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罗克莫道书生空议论 遇罗克:莫道书生空议论 头颅掷处血斑斑
1970年2月9日,我和其他几十人被戴上手铐脚镣——那是专门用在死刑犯身上的刑具。这手铐、铁镣,与一般的不一样,又黑又重。如果不用手提着脚镣就难以迈步行走。我们这些死刑犯背着自己的行李,一个接着一个,走向死牢。
那已经是凌晨2点多钟了,我们跌跌撞撞地分别走进了北京市公安局看守所第23筒、24筒的各个单间里。所谓“筒”,就是北京公安局看守所编号的不同走廊。
犯人们把23、24这两个筒叫作“枪号”,政府把这里叫作“死刑号”。每个死刑犯都被关进木头盒子般的单人牢房里。
当这批犯人各就各位之后,管理员开始逐个打开门,一一核对犯人的姓名和所在的房号。刚刚问完我,关上了房门,就听见走廊另一头有个犯人喊报告。管理员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报告管理员,我要见军代表。上一批的几十个人都去见马克思了,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了。因为我有重大案情要交待,才把我留了下来。可是至今还没有人提讯我,我怎么交待啊?”
话音未落,门“嘭”的一声被队长关上了。
我听清楚了,那是遇罗克的声音!还是那股嘲弄的腔调,还是那种冷冷而辛辣,柔里带刚的口吻。
1970年3月5日,他和许多人一起被一一点名后拉走了。他们走了以后,走廊里死一样地寂静。我知道这又是一场宣判大会。我预感到遇罗克再也不会回来了。
果然,遇罗克和我们那批许多人,都在那天被执行了。
我第一次见到遇罗克,是在1968年11月,狱方调号正好把我调到了他所在的牢房。那是在北京看守所,半步桥院里著名的那座K字楼,7筒1号。
K字楼每个房间大概是不到20平方米,关了20个犯人,当时疑犯太多了,牢房里最多住22个人。如果每个人都躺平了的话,就躺不下。睡觉时只能侧着身子,如果谁想翻身,就得全体一起翻身。晚上起来解手,再回去就要把两边的人拼命地推开,才能勉强挤进去。
当时北京公安局看守所的大院儿里,有三个建筑。一个是三层建筑的K字楼,据说从天空中看下来是个字母K。犯人们传说,在战争中看到K字或十字的建筑,就不予轰炸。因为犯人和病人都无法逃生。
我进到这间牢房没两天,就有犯人向我介绍遇罗克也在这。
我知道他是谁,在监狱外面就听说过他的大名,也读过他的文章。遇罗克一开始并不知道我是谁,表现得很主动。我就是一个中央美术学院的大学生,那年才24周岁,自己认为很成熟,实际上很幼稚。我是因为讲了些江青的段子,又因为学西方艺术史专业想去法国留学,被公安定罪“恶毒攻击领导人”“叛国投敌”判处死刑的。牢房里多数人是愁眉苦脸,而遇罗克却是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