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帮我 只为让我做情人
-被采访者沈娇娇，女，19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你有QQ号吗？我想跟你说一些我的事情。”这是1990年出生的沈娇娇发给丹侬的短信。因为更喜欢在网络中表达自己，她没有接受面对面或者电话连线的采访方式。
于是拿着她给的临时账号登录QQ，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90后”云集的“群”，他们的昵称我大多叫不出来，那些奇特的“汉字”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火星文”。好在，娇娇并没有用“火星文”和我对话，这让我松了一口气，可她的故事又让我心中一阵紧似一阵。
采写了多年的情感故事，面对第一个来倾诉情感困惑的“90后”，丹侬竟有些失语。
离家出走，差点走上歪路
从小我的爸爸妈妈就不在我身边，他们一直在南京打工，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到我和外婆生活的那个小镇。我很爱外婆，因为她特别疼我，哪怕我再任性、调皮、脾气暴躁，也不忍心责骂我；但是我和爸爸妈妈的关系就不太好了，因为他们难得回来一次还要对我管东管西，谁愿意对着两副爱教训人的冷面孔呢？所以我有时候宁愿他们不回家。
初中毕业后，我也来到了南京，在一家技术学校读中专。我不愿意受管束，选择了住校，只有周末才回爸爸妈妈那，他们在下关一个老小区里租的房子，我很不喜欢那个地方。
几乎每次去爸妈那里，我都会和他们吵架，在他们眼里，我浑身都是缺点，不听话、不懂事、不爱学习、懒惰、早恋……我知道他们说的是事实，但有些话讲一次两次，我心里明白不就行了，反反复复地说有什么意思？所以我一听他们讲这些就来火。我的脾气一直很坏，这可能遗传自爸爸，我们父女常常吵得天翻地覆，多数时候，妈妈都会帮着爸爸骂我，可一旦爸爸挥起老拳，她又会挡在最前面。
中专毕业后，我不得不去跟爸妈一起住，这样一来，家里更是翻了天，有好几次，妈妈被我气得用头撞墙，而我也“不甘示弱”，有一次拿刀子割了手腕。现在想想，爸妈其实都是为我好，但当时的我就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可能这就是青春期的叛逆吧。割腕后没多久我就离家出走了，是“逃”出来的，一分钱都没带。
为了不让爸妈找到我，我辞去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在同事、同学那里蹭吃蹭喝，东住一天、西住一天，今天跟他借钱、明天跟你借钱，日子过得很惨。我知道爸妈肯定到处找我，但我就是死撑着不回去，连老家的外婆都不知道我在哪里。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不到半年，就欠了朋友一屁股债，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就想尽快挣到钱养活自己，恰好这时在酒吧里认识了一些社会上的小混混，就差点跟着他们走了歪路。
是老周把我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的，如果不是他，我这会指不定已经吃了牢饭了，所以到现在我都很感激他。老周对我很好，不但救了我，还帮我找了地方落脚，借钱给我还债。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接受这个才认识一两天的中年人的帮助，可能是当时已经走投无路，也可能是侥幸心理：既然他愿意，我又何乐而不为？
因为感激他，做了他的情人
现在想想，老周当初之所以帮我，除了可怜我、想拉我一把外，肯定也有不良的动机，反正没多久后他就说很喜欢我，请我做他的情人。我曾经很犹豫，可一想他毕竟帮过我，而且那时候我没有工作，又离开了亲人，觉得非常无助，似乎只能依靠他生活了。
我成了老周的情人，这一点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跟我爸差不多年纪，他的儿子比我还大一岁。但是老周对我的确很好，事无巨细地关心我，对我的坏脾气也是百分之百的包容，我这人吃软不吃硬，对他就越来越依赖了。
不过，虽然依赖老周，我还是很清楚自己跟他是没有结果的，他有老婆孩子，不可能为了我离婚。再说了，他想跟我结婚我还不乐意呢，我对他根本就谈不上爱，我还很年轻，结婚这事太遥远了。
有时候我也很纠结自己的这种“身份”，知道这是见不得光的事，要是让爸妈知道了肯定会打断我的腿，可是自己又抗拒不了那种安逸的生活，不用工作，吃住不愁，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上网、打游戏都没人管，多自由啊。那时候，我身边有几个常来往的中专女同学，她们中有几个也和我是一样的“身份”，不过我们在一起玩时从来不提这些，可能她们跟我一样，都觉得这种事不太适合拿出来说吧。
但是，太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也很无聊，我渐渐厌倦了。我想外婆，也有点想爸爸妈妈，在回去见他们前，我知道必须得和老周断了关系。想想跟着老周也有一段时间了，自己不再欠他什么，我就打算找份工作，逐渐离开老周的“保护”。可碰了几次壁后发现，我这种学历要找到好工作实在太难了，有些大学生都没工作呢。我只好在一个朋友的小店里帮她照看生意，挣点小钱。但这些钱实在太少了，我既不用名牌，也不进高档场所，可还是挣的没有花的多。于是，离开老周的计划暂时搁浅。
可我最终还是离开了老周，促使我下定决心的原因，是我后来发现老周也没那么可靠了，在我最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他没有出现，这让我非常愤怒。依然记得那些天，当房东屡次向我催要房租而我拿不出来时的尴尬和无助，老周的突然消失令我惊恐多于失望，虽然半个月后他回来跟我万般解释，我也不愿再信任他了，我开始明白，只有自己才最靠得住。
我的青春怎么千疮百孔
离开老周后，我回去见了外婆和爸妈，这时候距我离家出走已经一年多。外婆哭得不成样子，我也跟着哭；爸爸几次想骂我，都被妈妈拦住了。看着爸爸愤怒的脸，我的倔劲又上来了，心中觉得委屈，自己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他问都不问，劈头盖脸就是骂，他一点都不担心我吗？我想我还是不能跟爸妈一起住，我骗他们说我的工资挺高的，跟同事在单位附近合租了房子。
我又自己一个人在外谋生活了，这时候，我以前一个初中男同学建浩当兵回来休假，正巧跟我碰见了。他以前就喜欢过我，这次又对我展开了追求，我正觉得孤单寂寞，想想他人还不错，就试着交往起来。建浩不知道我跟老周的事，反而觉得我是个不要父母保护、自立自强的女孩子，看我手头困难，毫不犹豫地帮我续付了房租。可是他的假期很短，不久就回去了，我又陷入了孤独中。
我是个有很多缺点的女孩，除了爸妈成天骂我的懒啊、犟啊、脾气坏啊，还有很多，比如害怕寂寞。建浩走了没多久，我就因为寂寞，在另一个男孩的追求下，和建浩分了手。那个男孩是我以前的同事，叫张源，他没学历没长相也没钱，比我还小一岁，我之所以跟他在一起，纯粹是因为他在我最寂寞的时候出现了。
我对张源谈不上爱，甚至连喜欢都不是，他对我来说就是一个伴。这个伴有时候很让人开心，因为他对我好得不能再好，除了不能给我钱(因为他没有)，什么都愿意给我。但是有时候我也很烦他，因为他其实一点都不成熟，却总在我面前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我觉得实在好笑。
现在，我们俩在一起已经有大半年了，他拿的工资还没有我多，为了生活，我不得不伸手跟外婆要钱，但这还是不够，于是又开始跟朋友借钱。为了他，我已经债台高筑了。前些天，我发现自己竟怀孕了，赶紧去做了无痛人流，手术费用是我自己掏的，张源只会跟在我屁股后面，诚惶诚恐。手术后回到我们租住的小屋，我对张源大发脾气，把他推出屋子自己一个人痛哭，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我的青春怎么这么千疮百孔？我又该怎么继续今后的路？
对话实录(摘选)
沈娇娇(以下简称娇)：其实我还跟另外一个男人有过关系，也就是传说中的小老婆吧。那个人他儿子都比我大一岁。这些都没人知道。你也别瞧不起我什么的，我感觉这也没什么值得别人瞧不起的。
丹侬：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是吗？
娇：也不是，我感觉这种事在我身边挺多，我有些同学也这样的。也许你们做记者的见得多，也不觉得是什么新鲜事。
丹侬：当初为什么会跟有家庭的男人在一起呢？
娇：当时刚从学校出来，走了段歪路，是他帮的我。
丹侬：什么歪路？
娇：呵。那就不讲了。反正是不好的。
丹侬：他帮你，你就感激他，爱上他？对他有爱吗？
娇：谈不上。但是我知道，他爱我。也许也说不上爱吧，不清楚的感情……
丹侬：你知道自己跟他不会有结果吧？
娇：我也不想跟他有结果。
丹侬：只是想跟他谈谈恋爱？
娇：谈恋爱？哈哈。怎么可能。
丹侬：连谈恋爱都不是啊。
娇：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丹侬：那你们算什么关系？
娇：传说中的情人关系吧。
丹侬：你用他的钱吗？
娇：以前我的一切开支都是他的，但是不多。而且他能给我一个安身的地方。
丹侬：你不工作？
娇：以前没有。因为走了段歪路，而且那时候也不想工作。也许是小吧，只想玩。
丹侬：是为了生活才跟他在一起？
娇：算是吧。我没钱。他那里有我需要的钱。
丹侬：你对他有没有利用的心理？或者你们俩是各取所需？
娇：有，肯定有。我们都不是傻子，但是我不知道他对我是一种什么样的……需要？
丹侬：后来为什么和他分开？
娇：他不能给我幸福。
丹侬：你认为什么是幸福？
娇：没仔细地想过，我想只要开心，没有烦恼，应该就是幸福吧，反正与钱无关，没有钱也有快乐的时候，快乐与钱无关。
丹侬：家里人不知道这些事吧？
娇：当然了。
丹侬：年纪很小，经历很多，到底你是成熟还是不成熟呢？
娇：我也说不清楚，哈哈。
丹侬：你自认为是个什么性格的女孩子？
娇：我言行不一、很懒、很怕寂寞、也霸道、很自私、脾气暴躁……
丹侬：好像都是缺点，你的优点呢？
娇：没有，哈哈。
娇：他是我谈得最长的一个对象，大半年了。平时都是花我的钱，我去做人流居然也是我的钱……
丹侬：这次轮到花你的钱了。
娇：哈哈，你游戏人生，人生就游戏你呗。
丹侬：那觉得游戏人生有意思吗？
娇：无所谓游戏不游戏，开心就好。
丹侬：那你开心吗？
娇：现在不知道……
丹侬：人流时心里怎么想的？
娇：没怎么想，我一直以为我不会怀孕的。
丹侬：你不做保护措施吗？
娇：以前都做，后来就没想那么多。
丹侬：可是人流对身体不好啊，你年龄这么小。
娇：知道啊，但那有什么办法……
丹侬：当时害怕吗？
娇：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反正心里不舒服，想哭。
丹侬的话
上周五晚8点多钟，在整理跟沈娇娇的聊天记录时，热线响了。电话那头，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哭泣，她说她遇到了好多好多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问了问她的年龄，她说：“虚岁20.”脑海里最先闪过的念头就是：她和沈娇娇同龄。
她来到报社。这是一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女孩，也是1990年出生，也是中专毕业刚进入社会，也一样有好几段感情，现在正跟一位已婚男士藕断丝连。她说，为了帮助这个男人发展事业，她拿出了自己打工攒下的所有积蓄，也是为了这个男人，她失去了工作，可是他现在提出了分手。
“当初是他追求我的。”她说。她还说：“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成熟，同学们也都认为我懂得很多，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在社会上手足无措。”
为了“报复”这个男人，她决定堕落，这天是她第一天去酒吧上班，一个中年男人将带她去了酒店。但她到底还是临阵脱逃了，“好可怕，他拉着我不让我走，差一点就走不了了……”她不停地哭。
丹侬为她的临阵脱逃而庆幸，却为她和沈娇娇的将来而担忧。这些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走岔了路或懵懂不自知，或心觉不安又不知如何面对，她们这青春的一页，不是一声叹息就能翻过去的。丹侬无意去评价这些女孩子的对错，只是比她们更成熟、更有分辨力和道德心的成年人们，家长、老师，还有某些有洛丽塔情结的已婚男士们，是不是更该担当好自己正面的社会角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