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大学教授李希光 清华大学国际传播研究中心主任李希光教授演讲
“SARS防治国际论坛”于2003年12月15日至16日在北京举行。本次论坛就SARS危机与公共卫生体系建设等问题进行广泛研讨,旨在总结SARS防治的经验与教训,增进国际间SARS防治合作与交流,推动我国公共卫生体系的建设,以便更好地为我国经济建设服务。以下是清华大学国际传播研究中心主任李希光教授谈公共健康危机与媒体的演讲实录:
各位早上好,非常高兴能参加由意大利外交部和中国卫生部联合举办的这次研讨会。
早在700多年前,一位意大利的旅行家叫马可波罗就来到了中国,首先向西方世界报道了中国的发展,今天意大利外交部和卫生部给我这样一个机会,讨论700年中国的媒体应该如何应付中国面临的公共健康危机,我今天的主题正好与马可波罗700多年前谈的主题都是相关的,我们都是搞传播的,我今天谈的基本的理念也是继承了马可波罗理论,题目是公共健康危机与媒体。
今天我谈的问题一共是四个问题,第一、媒体与危机之间的关系。第二、危机中媒体的功能与作用,第三、政府与媒体,第四、媒体应该如何报道公共卫生危机?
第一、危机与媒体的关系。
在英文中,有这样一句套话,Bad news is good news,坏新闻就是好新闻,什么是新闻,负面新闻就是好新闻,好新闻的定义,公共愿意看的,能抓住眼球的,能提高报纸发行量,对于我们广大的医务人员,和广大的这种公众来讲,SARS毫无疑问是一条坏新闻,对广大媒体来讲,是一条好新闻,可以持续抓住公众的眼球,也是中国越来越开放的市场化媒体,对新闻的定义。
我们先讨论一下危机和媒体有什么特点,二者之间的关系。
危机的特点,我们看到SARS,作为一个案例来分析,危机不再预见中,是我们预料不到的,不在我们的计划中,无论我们搞十五计划,九五计划,我们从来没有计划列出SARS这样一种危机,危机出现以后,出现一片的混乱,在这一片混乱中,有些人感到一些压力,比如说我们公共卫生部门,我们政府,我们的管理部门,同时还有一种亢奋的情绪,这种亢奋主要出现在媒体中,还有一些旁观者,他本身没有直接受到SARS影响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整个社会,媒体公众对信息有高度的要求,而政府对这种信息的要求,是供不应求,无论政府提供多少信息,危机他没有平息下来,人们对信息的要求永远是不断增加的,而且不仅要求提供信息,要求政府部门不断的采取行动,政府虽然也提供了信息,也采取了行动,但是政府在危机中,总是被指责行动迟缓,这是任何一个政府都逃脱部落的,无论是中国政府,还是英国政府,还是美国政府,政府可能披露了信息,但是政府总是指责为掩盖了新闻,什么是新闻,人们试图掩盖的信息就叫新闻,人们试图披露的信息叫宣传。
最近几年发生的突发性事件,涉及到公共危机,从江西爆炸,南丹投毒,河南艾滋病,石家庄大爆炸,洛阳大火,和今年的非典,整个这些都不在我们的预见中,不在我们的计划中,危机发生之后,出现混乱,对信息的要求是非常高的。
我们讨论一下媒体的特点,媒体有下面这些特点,媒体强调新闻的偶然性,媒体需要抓住眼球,眼球关注什么?关注他意想不到的,如果公众读者观众知道下面要报道什么,知道下面的新闻的结果,他就不会看,就像萨达姆,大家要知道,萨达姆已经被抓住了,大家不会看,突然知道萨达姆被知道了,才会看。
恐怖性,新奇性,冲突性,不可预测性,不可控制性,不确定性,社会关注性和历史相似形。危机是最有新闻卖点的,因此在发生危机的时候,政府是没有任何能力去掩盖事实,掩盖危机,因为它太符合媒体的市场需求了,太符合媒体的消费者的需求了。
我们下面就个案分析非典,关于这场SARS事件的新闻报道。我们看看偶然性,偶然性体现在哪里,广东佛山某一个人,突然感染上SARS这个怪病,在世界上传播开来,它是偶然的。二是突发性,SARS有一种突发性,戏剧性的效果,可以大量吸眼球,媒体在疾病报道上,倾向于夸大突发性疾病对人类健康与社会的危害,而低估那些对人类健康危害更大的慢性疾病,比如糖尿病的死亡率有多大,癌症的死亡率有多大,都应该比SARS高。
但是为什么在我们国家,不用讲糖尿病,或者癌症也好,从来没有过,他们加在一起,累计加在一块报道的力度,集中的力度也没有达到今年,我们20年对糖尿病的报道,加在一块,赶不上这半年对SARS的报道。
艾滋病,我们20年对艾滋病的报道,赶不上今年半年对SARS的报道,就因为SARS具备了所有的这些特性。
新奇性,陌生的新病毒,SARS的死亡率,可能不比在马路上走路死亡率高,但是人们对SARS病毒不熟悉,对交通事故非常熟悉,因为每天每年都在发生大量的交通事故,还有恐怖性,SARS病毒不比艾滋病病毒和癌症病毒更指明,甚至不比流感更致命,但是传染性风险和媒体的轰炸性报道,使人们感到SARS是最为恐怖的疾病。
再有历史相似形,在我们这场SARS的报道中,媒体轰炸中,很多媒体喜欢把SARS与历史上的某个灾难性事件相比较,使他新闻价值,和冲击力更大。有的媒体把它与印度的Bhopal化学泄露事件相提并论,有的和他把三里岛核泄露相比较,有的和苏联的切尔诺贝利相提并论。
再有冲突性,由于SARS一开始,公众没有获得有关疫情的确切信息,还有比如讲农民与政府,在防疫问题上发生冲突,农民感觉不到承担风险的好处,各地都有报道。不可控制性,政府医院和个人,都缺乏的办法进行控制。
此外新闻价值的大小还取决于事件发生的地点,为什么SARS在中国这次影响这么大,在媒体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在全球范围内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因为它发生在哪里,不是因为它发生在佛山,不是因为它发生在广东,而是因为后来他转移到了北京。
我们知道在4月20号当国务院新闻办组织记者发布会,由高强副部长召开了一次具有历史转折点意义的一次发布会,在那个会议上,大家已经非常明了,因为这个SARS,有两个高官已经被撤职了。但是从4月20号开始,媒体的报道突然加大了。
为什么会加大,为什么全球这么关注中国,4月20号以后,整个全球的媒体都认为,全世界最大的公共健康危机已经发生在中国,90%在座的专家会认为是什么呢?是SARS,但是事实上不是,4月20号,如果有WHO联合国官员他会回答你,在世界卫生组织的网站上,那一天,世界卫生组织公布,那一天4月20号当中国人认为是最大的危机的时候,当西方媒体认为最大的危机是SARS,而世界卫生组织认为不是,第一大危机是什么,疟疾,因为疟疾有500婴儿,产妇再生产婴儿死于疟疾,全世界每天3000人死于疟疾,整个全中国半年SARS死了多少第二还不是SARS,是伊拉克,伊拉克十万名孕妇,他的医院被美军炸毁了,在家了生产,很可能十万孕妇和婴儿面临危险。
第三条,才谈到中国的SARS,而在第三条,紧接着第三条,差不多中国SARS是美国的“西尼罗河”病毒,截止去年11月,已经超过中国的SARS,它传染整个州的范围和中国的SARS差不多。为什么大家关注呢?大家可以看到,这是媒体起的作用。危机发生后,媒体希望报道什么呢?
当然一条报道最基本的事实,发生了什么,有多少人死了,谁应当负责,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为什么发生这场危机,政府在采取什么措施,政府如何避免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这是媒体的,要满足媒体的基本要求。媒体呢?特别希望看到什么呢?伊拉克战争,萨达姆一被捕了,这个高潮就没了,如果萨达姆永远不被抓住,媒体可以不断报道。
媒体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呢?,令人震惊的画面,这是媒体最需要的,大家记得911,911一共死了多少人,据纽约时报最后统计,一共死了2500人,唐山大地震死了多少人?20多万人,多少倍于911,唐山大地震你记得什么,有一幅画面留在你的脑海里,没有,911有没有一幅画面留在你的脑海里呀?有,什么画面,双塔被撞到,媒体他可以看到,这个新闻的重要性,不在于你死的人数多少,在于最后有一个好画面,现在我们的媒体,并不仅仅是靠印刷媒体,已经不是在马可波罗时代,靠印刷媒体,更多的停留在电视,电视只要有好画面,我就加大报道,没有好画面,我就不加大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