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历史进程的经典战役:皮德纳战役

2017-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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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第二次布匿战争结束后,罗马人独霸了西地中海,其扩张野心随即膨胀,同时在战争中,罗马元老院掌握了巨大的行政权力,成为贵族的世袭领地,导致贵族与

第二次布匿战争结束后,罗马人独霸了西地中海,其扩张野心随即膨胀,同时在战争中,罗马元老院掌握了巨大的行政权力,成为贵族的世袭领地,导致贵族与平民的矛盾日益加深(后来终于导致共和制度的解体)。由于罗马的连年战争,自由民众从军的比例大大增加,而巨大的产粮区又需要大量的雇工(更准确地说是奴隶),这又刺激了罗马人的扩张神经。现在,向西、向南的扩张已经结束,罗马人的目光投向了他的东面的近邻希腊城邦。

自从亚历山大大帝过世之后,帝国分崩离析,代之而起的是几个希腊化的王国,位于埃及的托勒密王国(著名的埃及艳后是他们的后裔),以叙利亚为中心的塞琉古王国,还有马其顿王国,几家王国之间也时不时发生混战。

前205年,希腊城邦的柏加曼国王欧米尼斯受到马其顿王国扩张的压力,向罗马求援,并指出马其顿将成为罗马人的心腹之患。前198年,罗马执政官弗拉米尼乌斯率军与马其顿军交锋,后者失利,被迫退出希腊,罗马人成为希腊城邦之间的仲裁者。

前190年底,罗马人再与塞琉古国王安条克三世的大军激战于马格尼西亚,对方惨败之余,只好答应罗马人的条件,放弃武备,退出与罗马争雄的行列。

尽管罗马人先后击败了马其顿和塞琉古,但并没有过于为难他们,个中原因,是由于罗马的版图急剧扩大,到处都需要军队来守卫,对于进行庞大的战争,罗马人此时还有心无力,毕竟,对方还保持着相当的军力。罗马人希望保持希腊世界的分裂状态,最好使他们内部争斗,从中渔利。从这点看,罗马人具有相当的东方神髓。早些时候的东方,正是我国的战国末期,各国之间的争斗充满着谋略。罗马人寄希望于力量强大时,再行扩张,但是希腊人的争斗使这一时机提前了。

前187年,马其顿王腓力五世发现,对于希腊内部的争斗,罗马人只是派使团出面斡旋,但效果并不佳。腓力认为,罗马的权势已经削弱,不禁又萌发了称霸希腊的雄心。于是,他出兵占领了色雷斯地区,但遭到了欧米尼斯的举报,这一次,罗马人的反应非常强烈,坚持要求他撤军,由于腓力没有做好战争准备,只好忍气吞声地执行了,同时,他还派自己的儿子德米特里去罗马进行申诉,以拖延时间。

德米特里年轻时曾在罗马做过人质,与罗马高层交往过密,他的出访非常成功,据说,弗拉米尼乌斯还私下里向他表示:罗马人可以拥立你为未来的马其顿王。虽然德米特里此行使两国关系大为缓和,但也给其本人引来了杀身之祸。腓力五世的长子柏尔修听说罗马人的打算之后,觉得自己未来的王位受到了威胁,便唆使父亲毒死了德米特里。前179年,柏尔修如愿地成为马其顿王,同时也继承了腓力的反罗马政策,他一面在国内励精图治,加强了对其东面邻居色雷斯地区的控制;一面对外拉拢所有的反罗马势力组成联盟,他还派人向罗马示好,要求与罗马人续订盟约,当然,他两面三刀的手法没有瞒过罗马人的眼睛。罗马元老院对其表现是既惊且怒,立即向马其顿派出调查团,但其代表根本就没有得到柏尔修的好脸。同时,欧米尼斯在罗马大肆控诉柏尔修的所谓不法行为,柏尔修闻听,火上心头,待欧米尼斯回国途经德尔斐神庙时,竟派出杀手欲以行刺。罗马人认为,该是铲除柏尔修的时候了。前172年初,罗马人在亚德里亚海东岸的波利纳建起了一个进攻马其顿的桥头堡,第三次马其顿战争爆发了。

此时的马其顿对于战争的准备,谈得上是兵精粮足,粮食储备够十年之用,可使用的野战步兵近4万人、骑兵4千人,而且著名的马其顿方阵战术,也被柏尔修继承下来,并加以了改进(马其顿地区多山,方阵的机动性大大降低,方阵本适合平原作战),新方阵共为16列,其中前5列和最后一列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步兵,而中间则是未训练和半训练的人员,方阵队列非常密集,只能前行不能后退,前5列士兵的长矛远远地伸出,象一个长满尖刺的铁甲刺猬。在平原地带,对于其正面,几乎无法攻击,但若不在平原地带,方阵的正面容易断裂,此时极易为敌所乘。

凭借着兵精粮足和盛名之下的马其顿方阵,柏尔修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如果他能够主动进攻罗马人,那么对罗马人的威胁则会更大,可是,不幸的是,柏尔修选择的却是防御。

从前171年开始,罗马人两年内两次入侵马其顿,在色萨利地区先后均遭败绩,但柏尔修不但没有乘胜进攻,反而派使节去罗马商谈和平条件,但被罗马人所拒。前169年,罗马人在新任执政官菲利普斯率领下再度出征。当他们翻越奥林匹斯山,来到赫拉克勒乌姆的时候,才发现给养告罄,几天之后,不战而退。令人悲哀的是,面临罗马军的进攻,柏尔修惊慌失措,慌乱中,引兵退到皮德纳,并将财物装箱沉入水中,直到菲利普斯退兵的消息传来,伯尔修的神经才恢复正常,他镇定之后,率军南进,在狄乌姆以南、艾尔皮亚斯河岸构建了坚固的防御工事,准备与菲利普斯大打防御战,引诱对手来攻,而菲利普斯已丧失了进攻的勇气。

罗马官兵的表现引起了民众的强烈不满,元老院只好让前任执政官包拉斯再度出山(他是后西庇阿时代罗马最亮的将星),并授予他指挥战争的全部权力,包拉斯出身显贵世家,是大名鼎鼎的大西庇阿的妹夫,之前在西班牙立下大功,并能视金钱如敝屣,这样的人在罗马实属凤毛麟角。

包拉斯先让元老院派人去调查战局的发展,而调查结果印证了他的推断,柏尔修和菲利普斯双方仍在艾尔皮亚斯河隔河对峙,而罗马军队的给养已不多了(罗马的补给线比马其顿人长的多。如果柏尔修更主动些,罗马人的境地会更惨),舰队的情况则更糟,水兵纷纷逃亡(应该是军官腐败,管理混乱的结果)。此外,欧米尼斯等一些盟军将领的忠诚度也有问题(适逢柏尔修大力策反,而欧米尼斯显然也不愿看到罗马人过于强大)。

尽管双方无战事,柏尔修却没有闲着,他除了离间罗马同盟军,与马其顿北面的蛮族也搭上了关系,但由于种种原因,离间计无功而返,而蛮族援军也告吹。罗马历史学家李维指出:若是蛮族能够南下色萨利进行劫掠,罗马人就会失去补给基地,变得进退两难(柏尔修没有看重盟军的原因是觉得,其自身实力本身也够用)。

柏尔修的这些计划虽未成功,但罗马元老院认为,形势已是万分危急。在调查团做出简明的汇报之后,元老院立即授权包拉斯,率两个兵团和1.4万拉丁联军增援前线。

前168年春,包拉斯来到前线,此时的军中正在闹水荒,因为艾尔皮亚斯河正处于枯水期,但经验丰富的包拉斯考虑到附近既有高山,而地表又没有溪流,则必有地下泉存在,待士兵挖掘后,果然,清水汩汩而出,一时间,罗马军士气大振,包拉斯在军中的形象立时高大起来。接着,包拉斯雷厉风行地整顿军纪,如军中不准喧哗,哨兵轮流换岗等,这样军中所有的人都有事可做,精神风貌为之一变。

不久,包拉斯令一支罗马舰队向北开进,威胁柏尔修的后方,当然,此举的真正用意只是分散其注意力,同时,包拉斯秘密地找到两位熟悉交通的商人,向他们了解皮尔哈比亚隘路的情况,并请他们作向导,引罗马军去迂回包抄马其顿军的后方。包拉斯指令纳西卡(大西庇阿的女婿)引兵8千,先大张旗鼓地向南行至港口希拉克兰,再秘密向西,折向北,经皮苏曼,到达马其顿军以西的狄乌姆,整个行军路线只有纳西卡一人知道。最后,包拉斯亲自领兵向对方挑战,吸引对方注意力。

在纳西卡行军途中,一名士兵逃向马其顿,将罗马人的行动告诉了柏尔修,后者立即派1万多人的雇佣军前去阻击,但被纳西卡击败,柏尔修害怕遭到对方前后夹击,只好率全军向北,退向皮德纳,这是一块平原地带,非常适合马其顿方阵出击,周边有两条快要干涸的小河---阿森河和劳卡斯河。此时的包拉斯和纳西卡已在狄乌姆以北会师,随后,全军跟至皮德纳。

纳西卡主张马上进攻(他担心柏尔修继续退却),但被包拉斯否决,他下令迅速建起野战营地,安排士兵休息(罗马人的野战营地相当有水平,进可攻,退可守,是罗马人野战争胜的巨大保障)。保民官加鲁斯还向士兵们宣布,明日夜间将有月食发生,并对此作了解释。开始,士兵们将信将疑,待到6月21日夜,月食真的出现了,这使士兵们对加鲁斯佩服的五体投地,奉若神明(古时人们不懂月食发生的原理,认为它预示吉凶)。相反,马其顿军却认为,这是亡国的先兆。两国士兵们带着这不同的想法度过了那个不眠之夜,而一切的谜底,都将在第二天揭晓。

两军在劳卡斯河两岸对峙,尽管小河已近干涸(水位只及小腿),但这是双方的唯一水源,每当一方在河中汲水时,本方必有护水人员监视对方,但双方似乎都心照不宣,并不在对方汲水时趁火打劫,但事情在6月22日下午变了样。

下午3时左右,一队罗马军在河中汲水,忽然一匹战马挣脱了绳索,向对岸跑去,罗马士兵去追,遭到对岸的马其顿军的拦截,双方发生了冲突,并且愈演愈烈,连纳西卡也加入战团,终于,包拉斯也知晓了,他深知,此时要想召回部下,那是既困难又不安全,只能因势利导,下令全军集合列阵迎敌。此时,纳西卡回来报告,马其顿军正在列阵,看来,柏尔修是有备而来。

在马其顿军中,方阵位于中央,雇佣兵在两翼,骑兵在最外侧,而罗马军团也是大致如此,所不同的是,罗马人还有少数战象。从历史记载来看,柏尔修动作很快,罗马军刚列阵完毕,马其顿军已杀到阵前。也许引诱罗马军战马过河,引发冲突,在其预料之中(几百年后,我国唐朝安史之乱时,唐军大将李光弼,曾用发情的母马引诱对方战马叛逃而大败叛军)。马其顿方阵中长矛如林,罗马军只能退却,无法抵挡对方的兵锋,显然,柏尔修已经掌握了战场主动权。

危急之中,罗马右翼战线的佣军指挥官把一面战旗抛到对方的空中,企图遮挡住对方的视线,好乘乱反击,但于事无补。罗马军投出重标枪,但被马其顿人的盾牌墙所阻,丧失标枪的罗马军只能手持短剑,无法与对手争锋,只得向身后的阿罗克拉斯山麓败退,这引起连锁反应,导致罗马军全线退却,但随后跟进的马其顿方阵离开平原后,缺点便暴露无疑。由于山麓地势高低不平,方阵正面出现了不连贯的小缺口,而柏尔修显然对事情的发生没有预见,只能眼睁睁地看到方阵间空隙越来越大,包拉斯见状,令罗马军以中队(罗马军团本身有中队的编制)为单位插入了马其顿方阵的缝隙中。双方进行了一系列的短兵相接,但马其顿军扔掉长矛后,只能手持匕首与敌交锋,很快败下阵来,柏尔修的危机降临了。

更不幸的是,马其顿方阵的正面,除了有若干个小缝隙之外,中军部分与左右两翼之间还出现了大空隙(由于罗马军右翼先退,对面的马其顿军已经追击,而两军的中央部分尚在搏斗造成的),包拉斯亲率一个军团冲入了这个缺口中(方阵的侧翼无法防护)。随后,罗马军全线反扑,战局进入了胶着状态,罗马军的骑兵和战象也趋前加入攻击行列,马其顿右翼最先溃散,但不知为何柏尔修所率的近卫骑兵竟没有加入战斗。

此时的中央战线,包拉斯的军团已经冲垮了马其顿的步兵方阵,罗马人开始围歼马其顿逃散的步兵,而柏尔修眼看战局已定,率领着几乎毫无损失的近卫骑兵逃回都城,再到安菲波里斯港口,最后被迫投降,被罗马人监禁了余生。

皮德纳会战,按罗马学者李维的记载,马其顿军有2万人战死,6千人被俘,而罗马人在追击战中又俘获5千余人,罗马人的损失只有数百人(大部分是死于开战初期的右翼战场),但伤者颇多(罗马人的阵亡数字似乎少了点,但很可能是真的)。有人可能会对马其顿人的功亏一篑表示惋惜,但柏尔修战前没有预见,临机不能应变;而罗马军在失利的局面下,虽败不乱,包拉斯能迅速将作战命令传达到基层并能付诸实施,是罗马军取胜的关键,完全是平时训练有素的结果。罗马人的胜利看似偶然,实出必然。

皮德纳战役,导致马其顿迅速灭亡,成为亚历山大帝国开始崩溃的标志(完全覆灭,是托勒密王国被罗马吞并,那是150年后的事情了)。罗马帝国来自东方的威胁已经解除,罗马元老院趁热打铁,决心把所有具备潜在威胁的国家(包括过去的盟友),一并解决,使他们永远丧失反叛的能力。其中,马其顿国号被取消,被肢解为四个联邦式的同盟,同盟之间不准通婚和往来,不准在国外置产(20年后,马其顿终成罗马的行省)。希腊地区的所有城邦,不准拥有武装,贵族被迫迁到意大利居住。曾经与柏尔修结盟的国家,乃至柏加曼等罗马同盟国也一并遭到毁灭,因为罗马人已经不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与马其顿抗衡了,到这时,罗马人才露出了其狰狞面目。

整个希腊半岛都匍匐于罗马人的脚下(只有雅典和斯巴达获得了少许的自治),从此,他们的命运掌握在异族人手里(先是罗马人,后是土耳其人,直至1820年代,希腊人才借助欧洲列强的力量获得独立)。罗马这支无敌怪兽,世上已无人能够制服它了,它最后的结局应该是死于自身的隐患(一百年后,罗马共和国亡于罗马内战,在它的废墟上,更伟大的罗马帝国诞生了)。

皮德纳会战失败,导致希腊世界的坍塌,罗马怪兽失去制衡,让后世学者常扼腕长叹。史家更是指责柏尔修懦弱怯战为失败的主因,其实在那时,没有谁能够阻拦罗马人征服的脚步。柏尔修有过战胜罗马人的记录,不过,他最后遇到的对手是更具智慧的包拉斯而已。会战爆发前,柏尔修坚守不出,为的是拖垮罗马军的补给线,企图不战而胜,但他显然低估了对手,看得出,柏尔修长于谋略,而短于战场指挥,在会战的最后阶段,其近卫骑兵无所作为就是明证。其实,会战失利的真正原因,应该从柏尔修的内心世界去寻找,他骨子里想赢怕输,患得患失的心理占了上风,因此,他屡次想与罗马人谈判,就是想维持一个和平的局面,但经历过汉尼拔战争的洗礼,罗马人已经既能赢得起,更能输得起(即使罗马人输掉了皮德纳会战,他们也一定会卷土重来,再分高下)。有人会问,为什么柏尔修不肯与罗马人放手一搏呢?在我看来,柏尔修的志向并不只是向罗马复仇,而是想重建亚历山大帝国,在未来,他与塞琉古和托勒密两国必有一战,他不愿在与罗马人的争斗中把家底都用光,这应该就是他束手束脚,以战求和的背后原因。可惜,他志向虽然远大,但不具备亚历山大的军事才能,成为后人眼中志大才疏的典型。

皮德纳战役之后,在当时的西方文明世界,罗马人已无对手,向世界性强权迈出了极重要的一步,这是继30年前,在扎马战役击败迦太基后的又一个里程碑式的胜利。在军事领域,密集方阵的战术趋于没落,逐渐让位于更具灵活性的中队战术,进一步完善了罗马人的军团体制,为后世开创了一个几百年内罕逢敌手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