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特人的境况 读书笔记 汉娜 阿伦特 《人的境况》
第五节 财产和财富的私人性 生命过程本身(包括其繁殖力)是私人化的东西,洛克发现了了私有财产也是最为私人所有的东西,因为人的身体就是人的固有财产。 马克思和洛克都认为财富的增长是一个自然过程,企图制约和控制财富的过程都破坏了社会生活本身。
我们身体的劳动是某种占有的手段。随着现代的发展,私人性的劳动变成了公共性的东西。洛克把财产解释成占有“从公有中圈出来”的东西的过程,这个从公有中独立出来的东西,在现代社会得到了更好的保护。
人的身体是人的个人财产的结晶,是人唯一不能与他人分享的东西。但是如果一个人把他的全部精力集中在自己的身体生命上,他也就被排斥在这个世界之外了。苦修禁欲主义和享乐主义都是一种与世隔绝的方式,这种方式建立在“自然”经验之上,而非劳动和奴役的经验之上。
从与世隔绝和禁锢在自己的私人存在中所享受的快乐,其实是一种无痛苦状态(absence of pain)。 无痛苦常常只有在痛和不痛的短暂间歇中感觉得到。
疼痛以及伴随的摆脱疼痛的经验,是唯一让人觉得离开世界如此遥远的感觉经验。 唯一与这种无世界的经验一致的活动是劳动。因为劳动人尽管活着,却完全被囚禁在他与自然的新陈代谢中。他无法让自己摆脱自身机能的循环动作。
它是我们的私有财产,同时这种私有性是真正无世界的,只为我们私人所有。 不过这种私有性并不是洛克所理解的私有财产,在他的理论中,财产始终与公共世界相连。因此现代社会并不时一个古代意义上财产所有者的社会,而是一个劳动者或者打工者的社会。
当人们的主要兴趣不是财产,而是财富的增长及积累过程,社会状态就发生了改变。财富增长与积累与种群的生命过程一样是无限的。 一个巨人般的整体的社会生命才是这个积累过程的主体,它不受个体寿命和个人所持财产有限性的限制。
这种社会化的集体生命沿着它自身的“必然性”前进,即在生命繁殖和生命所需物品的极大丰富的双重意义上,沿着自动化的过程前进。 但是这一社会化的过程并不能消除劳动活动本身的私人性。
物品的丰裕和劳动时间的缩短也无法引向一个公共世界的建立。马克思正确预言了在社会生产力不受阻碍发展的条件下,公共领域消亡了。同时他预言了从劳动中解放出来的社会化的人,把他们的自由时间将耗费在私人的、本质来说无世界性的活动上(即我们今天称之的“业余爱好”) 第六节工作的器具和劳动分工 劳动让人取得生活必需品,劳动的产物是人与自然新陈代谢的产物,它的短暂性使它无法成为世界的一部分。
一个劳动者的大众社会是由一群缺乏世界性的人类成员组成,它们受制于必然性而失去了自由的能力。劳动动物的无世界性并非人的内在对于世界公共性的主动逃离,而是被自身需求的满足套住,就此而言,劳动人不是逃离世界,而是被抛出世界的。
在现代,奴役变成劳动阶级的社会状况,因为它就是生命自然状况本身,奴役生活无所不在。 古代的奴隶的功能并非为了社会生产,而是主要承担家务劳动。虽然把生命负担从公民肩头卸下要付出暴力强迫和不义的代价,但是这种黑暗的代价是自然的,而用暴力的方法试图打碎所有人都束缚在痛苦和必然性中锁链的行为才是人为的。
人的处境是:辛苦操劳时生命本身的模式,它和束缚人的必然性一起,让人感受到它的存在,而神的惬意生活也许是毫无生气的生活。
甚至可以说, 只有人们愿意承担生命的重负,把辛苦操劳扛在肩上,才能保持生机和活力。 现代社会中劳动工具的改善使劳动比以前轻松得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人受制于必然性的状况得到了改变,只是这一状况变得越来越难以觉察,这也意味着人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获得自由,因为人的自由总是从摆脱必然性的尝试中获得。
劳动工具本身是工作的产物,它们不属于消费过程,而是使用物世界的组成部分。
它能有限减轻劳动强度,但是并不能代替人的劳动。 现代生产领域的一个重要概念是劳动分工。劳动分工首先预设所有单个活动都是同质的,劳动力能够以量为单位累积。劳动分工等于把劳动的整体肢解,它的各个环节本身都没有目的,只有在组合起来以后才能达到目的。
个人的劳动力是有限的,而组合起来的集体的劳动力却不会耗尽,如人类物种的生生不息,不会被个人的出生和死亡打断。 对应集体劳动力的无限循环的是无限的财富积累,现代社会中所有需要储存空间的“财产”都可以转化成货币,这也使个人占有不再有任何局限。
如果我们要使生产的繁殖力受到自然限制,就必须调整个人消费使之适应财富的无限积累。方法则是把所有使用物(包括房子、家具等)都当成消费品来对待。
产业革命中劳动取代了手工业,劳动分工替代了专门手艺, 其结果是所有现代世界的东西都变成了劳动产品,劳动产品的天然命运就是被消费,而非工作产品那样被使用。
劳动过程的无休止只能靠无休止的消费需求来保证,因此人也越来越快地替换掉我们周围的世界之物,不再尊重和保护他们固有的持存性。技艺人的理想是永恒、稳固和持久,这个理想在现代社会已经让位给劳动动物的理想 -- 富足。
第七节一个消费者社会 现代人生活在一个劳动者社会中,在这个社会中人类的各类活动都被拉平到获取生活必需品和追求物质富足的共同标尺上来。一切活动都是为了“谋生”。这也导致与这一定位相违背的其它职业急剧减少,最后剩下唯一的例外是艺术家,他们是劳动者社会剩下的最后的“工作者”。
劳动走向公共领域后的解放没有导致劳动和积极生活内其它活动的平等,却确定了其无可置疑的统治地位。从谋生的角度看,任何与劳动无关的活动都变成某项“爱好”及玩乐之类。
劳动阶级某种程度上摆脱了压迫和剥削只是意味着社会在非暴力方面取得的进步,但这种进步与自由没有任何关系。因为除了有意折磨人使用的暴力之外,没有哪一种人为暴力比得上受自然性驱使的“人的自然暴力”(古希腊语中“折磨”一词词根就出自于必然性)。
这种暴力在古代只适用于奴隶,这样的暴力从表面上看在现代人类事务中下降了,但是随着劳动地位的上升,与劳动紧密相连接的必然性也随上升,因此到了现代,即使劳动成了自由阶级的职业,但是它也把“奴隶阶级的职责带回给了他们”。
所以现代劳动解放的危险在于:它不仅不能把人带入一个自由时代,恰恰相反,它迫使全体人类都处于必然性的控制之下。
马克思看到了这个危险,因此他说要把人从必然性中解放出来,也就意味着从消费中解放出来,摆脱人与自然的新陈代谢。不过这一乌托邦的构想可能会演变成另一种现实:人的辛苦操劳可能会演变成消费的辛苦操心。从辛苦的桎梏中“解放”出来的人类又要去消费整个世界,也就是说,也许人类的劳动力都会耗费在消费活动上,“大多数人的幸福”实现后的社会也可能成为傻瓜的天堂。
只要劳动动物仍占据着公共领域,真正的公共领域就无法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私人活动的公共表现,其表现形式就是所谓的大众文化。
整个经济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演变成浪费经济,而消费社会中的人则会失去在世界生活的真实感,而只是被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过程推动着。周边之物已经失去了其耐久性,这意味着由消费品围绕的环境并不能使人在其中有家园之感。
生活在一个消费者或者劳动者的社会变得越来越容易,人们也不再能够认清被必然性奴役的事实,而是被不断繁殖的生产力带来的社会富足弄得眼花缭乱,沉浸在无休止运动过程中的社会不再能够认清自身的空虚——一种”不能在劳动过后把自身确定和实现为永恒主体”的生活的空虚。 第三章读完,又要出去10天,回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