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象大家叶笃正 气象学家叶笃正 91岁老人的全球忧虑
2月26日,中央电视台评选的“感动中国2006年度人物”揭晓。共有10个个人或群体获得“感动中国2006年度人物”荣誉称号,他们分别是:气象学家叶笃正,独臂英雄丁晓兵,“蓝领专家”孔祥瑞,排爆专家王百姓,好军医华益慰,著名学者季羡林,爱心大姐林秀贞,阳光少年黄舸,青岛爱心群体微尘,慈善家霍英东。
叶笃正先生小传
叶笃正,气象学家。1916年2月21日出生,安徽安庆人。1940年毕业于清华大学。1948年获美国芝加哥大学博士学位。中国科学院特邀顾问、大气物理研究所研究员、名誉所长。芬兰科学院外籍院士、美国气象学会和英国皇家气象学会荣誉会员。
叶笃正先生荣获2005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是中国科学院院士,研究员,国际大气科学界屈指可数的几位学术巨匠之一,为全球变化、大气环流和气候变化研究做出了开创性重大创新贡献,在全球变化领域提出了新的系统创见,对大气环流和气候变化研究做出了重大原始创新贡献,也是国际全球变化研究的创始人之一。
他在国际前沿的工作,并不是跟在外国人后面的所谓“同国际接轨”,而是做出了系统的原始创新成果,并得到国际同行的认同,从而成为这些前沿领域科学成就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就是叶先生常说的,“要让外国人来同我们接轨”。
叶笃正先生先后从事动力气象、高原气象、海气关系、大气与地表面过程、全球变化等专业方向的研究工作,共发表专著6册、科学论文90余篇。曾于1987年获得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并于1995年获得第一届何梁何利最高奖——科学与技术成就奖和陈家庚地球科学奖。
他是中国大气物理学奠基人之一,是他让我国的气象学走到世界前列。他还是最早研究全球气候变化的科学家之一,被世界气象组织誉为“全球变化研究的开创者”。
A为了不让人类的未来是个悲剧,在全球气候变化领域,叶笃正不停探索。2003年气候变化国际讨论会上,叶笃正提出“有序人类活动”的概念,认为人类活动已经给气象条件带来了不可逆转的影响。作为一位九十一岁高龄的科学家,他始终关注着全球气候变化研究的前沿,尤其感到时间的紧迫。
记者(以下简称“记”):叶老,我听说您现在隔一天还要去一次办公室上班?
叶笃正(以下简称“叶”):对的。
记:您有没有算过,您一周现在工作多长时间?
叶:我的工作时间呀,少的时候,每周也得四、五十个小时。我不上班的时候并不是不工作,而是在我自己的屋子里工作。如果你问我,你最近做什么?我说得简单一点吧,我是搞天气预报的人。一方面呢,我们做天气预报不是为预报而预报,是为了给人家用。但是这个事情呀,是非常难的事情。所以我现在就是带着一些学生,能够想办法把预报员跟服务对象合在一块儿,变成一个统一的东西。我在这方面花了很多时间。
记:叶老90岁了,有没有感觉到年龄对您思考未来、思考一个新的学科的发展是一种障碍?
叶: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感觉到它对我是一个障碍。我这个人的记性不好,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很容易忘,但是所有的我的工作,我都记得非常清楚。
记:专挑重要的记。
叶: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感觉好像不能思考了,还继续可以思考。
B作为气象学家,叶笃正晚年的成就超越了一般气象学的范围,而这一切却来自一次偶然。1984年夏天,气象学家马隆专程来到北京,找到叶笃正,希望合作一项前所未闻的研究,全球气候变化。这也是人类第一次关注人类活动与全球气候之间的联系。
近百年来,人类无序的活动,造成了环境的急剧恶化。叶笃正在人们沉浸于经济急速发展的喜悦中时,却怀着一份深深的忧虑。他提出的“全球气候变化”、“土地利用诱发的全球变化”等课题,成了国际地圈生物圈计划的核心研究内容。
记:您在研究全球变化趋势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预测,您说由于人们的这种生产活动对自然的影响,大约在一百年之后,我们每天的平均气温将会升高七、八(摄氏)度,那么假如真的那一天来临了,它会对我们的生活造成一个什么样的影响呢?
叶:首先来说,这个不是七、八(摄氏)度,大概四、五(摄氏)度的样子,有的地方,可以比四、五度还高,有的地方甚至还冷。一百年或者是几十年吧,如果这样子下去,我想,可能呀,要发生很大的麻烦。这个麻烦在哪儿呢?就是洋流变了,洋流影响我们国家,影响美国、日本,影响欧洲是最厉害的。
如果它一改变,很可能呀,先是欧洲这些国家,有麻烦。比如说像北欧,它的纬度和阿拉斯加差不多。但是两个地区的天气却非常不一样,北欧非常好。
记:阿拉斯加天寒地冻,但是北欧的气候非常好。
叶:很不一样。如果变了,北欧就危险了。
记:以后就变成阿拉斯加?
叶:变不变成阿拉斯加我也不敢说,但是,最重要的影响就是这一带。是不是可以说,对中国来说,可以避免呢?我说,也不能避免。
C前不久,英美两国气象学家通过系统科学考察宣布:1976年以来全球气温以平均每10年0.2摄氏度的速度升高,全球正加速变暖。导致这一现象的主因是无序的人类活动。全球气候变暖已经导致严重生态恶化灾难,甚至在不远的将来出现不可预知的情况。曾获得巨大票房收入并引起很大反响的科幻影片《后天》,它的内容到底是幻想还是人类真实的未来?看过影片的叶笃正有自己的理解。
记:前几年曾经有一部大片《后天》,描述的也是全球的气候变化,最终导致的悲剧性结果,很恐怖的结果,那样的结果,按照您的这种全球变化的理论,是会发生的吗?
叶:这是我个人的意见,不代表、不一定跟大家意见一样,这种变化在几十年以后,很可能。但是,由于主要是变暖,变暖的话,改变这个洋流,洋流一改变,跟《后天》描写的差不多,但是不像《后天》那么可怕。
记:那么极端?
叶:那么极端。但是我可以说一个事情,美国国防部,大概是两年多以前,有一个报告,就是谈这个问题。如果这个问题发生了,他认为要比什么恐怖主义什么都厉害得多。实际上《后天》就是根据这个事情来描写的。电影太恐怖了,不会像那么恐怖。但美国国防部的那份报告,我认为是我们值得注意的。
记: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美国人所描述的一个人类未来的前景,由于气候变化带来的这个灾难性前景的背后,它的理论的提出,和预测的提出,是一个中国的科学家提出来的。
叶:也不是我们。
记:但是,您是起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作用。
叶:也不能这么说,是一大堆的人。你说哪一个人重要?最重要的难说。就是大家都想到了,这个问题都想到了,因为这个问题太重要了。所以很多人都会注意的。
记:您觉得未来通过人类的努力,能够避免这样一个前景发生吗?
叶:如果我们现在继续这个样子下去,这种前景迟早,比如说几十年,迟早可能要发生。
D1916年,中国开始有了第一份气候纪录。这一年,叶笃正在天津降生。叶笃正的父亲曾是清朝末年的一个道台,这位封建王朝末期的地方官吏娶了三房太太,并生下了十五个子女,叶笃正排行老七。1930年,叶笃正进入著名的南开中学,校长是张伯苓。
叶:张伯苓校长,我是非常佩服他的。他的教育思想,比我们现在的教育思想高很多很多。培养一个人,是让你全面,你要接触社会,你要知道社会发生什么情况了。譬如说吧,我们大家都得要选的课,就是社会调查,别的学校都没有的。就是老师带着你出去,接触社会。我去的地方是山东,我还记得很清楚,我们到了曲阜、泰山,正好当时冯玉祥在那儿。老师带我们去见冯玉祥。所以,他是让你知道社会外头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让你在家里待着。
E1935年叶笃正考入清华大学,在乒乓球台边结识了学长钱三强,在这位日后影响中国的核物理学家的劝说下,叶笃正放弃了自己喜爱的物理,选择了对国家更为实用的气象学,1945年,叶笃正来到美国芝加哥大学,师从世界著名气象和海洋学家罗斯贝。
叶:如果有人问我:你在芝加哥大学,学到了什么东西?我说不出来,我确实说不出来。但是,影响我的是什么呢?是我跟我的老师的对话。他(罗斯贝)跟我说一句话:factsarealltheimportant(事实是最重要的)。
他一切的都从实际出发,我总感觉到他那种治学的办法,他往前看,他不是就事论事来讨论一个具体的问题。我可以举一个例子,大气研究,过去都是物理的内容,他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就写了一个东西,关于化学方面的东西,要想到化学对大气的影响,那时候根本没想这个问题,他想到了。
五十年过去了,现在化学问题在大气里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所以他总是往前看。罗期贝老是看的面那么广,不是局限于当前看到的。如果不是受他影响,我可能做起工作来就“缩”,不是这样子“扩”。我现在看的东西是“扩”,不是“缩”,不是局限在这里头。
F就学期间,叶笃正就主持夏威夷气候的研究,在美国气象界小有名气,这位风华正茂、温文尔雅的中国青年成为了众多女孩追求的对象。然而在跟一位美国女孩的交往中,叶笃正却受到了一次意想不到的伤害。
叶:她给了我一句话,使我非常伤心的。就是一个傍晚,她去参加一个晚会,我去送她,在一个车站等车,旁边没人,一个人没有,我想kiss她,结果她说不、不、不,她说,Ican’t go to the party without powder,就是说我不能没有粉去晚会。
我对她说,Youarekissed by a Chinese boy。我就给她这么说(你被一个中国男孩吻)。她说 No、 No、 No ,Theywilllaughatme(不,他们会笑我)。
这句话简直是,让我心里特别难过。我当时就想,如果我是一个美国男孩子,她可能不会说这句话,当时我是这么想的,我估计她可能没这么想。不管她怎么想,但是我特别地感觉到伤心。
记:我记得您曾经开过一个玩笑,您说如果您在美国,娶一个美国姑娘的话,也一定要把她带回中国来。
叶:我在那个时候,很不好意思的说,在美国时,有好几个美国姑娘找我,确实是有美国姑娘找我。
记:的确是这样!
叶:当时我结婚了,如果没结婚的话,我会跟她们中的一位结婚的。但是有一条,必须得跟我回来,跟我回中国。如果不回来,我绝对不要。回国为什么?很简单,就是刚才那句话。中国被外国那么多只脚压到身上,新中国成立了,希望来了,我们应把中国搞上来,让那个脚不能踩我们中国,这个事情太重要了。
G叶笃正拒绝了美国气象局的高薪挽留,几经波折,在老师的帮助下,1950年10月,叶笃正登上了回国的轮船,踏上祖国土地时的心情,他至今没忘。
叶:刚回国,大家欢迎我们——我们好多个人呢——欢迎我们,又唱歌,又跳舞。当时我确实是非常感动,我是流泪了。我说“Family,I’mhere”,我到了我家了,I’m home,我回到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