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内部鉴定”:被指控的涉嫌剽窃者在说谎?
科学时报于2005年12月26日报道了清华大学肖鹰教授指控云南大学教授王卫东剽窃一事,现在此事又有了一些变化。本报记者在采访王卫东时,王卫东曾告诉记者云南大学成立了校内的专家调查小组,并且已给出了处理意见,即报道中提及的“内部鉴定”。可在春节过后的一周,本报得知云南大学从来没有对该事件有过任何正式的处理意见,此事件仍在调查过程中。是王卫东说谎还是中间有什么误会?本报就此再次展开调查。去年11月13日,肖鹰在学术批评网发表署名文章指控王卫东剽窃他的三篇论文,王卫东其后在媒体上发表文章否认剽窃,两人随即打开“笔战”。本报记者注意到,在另一个同样刊登有两人文章的网站,支持王卫东的网友大都不是从尊重事实的角度来评判两人论争的是非,而是指责肖鹰借清华大学的名校之势欺人,甚至认为肖鹰无事生非、沽名钓誉。
本报从关注这一事件出发,采访当事人双方,并做了《清华教授云大教授剽窃与反剽窃的论争》的报道,报道中首次披露云南大学对两人争论的“内部鉴定”。这个所谓的“内部鉴定”称:云南大学认为王卫东的论文是“注释疏忽、学风不够严谨”,“但在整体上看,是在借鉴前人基础上的自家之论,完全谈不上'欺世盗名’和剽窃”。如果真的做了这样一份内部鉴定,那么可以说云南大学开了国内高校公开支持被指控剽窃者的先河。
然而,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云南大学是否真有关于肖鹰指控王卫东剽窃事件的调查结论,即所谓“内部鉴定”?2月19日,当记者通过电话联系到云南大学负责此事件调查的云南大学科研处处长张云孙时,他非常确定地告诉记者,云南大学对王卫东事件的处理还在内部调查阶段,没有做出任何结论,即没有这个所谓的“内部鉴定”,当然也从没有向媒体发布任何形式的“内部鉴定”。
张云孙还强调说,云南大学有严格的规定,对媒体发布任何校方的信息或者决定都必须经过党委宣传部,个人不能对外发布。至于王卫东所说的内部鉴定,张云孙曾问过王卫东所在的文学院院长和在他之前的王卫东事件调查小组负责人,他们都不知道所谓“内部鉴定”这回事。
那么,王卫东说谎了吗?作为被指控的涉嫌剽窃的学者,如果向媒体提供虚假的“学校内部鉴定”,岂不是有心虚之嫌?
因此,记者再次向王卫东了解情况,并于2月20日联系到王卫东。
记者问起“内部鉴定”是从何而来,王卫东肯定地告诉记者,第一他没有剽窃,第二的确有这么一份“内部鉴定”。对于“内部鉴定”的真假问题,王卫东的回答是,这个问题不能由他来说,因为他是当事人,他的说法没有说服力和权威性。但由谁来回答这个问题,王卫东没有说。
第二天,2月21日,记者再次电话联系张云孙处长。张云孙说他们与文学院院长及宣传部负责人共同就此事开会,了解到“内部鉴定”是这么一回事。
肖鹰发函到云南大学指控王卫东剽窃其论文后,云南大学组织了一个由校内专家和云南大学附近高校的相关专家组成的审查小组(这与王卫东最初说的全部由校内专家组成不一致)进行审查,审查小组的专家有的形成了书面意见,有的只是在口头上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并没有形成最终的、统一的、成文的意见,王卫东告诉本报记者的那份“内部鉴定”只是其中一位来自云大中文系的专家的个人意见。
王卫东是现任云南大学中文系系主任。换句话说,王卫东向本报提供的所谓云南大学“内部鉴定”,只是他系里的一位专家支持王卫东所称“我没有剽窃”观点的个人意见。
对于王卫东把调查专家个人意见当做“学校鉴定”向媒体公布这一做法,张云孙表示,王卫东违反了学校规定,而且是不谨慎、不严肃的,王卫东所说的学校支持他也是武断的。张云孙告诉记者,学校下一步将首先汇总校内外专家的审查意见,再作决定如何处理此事。
张云孙非常明确地表示,现在这些专家的意见也只是小范围的校内调查结果,是否剽窃应该请国内知名、双方认可的专家来鉴定。当记者问是否由云南大学组织这样的专家来鉴定此事时,张云孙说现在还不能肯定,只能是等现在这批专家意见收集到位后再由校领导决定,至于需要多长时间,张云孙说不能确定。张云孙还向记者表示,他个人认为学术争论应当在双方学者之间进行,并由同行评议出孰是孰非来。
至此,事情才基本清楚,云南大学至今没有对王卫东是否剽窃肖鹰论著给出任何内部鉴定意见,学校将在审阅完专家意见后再决定下一步如何处理此事件。
在做完这一波三折的调查后,记者又联系了另一位当事人肖鹰。肖鹰对王卫东以其作为系主任的本系内的一位专家的意见当做“学校鉴定”向媒体发布表示愤慨,他指出王卫东违反校规蓄意误导舆论的行为同时损害了云南大学和他本人(肖鹰)的权益,这种行为应当受到谴责。
访谈中,肖鹰向记者透露了投入学术维权以来的一点感慨。肖鹰说,自己作为一位被侵权的学者站出来指控王卫东的学术剽窃行为,所希望的不过是使自己被中国法律保护的著作权益获得起码的尊重:借助舆论监督和王卫东的学术责任管理者云南大学,责成侵权者王卫东公开认错并道歉。然而,肖鹰这点希望不仅在事件发展到三个多月以来仍未见到明朗的发展,而且他也面临着当今中国大多数学术维权者都难以避免的困境:一边是剽窃者抵赖将学术维权者拽入费时伤神的僵局,一边是在旁观者中不断增加的对学术维权者“自我炒作”、“过于较真”、“得理不饶人”的非议。这种困境印证的是当今中国社会对学术维权的流行预言:两败俱伤。
肖鹰说,支配当今中国学术维权的定律就是支配六合头彩摇奖的定律:成功的机会不是零,但几乎是零。因此,学术打假的常规结局就是一次没有中奖人的六合头彩摇奖的结局:在一开始令全社会兴奋得抽筋的新闻轰动之后,全社会连同当事人双方都会逐渐沉沦到无是无非的麻木沉默!这就是说,在当今中国,无论学术界自身,还是社会整体,都没有形成严肃负责的学术打假体制。肖鹰最后借《诗经》中的两句诗表达了他学术打假以来的心境:“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