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女记者法拉奇 小女人还是大记者?
《风云人物采访记》 看世界第一女记者对话“大人物”们
法拉奇 小女人还是大记者?
大记者法拉奇采访邓小平。
“小女人”法拉奇。
“我的诅咒是无力的,尼克松很快就与他的亨利言归于好,他们俩又像一对情人那样喁喁细语……一年后,基辛格取代罗杰斯当了国务卿,斯德哥尔摩还授予他诺贝尔和平奖。不幸的诺贝尔,不幸的和平。”
读法拉奇的文字,你感受到的是她的严肃而焦虑,甚至过于认真。我总以为,她是比较缺少娱乐心态的。她也许很难理解,任何政治纷争,当事时觉得波谲云诡,事后看也不过是茶杯里的风波。只消过很短一段时间,我们就会发现那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小小浪花,投入过多的个人感情并不让人觉得合适。何况她是个记者。她的眼光冷峻得还不够。
“他气喘吁吁地向我走来,板着脸对我说:早安,法拉奇小姐……进去以后他竟忘了我的存在……我站在房间中央感到有点尴尬,而他始终背着我念他的打字稿。他这样做既愚蠢又不礼貌,但是这种局面倒使我有机会在他研究我以前先把他研究一番。我发现他毫无诱人之处:粗壮的矮个子,顶着一个羝羊般的大脑袋。我还发现他并不从容自如,并不那么自信……这是怯懦者的经常表现:色厉内荏。”
这段描写专访基辛格的引文有点长,不长不足以领略法拉奇的文采。她无疑是一个目光锐利的人,甚至不乏幽默感。但是字里行间我觉得她过于紧张,或者夸大得过于紧张。她觉察出的基辛格的怯懦,反过来也观照了自己的心态。她需要从内心营造出一种反居高临下、反紧张的氛围。她对付傲慢之人的手法,就是尽量让自己也具有傲慢的气质。这种方式,对于经常临场生怯的记者来说,不失为一种重要的训练手段。
未读此书前,我曾对法拉奇有“浪漫化”想象,以为她出入侯门禁地游刃有余、闲庭信步,是轻松的,娱乐化的。可惜,不是。她跟我们一样,具有“小女人”的犹疑、尖酸、想入非非。
“在他研究我以前先把他研究一番”,这心态很适应冷战、适应“斗争的形势需要”。她在二战中做过游击战士。她需要"假想敌"砥砺自己。
法拉奇写一位沙特大臣:"直到今天,他仍然是这样一个人:假如他愿意的话,他能使我们在严冬中受冻,能把我们带回骑马旅行的时代;假如他愿意的话,他能迫使所有工厂倒闭、所有银行破产,使我们一贫如洗、屈膝下跪。"
想象力堪称非凡。这是此书风行的魅力来源之一。现实中有太多不属于"我们"的人们,他们会反感。纵然这个大臣当年拥有绝大能量,今天的我对他一点也不感冒。法拉奇为什么要言辞夸张?其实我们普通读者对于她的兴趣,就在于她穿梭"名流"的经历,白描就OK。
对宫闱秘史的神秘化解读已汗牛充栋,我们渴望平常心。我们希望看到祛魅化的返璞归真。这个朴素的愿望并不随着法拉奇究竟是写新闻报道、还是写自传而改变。
法拉奇的直觉也有正确的时候。她很早就发现阿拉法特严厉而无礼,毫不犹豫地粉碎了阿拉法特这个神话。这是法拉奇凭借直觉提前击中靶子的例子之一,几乎是未卜先知。
这本书很精彩,即使你不喜欢她的夹叙夹议,至少也可以看看她的实战采访记录。书中大量白描式对话,兼具史料和美学价值。
(采写/记者刘功虎)
女记者读: 她有小女人的尖酸和想入非非 夏明勤 三秦都市报记者
“2012年新版《风云人物采访记》橘红色的封面上选取了法拉奇略显平静的目光,与此相比,我手中1984年版封面上的法拉奇头像却选取了这位传奇女子充满质疑的冷峻眼神,后者似乎更贴合人们对法拉奇的想象。”肖珺认为,这本书以采访细节告诉人们——世界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肖珺是武大“跨文化传播创新研究团队”70后团队带头人,曾担任中国新闻奖网络新闻奖复评评委,在她眼中:法拉奇不仅仅作为一名记者而被人记住,她还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作家,几部小说曾是畅销书;法拉奇是一个传奇女性,还曾是一个革命者,因此,她的性格里充满对现实的反叛、对权力的鄙视和对社会的批判。
“法拉奇独特的人生经历造就了她作为一个记者的锐利、风骨和对采访对象彻头彻尾的质疑精神,正因为如此,《风云人物采访记》一直都是新闻传播学专业的必读书目之一。”肖珺说,在学生时代,这本书就是她的“心头好”。
这本书魅力何在?这么多年过去,仍被人们不断捧读。肖珺说,首先是这本书充满了法拉奇的个人色彩,是深度新闻采访的完美教材。从采访前对采访对象令人印象深刻的描述,到对话中环环相扣、针尖对麦芒的提问,所有的一切都凸显出法拉奇的独立个性。
与现在商业化媒介中普遍缺乏个性的记者提问相比,法拉奇提问简洁,但总是切中要害;问题绵延不断,总能让被访者主动提供素材。读者看书时不由神往,仿佛进入被还原的现场,这是作者充满个性的文字使然。
“其次,这本书从人的角度描述历史,完善了人们对世界的理解。人永远是最神秘的物种,历史事件中的亲历者,特别是著名政治人物背后的故事永远是读者津津乐道的事情。法拉奇的采访很好地填补了人们阅读的兴趣点,让人们得以站在领袖人物的角度理解曾经的世界和未来的趋势。这本书更像是一部由人物串起的现当代史,它从采访的细节中告知人们——世界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这本书还引发了人们的思考,甚至是一些诘问。记者是否能带着这么明显的个性到采访中?这是否会影响新闻采访本身的客观性?法拉奇这种事前充分准备、采访细致甚至多次补充采访的工作风格,是否仍能适应新媒体的传播速度?”
肖珺认为:“这些质疑其实正是对法拉奇的褒奖。首先,法拉奇在书中反复强调,尽管她有个人的情感,但这并未影响采访的专业性,反而让她做更多准备,以使读者全面了解采访对象。第二,当下网络等新媒体的出现,加速了新闻作为快餐消费品的步伐,在这种时候,我们更应该提倡法拉奇式的新闻采访,让人们对社会有更理性的认知。”
(采写/记者蒋太旭)
女学者读: 一部由人物串起的当代史肖珺 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
作为3位译者之一,72岁的杨顺祥与这本书结缘已有整整20年。
他告诉记者:“上世纪80年代,法拉奇来我国访问,这本书的译者之一、我的同事乐华有幸陪同她,担任接待和翻译。结束在华行程之前,法拉奇将其数本著作赠送给乐华,其中就有意大利文版的INTERVISTA CON LA STORIA,该书直译当为《采访历史》。显然,法拉奇是以历史来寓意这些被采访者,不论其功过是非,都将会载入史册。但是后来我们没有采用直译,而是意译为《风云人物采访记》”。
当时,我国改革开放不久,国内很少能见到外版书,更不要说意大利文原版书。杨顺祥和乐华、嵇书佩这3个从事意大利语翻译、播音的广播人感觉喜从天降、如获至宝。
杨顺祥说:“我们都是对外广播工作者,主要从事翻译和播音,也时有采访任务。读了这部作品,我们被她别具一格的采访风格深深吸引,觉得如能译成中文,不仅能开阔读者的眼界,对我们自身的业务也有借鉴作用,其他的新闻从业人员也能从中受益。”
1982年到1987年之间,杨顺祥等3人分3次译出了全本。出版后,该书吸引了众多读者。“好多读者打电话来询问这本书哪里有卖的。他们与我一样,普遍觉得法拉奇的采访确实与众不同,用词尖锐泼辣,提问切中要害,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很受新闻从业者推崇,甚至把它视为经典。”杨顺祥回忆。
2010年,应出版社之邀,3位译者再次合作,按照意大利文最新版重译。在这次的中译本中,译者除了对原先的译文稍加修改外,还翻译了原书旧版中没有的内容。
杨顺祥说:“凡是从事笔译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和感受:一种情况是译稿在迫于任务的情况下完成。一旦完成,译稿也就束之高阁,不再问津。另一种情况是被文章的内容和形式所吸引或打动,于是产生了把它译成中文,向中国读者介绍的愿望和冲动。译著出版后,有时甚至还会翻阅它,颇有自我欣赏的味道。我们翻译《风云人物采访记》可以说是属于后一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