共和的历史含义》在《开放时代》刊发。新浪历史特邀专栏作者苦茶做简白评述。
由于最近在重读刘小枫的作品,并在结束后撰写了一篇告别青春的文字。其中,涉及到了对于刘小枫作品和人品的一些看法。行文中,我也没有刻意回避刘小枫四月十九日在中国政法大学的演讲,当然因为行文关系,就没有深入讨论这个问题。于是,有些朋友还是将这个问题重新提了出来。
本来刘小枫在八月份参加深圳大学校庆期间,曾经发表过一篇自辩词。此次事件本应该已经打住,不必再继续谈论下去了。但是,我发现似乎这个问题还仍旧徘徊不去。虽然,我已经对这个问题写过几篇文字,但似乎也都没有说清楚。而且,最初那篇为刘小枫的辩护词也被豆瓣封存。让我觉得仍然有必要重新写一篇理性反思的文章,来终结这场混乱的讨论。
在这里,我想首先引用施特劳斯关于隐微书写的讨论作为开场白。施特劳斯认为,在传统政治环境中,由于政治迫害哲人往往会采取隐微书写,来保持独立思想。因此,他们在写作过程中,会将自己的真实思想埋藏在文章的不经意之间。因此,当我们看到一些著名的作家,他们的文章中出现低级的逻辑错误,千万不要以为是作者写作的失误,而是应该严阵以待,其中可能存在着作者的微言大义。
同样,我们也知道刘小枫是施特劳斯重要的引介者之一,施特劳斯的绝大多数著作是经过他主持的《经典与解释》丛书引进的。那么,刘小枫是否熟悉施特劳斯关于隐微与显白的修辞呢?在这篇谈论启蒙运动、法国革命和中国革命的演讲中,确实存在前后矛盾的地方。我们不妨从这篇讲辞中,看看刘小枫是如何实践隐微与显白的教诲。
在谈论启蒙运动与法国大革命之间,刘小枫奇怪地插入了一段欧洲对于中国的印象的讲辞,认为在启蒙运动中中国一直作为理性和开明君主制的代表,一直被法国启蒙哲人用来作为欧洲国家的榜样。但随着法国大革命的到来,欧洲人终于从美化中国转向贬低中国,如黑格尔将中国视作世界历史的开端和停滞,这一观念影响到了马克思以及后来的欧洲学者。
刘小枫认为,并不是启蒙运动导致了对于中国的贬低,而是法国大革命所建立的新制度,让欧洲人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超越了东方。
讲到这里,刘小枫话锋一转,提到中国传统王朝,正是古典政治制度的典范,而法国大革命后建立起的新制度,则是现代政治制度的代表。这个论断依然让人觉得不过是老生常谈,但是我们必须追问刘小枫在论述启蒙运动与法国大革命之间插入关于中国印象的叙述,其目的究竟何在?这与后来关于中国革命的讨论又是什么关系?
其实,我们从施特劳斯那里,学到的不仅仅是对于现代性的批判,还有对于古典政治哲学的赞颂。假如说刘小枫是一个施特劳斯式的政治哲学家,那么他会赞颂法国大革命,反而对于中国传统的王制视而不见?在我看来,刘小枫这里谈论法国大革命的目的,当然不是用来反对中国王朝制度,而是为了引出一位欧洲英雄拿破仑。法国新制度只有经历过拿破仑及其法典,才真正建立起来。那么,刘小枫是在赞颂拿破仑,还是想用他来引出什么话题?
讲完拿破仑的故事,刘小枫就回到了中国革命的讲述,在辛亥革命之后,虽然推翻了旧王朝,但是新制度并没有真正稳固下来,袁世凯还要称帝,国民政府要北伐、要抗日、要反共,最后被共产党完成了革命大业,并在朝鲜半岛完成了对于外族的抵抗。
这个叙述如果还算平实的话,那么刘小枫的真正意图恰恰就在于革命后,谁能建立起一个稳固的新政权?在这里,我们突然想到了马基雅维利关于新君主道德的描述,他应该具备狮子和狐狸的道德,既要用武力来维持权力,既要用智慧来维持合法的形象,只有这样才能够成为新制度的奠基者。
袁世凯作为北洋军阀的实际控制者,在辛亥革命后拥有着最强的军力,但是他却没有狐狸般的智慧,一心想要称帝,却没有办法在新制度下让人们相信,只有在一片骂声中离开人世。相反孙中山在新制度下,倒是慢慢建立起了一套建国理念,但是我们知道他又是最为缺乏武装支持的先知。
秉承孙中山遗志的蒋中正呢?他可以算是既有武装,又有三民主义的新君主了吧?但是,在1927年南京政府建立之后,不久31年日本人就占领了东北,共党在长征后占据西北,他在南京陷落之后避居西南,在武力上谈不上具备狮子般的德性。
至于三民主义,虽然蒋总裁想要在各个高校推行,但是看看当时知识分子中最为流行的自由主义和共产主义,三民主义又能占据多少地位呢?一个不能用智慧来证明自己合法性的政权,最后不免被新的主义所取代。
那么,中国革命后,谁能像拿破仑一样成为巩固新政权的新君主呢?在武力上打败了日本人、国民党,并在建国后出兵朝鲜,将美国拒之门外,恰恰证明了这位新君主拥有狮子般的道德;在三十年代,中共党内就存在国际牌和本土派的争议,在中国革命背景下,能够带领中共建立起稳固的政权,并充分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的人,又被刘少奇称为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并能够吸引住青年人的关注,无疑说明了他也具备狐狸的智慧。
刘小枫将其视作中国革命的国父,不也顺理成章吗?
说到这里,好像我们已经肯定刘小枫在为政治唱颂歌,在歌颂中国革命?似乎,我们在这里必须提到刘小枫讲辞中的矛盾之处,他怎么可能既肯定古典政治,又去肯定法国革命和中国革命?绝大多数人看到了他显白讲辞中对于中国革命及其奠基者的颂词,并将其视作投身政治的证据。
但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肯定的逻辑前提,如果没有拿破仑,就无法建立稳固的新制度;如果肯定革命,就必须肯定新制度建立者的贡献——这本来是一个常识。但我们必须追问,刘小枫真是在肯定革命和新制度?一个施特劳斯者,保守主义者,回去肯定革命和新制度,怎么听起来就像是说柏克称赞法国大革命。
那么,刘小枫真正隐藏起来的教诲是什么呢?我们必须回到刘小枫插入启蒙运动与法国大革命之间的中国印象,那段讲辞并非是无的放矢,反而是理解整篇讲辞的关键所在。在那里刘小枫虽然谈到的是西方对于中国传统政治的印象,但是他实际的目的是想暗示中国的王制恰恰是启蒙运动的目标,这个政治目标在法国大革命后遭到了欧洲哲人的贬低,即革命无法实现理想政治,只能退而求其次,追求次好的现实制度。
但他们必须回转启蒙运动中哲人对于中国政治的赞颂,只能通过贬低来理想政治来达到稳定现实政治的需要。
因此,出现了西方启蒙哲人对于中国政治的贬低。那么,刘小枫将中法革命的对比,及其对制度奠基者的肯定,不过是对次好政治的肯定,而不是完全肯定了现代性革命和次好的制度。
写到这里,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的悲哀,这些明显的道理,其实就摆在人们的眼前,但是大多数的民众是看不见的,而现代的大多数生盲大夫也是视而不见的。这难道不是说,用来启蒙的阳光已经灼瞎了现代启蒙哲人的眼睛了,让他们无法看到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
难道不是说只有哲人才能看到事情的本质吗?为什么他们无法看到刘小枫讲辞背后隐藏的说辞呢?也许,正像施特劳斯所描述,现代启蒙哲人已经无法分辨真正哲人讲辞中隐微与显白的教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