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瘫儿成了优秀的作家,石头妈妈功不可没

2017-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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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谢青出生时系早产,体重才1.9公斤,医生判定这孩子活不长,但其铁石心肠的母亲曹婉英,背着“恶妇”的骂名,29年来,伴儿子在血泪中走过……今天

谢青出生时系早产,体重才1.9公斤,医生判定这孩子活不长,但其铁石心肠的母亲曹婉英,背着“恶妇”的骂名,29年来,伴儿子在血泪中走过……今天,谢青在大婚之前紧握手中的笔,让自己的“石头母亲”的爱在血泪中奔涌流淌——

“石头母亲”身背恶妇骂名,早产脑瘫儿苦痛起步

1981年7月23日凌晨2点,一个怀孕不到7个半月的孕妇,被匆匆推进松江区石湖荡卫生院产房……凌晨5点,一直守在产房外的丈夫接到了产妇的病危通知书,医生告诉他必须速断: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一声巨雷炸开,伴随孕妇一声尖叫,我出世了!

然而,我体重才1.9公斤,而且呼吸非常微弱,心跳很不规律,死神似乎第一时间到达了抢救室……“老天爷,你已经夺去了我一个儿子啊,难道还不够吗?”母亲霎时泪如雨下,无助而绝望地呐喊着。我是母亲的第二个孩子,之前我有个哥哥因早产而夭折。

母亲6岁时得了脑膜炎!此病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几乎是绝症,外婆眼泪哭干了,只能让母亲在家里等死。后来,外婆拉住一位路过的江湖郎中,拿出一根银针朝母亲刺下去,母亲居然奇迹般地渐渐痊愈了。从此,母亲领悟到中医是能够与死神搏斗、与命运抗争的强大力量。这一次,她只有一个信念:我要我的孩子活着!出生前,她就给我取名“谢青”——谢了又青,顽强的生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7月24日下午2点,经过抢救,我渐渐转危为安。在重点监护室的育儿箱里,我整整呆了40天,体重增加了2两,才被医生允许回家。回家的感觉真好,母亲的怀抱特温暖,母亲的乳汁好甘甜。四个月之后,我居然成了村子里同龄孩子中名副其实的胖小子。

母亲曹婉英与父亲谢文海同是松江区石湖荡新源村人。母亲23岁时嫁给了一贫如洗的父亲,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然而,老天爷却非要在这“幸福”上插把刀——同龄的孩子都能走会跑了,我却还不能站立,坐也很困难,且语音浑浊,口水涟涟,双手不能捏拿东西……被医院诊断为“脑瘫后遗症”。我6岁那年,母亲背着我跑遍上海各大医院治疗,病情却不见好转。为了能够让我学会自己吃饭,母亲断断续续饿了我好几周,宁愿让我自己抓饭抓菜吃也不许奶奶喂……母亲的铁石心肠与“恶妇”的骂名逐渐传开了,但她似乎听而不闻变本加厉“摧残”我——她在我十个手指上、两只手掌里抹满了尖椒水,每天做一两样我最爱吃的东西引诱我,必须要我手握筷子夹着吃,不然宁可让菜发馊丢掉!半年下来,那个大胖小子不存在了,我却奇迹般学会了使用筷子。

接着,母亲不顾家里反对,执意将一位六十开外、自诩来自武当山精通中医针灸与气功推拿的“仙道”领进了家门。左邻右舍议论纷纷,不相信奇迹会在我身上发生。

然而,母亲依然我行我素,每天除了在镇耐火砖厂上班,就是监督我治疗。白天,在道士安排下,我要进行早中晚三次针灸,发功推拿两次,118根针灸,10余个小时康复训练,让我死去活来;夜间睡觉时,母亲用四块夹板,把我弯曲的双腿硬生生绑直了。她还四处搜罗狗骨头粉、穿山甲粉、蟹脚粉,逼着我吃进肚子里……在母亲的长期坚持下,奇迹发生了:我能迈开步子大胆往前走了,1米,2米,5米,10米……路越走越长……可生活有时候真会折磨人,我会“行走”不久,父亲便胃出血,从此落下了一到农忙时节就胃痛的病根……此后,家里的农活几乎全由母亲一人完成了。

在我8岁那年,父母盘算着再怀一胎,如此他们百年之后也有个弟弟或妹妹可照顾我。于是,母亲在1989年12月为我生下了弟弟。9个月后,58岁的奶奶得重病撇下我们去了天堂。从那以后,母亲一边上班,一边料理着一家人的起居生活。谁料想,对于她的磨难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9年读书送饭1800顿,辞工20年啊铁娘柔肠

1990年7月,母亲决定辞去砖厂的工作,每天背着我到3公里开外的石湖荡中心小学上学。可校长拒绝接收我。这天,母亲给我背上了青蛙图案的小书包来到校长办公室。校长左推右推,最后甩下一句狠话:“要我校收可以,你得去上海大医院鉴定一下,他不是弱智就行!”尔后,他头也不回走出办公室来到广播间,打开话筒准备说些什么时,母亲带着我也奔了进去。一向温顺的母亲这下火了:“谢青过来,背李白的《将进酒》、苏东坡的《明月几时有》、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岳飞的《满江红》给校长听……”我含糊浑浊的背书声通过广播响彻了整个校园,引来老师与家长驻足,当我依次背到“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时,室外赞叹声此起彼伏。校长目瞪口呆,直喊“够了够了,这孩子我们收了”。

从我上学第一天起,父母便约定,父亲每天利用上下班之便接送我上下学,母亲则负责把中午那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送给我吃。我计算过,我读书9年没有因天气恶劣而旷过一天课,母亲无论严寒还是酷暑,不畏风霜雨雪电闪雷鸣送饭1800顿。

1992年8月,父亲所在单位因效益亏损而倒闭了,去了浦东谋生。父亲这一走,一家老少的生活起居与里里外外都要母亲操持。稍闲会儿,她就赶织毛衣换钱贴补家用。半夜一觉醒来,我常能看见她在昏黄灯光下织毛衣。那几年,母亲每天睡眠不过四五个小时。

上三年级时我体重达45公斤,母亲背着我走就感到吃力了。那天即将期末考试,一觉醒来,夜里突袭的雪能埋没整个脚踝了。母亲却背起里三层外三层包裹严严实实的我出发了。她一步一步蹒跚着,3公里的路此时是如此步履维艰。她没走20步就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又吃力地站起来。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母亲一脚踩进了一个大水坑,身体就朝后仰,她的本能在那一瞬间被激发了,硬是把身体扭转了过来,我摔倒在母亲温暖的脊背上。母亲顾不上钻心疼,向路人求救:“快把我的孩子送去,否则他的期末考赶不上了!”……这次,母亲的右脚脚踝粉碎性骨折和大腿错位骨折,而我一边流着泪一边答题……母亲的坚韧与坚强感动了亲友与邻居,她“恶妇”的骂名渐渐消失了。校长也被母亲深深感染,在四年级开学典礼上动员师生捐款给我买了一辆手摇残疾车。

上五年级时要学英语,可我平时讲话都结巴,怎么学外语?母亲很是焦急,常常拿着我的课本在深夜跟着录音机学英语……有一天,她忽然问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说起English来,比其他同学都流利。How are you today?I am fine.Thank you.And you?”我惊讶地望着母亲,要知道,她只有初中学历,那些30多年前学的英文单词也早就忘了吧,她怎么念起English来那么流利……

见我一脸疑虑,母亲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小石头,一颗是圆滑没有棱角的,一颗是有棱角且粗糙的。“这颗是妈妈放在舌头底下读英语磨圆的,你把那颗照妈妈那样压在舌头底下念英语。”她边示范边说,“等它没有棱角、光滑的时候,你的English就会脱口而出。你的结巴习惯也会好的。”我试着将粗糙的那一颗放入了舌头底下,开始念起来,感觉怪怪的,舌头火辣辣地疼。然而,此后四年学习生涯里,我磨平了120颗粗糙的石头,英语口语变得流畅起来,并开始学习写作,写下对“石头母亲”的爱与恨。一张张全国征文大奖的奖状贴满了房间。

反哺母亲情动外来妹,爱的接力开启新生

2000年7月11日中午11点,上海港医院四楼手术室的灯亮了300多分钟,母亲紧握着父亲的手,期盼着儿子能通过“膝关节松筋术”的方式获得迟到20年的自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种不祥的预感向她袭来,死神的身影又似乎惊现……“手术马上要完结了,现在病人心脏跳动很不规律,血压急速下降,我院暂时没有AB型RH阴性血型的血浆,这血型十分罕见,如果半个小时之内……”

“我是孩子的母亲,我是AB型RH阴性血型!”未等医生说完,母亲就发疯似的恳求着:“抽我的,抽我的,要多少抽多少!”

母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跑断腿好不容易争取到“区残联资助来上海港医院接受腿部矫正手术”的机会,却把儿子几乎又一次推进了鬼门关。母亲600毫升血液很快输进了我体内。一个半小时后,她看着我被平安推出手术室的同时晕倒在了父亲怀里。

醒来,两双噙满泪水的眼睛盯着我,“我的儿,你终于……终于醒啦!”母亲的泪水霎时汩汩地流。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被,晕头转向的我又闭上了眼睛。再次醒来不知过了多久,只发现母亲在身边紧紧握着我的手。母亲的手粗糙而又温暖,被她握着我感到无比踏实。

父亲很快回浦东上班去了,母亲带着弟弟把家搬进了医院。从此,我似乎回到了婴儿时代,早上起来母亲喂我吃完早餐,又给我擦背、擦痱子粉……为了给我补营养,母亲隔三差五煲鸽子汤、童子鸡汤、鲫鱼汤,却从不让正处于身体发育期的弟弟先喝先尝。

这次手术后,母亲一边协助我训练体能,一边带我去残疾人康复中心。在母亲精心引导与鼓励下,我从“四肢爬行”到“扶凳行走”,再到如今的“撑拐独行”……至此,家里断断续续为我治疗脑瘫花去了近50万人民币,已是倾家荡产。

出院后,我再也不愿拖累母亲继续上学,母亲于是千方百计联系我去镇图书馆上班。从2001年3月起,我以图书馆为课堂,母亲每天中午11点30分风雨无阻送饭到图书馆阅览室。我在那里读巴金、钻鲁迅、背徐志摩、诵闻一多、阅托尔斯泰……在与古今中外大师朝夕相处的那段岁月里,我的心情逐渐淡定起来。

2002年2月,松江电视台感动母亲的坚持、我的好学,特意为我们拍了一部《平凡母亲托起脑瘫儿子的作家梦》的专题片。2004年,我业余完成了一部歌颂母爱与向往爱情的22万字长篇小说《爱,心灵溢香的唯一妙方》。

2004年末,母亲在旧货地摊上淘了一台386旧电脑。可那台电脑因我操作不当,很快瘫痪了。母亲没责骂一句,没过几天花了近1000元又给我搬来一台主机。从那以后,我开始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看准了按,学起了打字。由于我左手手指不太灵活,打字基本上用的是右手,别人是十指齐飞,我只有三指是主力。长篇小说《爱,心灵溢香的唯一妙方》的初稿是在电脑来之前完成的,我把它作为打字教材,整整打了三个月!从1分钟2个字逐渐到15个字,到现在的50个字。

母亲见我练习得够格了,为我安装了宽带。自从上网后,机子常常中毒,我下了两个主流杀毒软件一股脑儿装了进去,结果起了冲突。我反复拔了电源再启动,发现主机被折腾得报废了。

我觉得愧对母亲,不吃不喝睡了三天三夜,任凭母亲如何劝说、如何安慰,我就不予理睬。我真想这样一直睡过去。睡到第三天,母亲请来专业师傅,帮我组装了一台新电脑。我骨碌一下坐起来。然而,当得知这电脑是母亲卖掉陪嫁的祖传手镯买来时,我“扑通”跪在她面前,任悔恨的泪水滂沱着……

母亲的血泪,开启了我的互联网之门。我给自己取网名“寻找一颗星”,寓意:在追寻大师或榜样足迹的过程中,自己也能成为一颗有所作为的“星”。

2005年8月,母亲去医院进行常规验血检查,医生强烈建议她住院治疗——原来,48岁的母亲被查出尿糖4个加号血糖23.5,患上了糖尿病。这回是母亲生平以来第一次住院,我有了一次难得的表现机会,在病床前一口一口用小汤匙喂饭给她吃,没吃到一半,母亲的泪水就夺眶而出了。

患上糖尿病,就意味着母亲这一辈子要与注射胰岛素为伴。从那时起,最爱吃糖的我把糖戒了,平时做菜更不许放一点儿糖!土豆、芋头、香蕉、哈密瓜等凡是医生忠告糖尿病人尽量少吃的菜和水果,都不许母亲碰了。在我的严格监督下,母亲至今保持良好。

为了自食其力,回报母亲,我做过网络兼职,当过网站CEO,开过网店……现为自由撰稿人,常常给报刊杂志或网站写约稿,在新浪当版主,常策划专题、对话一线网络红人甚至专家学者。

2010年情人节之夜,在上海高屋希克斯电子厂做检验员的南阳籍25岁打工妹罗双儿,通过QQ搜索到“寻找一颗星”,加我为好友。当我道出自己是个坐轮椅的残疾人时,她没有惊讶,说:“残疾人就比正常人卑微吗?我老家那边有个双臂没有的女孩,嫁给了一个健全健康的男人,男人不顾家人反对堂堂正正娶了她……”我们就这样聊着,似曾相识。元宵节这天,我大胆邀请她到我家吃汤圆,她答应了。

残疾儿子第一次把一个健康而漂亮的女孩带回家,母亲高兴极了。此后,双儿双休日常来看我,并推着我上街,每次我们总会引来超高的回头率。这些目光中有祝福、有不解、有疑惑……然而,双儿却那么大方而自然地推着我。母亲曾对我说:“若有一天,一个女孩能推着你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自然地来来往往,你就可以娶她了。”我决定向双儿求婚。

别人求婚都是单膝跪地,奉上大朵的玫瑰和婚戒,这天傍晚,双儿推着我走在乡间小路上,我却什么都没有,只是对她说:“我要你50年,已经把你装满了我的心房,我没钱,没车,没房,又不能走,不能工作,你愿意嫁我吗?”双儿脸上泛起红云:“我嫁的就是独一无二、一辈子跑不了的你!”

2010年7月18日,在我们结婚登记的前夜,母亲拉着双儿睡到了一个被窝里。那晚两个女人的秘密谈话,我不能听见,但确信这是一次生死般的交接。

第二天,我和双儿领了大红的结婚证。母亲拉起我们的手叠放在一起,对双儿说:“我把谢青以后的人生交给你了,希望在你们金婚的时候,你会说,这辈子我没嫁错人……”双儿深情地望了我一眼,泪眼婆娑地对母亲道:“妈,你放心,我一定继承传统,该疼他时疼,该凶他时凶。”

曾经“石头”一样坚硬的母亲,顿时泪流满面。29年来,她不仅逼迫命运与我讲和,还把我交到另一个从天而降的女人手里……是母亲的爱、血与泪,把我卑微的生命,浇灌得如此绚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