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冠中演讲 从“造物”转为“谋事”的思维方法——柳冠中教授北大演讲41
从“造物”转为“谋事”的思维方法——柳冠中教授北大演讲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晚上好。非常高兴今天到兄弟院校北大给同学们介绍我自己的一些学习或者研究的心得。工业设计在北大已经有了设计研究院的雏形,正在筹备,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事情。这也是咱们国家最晚要成立工业设计这方面学科的一个大学,真正的大学。现在全国这样的学校有一千多所了,都有工业设计的专业,北大到现在正在筹备,马上就要出台了。
中国这也是很快,像大跃进一样,中国的农学院、医学院,没有一所大学没有工业设计专业,咱们北大是最后的,但是我相信正因为它起步晚,但是可以总结很多经验,少走很多弯路,步子能够迈得更加坚实,有机会跟大家在这儿交流,非常荣幸。
今天给大家讲的是一种思维方法,我并不是来讲技巧的,我也不是来讲知识点的。这也是我认为非常悲哀的,大家现在关注的都是技巧、知识点,大家有一个说法好像很对,少一点空谈,多干点实际的,什么叫空谈?不谈怎么会清楚,方向没有。我今天还是要谈工业设计到底是什么。
大家知道工业设计,马上联想,我84年从德国回来以后,当时学校讲工业设计,当时成为效谈,你还能搞工业设计,工业设计有重工业,有轻工业,有家电工业,有家具工业,你到底搞哪门子设计?咱们一理解就从字面上,工业的设计,工业还要你设计,这就荒唐了,所以这就是我们现在整个这一代人或者这几十年的,甚至上百年的认识上的误区,太务实了。
发工资,说没有拿到手不认,都讲究拿到手了才是钱。说句难听的,人和动物的区别在哪儿?我们有脑子,大家关心都是科学的思维、艺术的思维、形象思维、逻辑思维,我觉得这都很荒唐,这是我的看法,大家可以批判。
一说我是学文的,我有艺术思维,我有工科思维没有,我学艺术的,我没有思维细胞,学工科的没有艺术细胞,要不然就是懒汉,要不然就是糊涂虫,每个人脑子都有。我们整个民族这么几十年就是科学与艺术的结合,好像对,怎么结合?这一结合设计的艺术和科学结合,这一结合设计就是漂浮了,空洞的概念,什么都没有,科学那么强大,艺术那么绚。
设计算什么东西?我们要纠正一些观念,我们用5000年的文明,咱们都关心造物,大家有没有想为什么要造物?所以整个都在追求物质享受,物欲,房子、车子、票子,没有这些就结不了婚了。
50、60年代是三转一滴溜才能结婚,文化大革命讲究48条腿,没有48条腿的家具没有想结婚,现在行市更涨 了车子、票子。这个民族怎么了?我们的祖先不是这样,我们口口声声要继承传统,我们的传统是什么?我们的传统不是这个,我们把传统都给物化了。
大家都关注的是点、物,忘掉了系统,忘掉了整体,忘掉了结构。整个都追求这个东西,要时效。老百姓房子、车子,票子,上面要你的数据量化,所以出现学术界为了量化,要论文,一个学期一年至少50篇论文发表,什么论文?论文这么容易写,那就没有观点,东抄西抄,都追求数量,要数量就不要质量,最后就要做假,你有你的办法做假,我有我的办法去投机取巧。
所以我们必须要转变做事,做什么事,做中国人自己的事。不要物,在做事的前提下去选择物,去创造物,这才是创造。
中国说设计创新,设计不创新就不叫设计创新。即便加上了又能创新吗?所以要把这个观念纠过来,从造物转为谋事的思维。做事要工具,做不同的事要不同的工具,今天在这儿你们坐这个椅子舒服吗?不舒服,但是这是课堂,必须这样,你们才思想集中,让每个人舒服了,团团转,你们就开始开小会,你们扯破嗓子也没有用。
给你们一个沙发,一个躺椅,舒服吧,一会儿就打呼噜。这就是设计,不能是舒服,“舒服”这个词是不对的。我们初一、初二学了两年汉语,现在通过学英语学语法。
物是名词,名词是形容词。相比较在这儿不能让你舒服,让你思想集中,让你不能轻易走出来,否则一会儿这个上厕所,那整个课堂就乱了,所以要考虑这儿坐的很紧。这就是设计,设计人的生活方式的,设计你的行为方式。
设计是无言的服务,无声的命令。设计是引导你健康合理公平的生存方式,不是好看。而中国把设计当做好看,要漂亮,要时尚,要奢侈。刚才有一个同学讲得很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攀的更高,其实有一个前提,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是往脚底下看,我们没有往远看。
看的都是钱、欲。我们站在巨人肩膀没有往远看,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往远看了吗?没有目标能往高处走吗?目标错了越走越远,这就是我们讲的做事。做什么事?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要问外国人,中国简直没有外国人就活不了。
很多学术会议一见外国人来了,简直中国人就趋之若鹜,跟着外国人思维走了,就没有办法了。我们也请了外国人,英国设计委员会的主席,决定英国设计战略的,请他给中国人讲。马上中国人就提问,习惯性的,我们中国设计怎么做?问外国人,外国人回答的非常坚决,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你不要来问我。
第二句话,接着底下问,中国怎么能够成为世界一流?这老外说,你们中国人自己的问题,你们所遇到的问题,你们的发展阶段跟我们欧洲不一样,我们欧洲经历的时代,经历的发展跟你们不一样。你们现在遇到的问题是我们没有遇到的,你们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你们就是一流。
为什么要跟外国人爬?什么叫做追一流,追上就是二流。所以这些问题我们脑子里,说是我们改革开放了,说是我们年轻一代,你们脑子里面有没有想这些问题,中国人未来在你们身上。不能光考虑这个小圈子,自己手下这点事。
一,工业设计怎么产生的?工业设计是大生产,大生产产生的工业设计,并不等于以前没有设计活动,有,只不过不叫设计。但是工业设计的矛盾尖锐了,为什么?过去是一个师傅带着一帮徒弟,一个作坊进行创造,进行设计。是一家人或者一个人从头到尾完成的,工序没有分开,所以随时可以调整,做一个,两个不成功,顶多损失了。
所以过去不叫设计,叫意匠,把自己意念通过匠人做出来了,实现了,叫做意匠。大生产用了蒸汽机、流水线,所以生产东西不是一个,十个八个,一出来就是几千、几万、几十万。
所以这样带来了过去的分工是一个人做到底的,现在必须分开,这一拨人专门选料,这一拨人冲压,这拨人组装,那拨人销售。这样分工之间带来隔阂,分工带来效率。
所以打工仔进工厂一个礼拜就是熟练工种,过去是三年都学徒。现在一个礼拜就是熟练工种,因为就只拧螺丝钉,所以根本不知道下一个工序是什么,做的东西没有标准,下面就麻烦了。所以必须要有一种人想好了再上流水线。不能走哪算哪儿。这就是大生产带来分工,分工带来了问题。而设计生来就是解决问题,就因为分工带来隔阂,最后撺不到一块儿。现在必须有人事先想好。
要懂得材料,懂得销售,懂得人们的喜爱,要懂得市场,这就是设计师生来是干这个事的,并不是我们看到的现象,把这个造型弄美化了,那是一个结果。所以这个民族都愿意看结果,而过程当中、本质的东西我们全部没有看到,只看到最后的东西,闪亮的东西,表面的东西。
工业设计本质就是分工机制带来的,所以设计看上去能挣钱的,我们现在把设计当做挣钱工具,其实不是,它是一个上层建筑,它是一个生产关系,它不是生产力。现在国内很多的学者绝大部分把设计当做生产力,他是生产关系的调整,是一个革命。
之所以产生工业设计,在德国成为一个包豪斯的里程碑。德国当时在资本主义国家是一个后进国家,因为德国历史是一个封建国家,他发展最晚。德国派一些学者到英国学,但是最关键的不仅仅派学习,关键是组织者,管理者。不是站在狭隘的技巧、专业的角度学这门学科。
所以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回来组织大辩论。为什么?德国当时跟中国一样是落后的,当时“德国制造”是一个耻辱的标志,是英国人在德国建厂,利用德国的土地,格林童话那个卖牛者,都是打工仔。
所以英国的东西在德国做的,德国必须强迫打上德国制造,强调是二等品,三等品。德国制造最早是这个。他看到英国工业革命一些现象和规律,以及看到当时英国所提倡的手工业运动,整个对工业革命是一个否定,认为大生产,英国纺织工人行业协会,组织工人大罢工,为什么?机器抢了他的饭碗,砸机器。
学者们骂工业,造出来东西因为批量,粗制滥造,哪像贵族,我们看到皇家里面的东西用得那么精致,上面镀金,镀银,那么多纹式。
整个中国大陆跟着欧洲走,手工业运动。英国大陆就是新艺术运动。在这样情况下德国看到事物的本质,回过头来在德国组织两年大辩论,到底德国走哪条路,走英国的工业革命路,
还是回到享受着工业美术实在。而组织参加讨论的官员、银行家、工程师、企业家、艺术家、建筑师,甚至还有工匠。这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还只有行业协会,都是纵向的。德国的做法第一次符合了历史发展的规律,打破了纵向的隔阂。
过去都是工匠。现在学科分类,都是拿工作对象分类的,拿工作用的材料、技术分类的。就像祖先一样的,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而现代的工业革命最大带来什么?由于是一条流水线,他所需要的知识要产生一个产业链,这个产业链不是一个某一个专业连接,需要协同。
就像我们说协同创新,整合创新,创新最大效益是协同集合创新,而不是某一点。我们现在还都是纵向的,现在没有一个横向的,就是德意志指导同谋。第一次从组织上奠定工业发展的基础,而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明白,我们看到都是那些包豪斯的艺术作品。
实际上没有制造同谋,不可能在德国出现包豪斯,不可能有现在工业、设计是讲关系,讲结构的,还是专门技巧,铁路警察管的这一段。
为什么改大部制,就是过去小部制带来隔阂,我是我的利益,你是你的利益,谁也不能干涉,阻碍社会的进步。工业设计本身出生开始就是协调关系的一门学问,而不是我们看到的结果,一个好卖的产品,一个时尚的什么装饰,不是那个,那是结果。
西方经历了德国这个,大家慢慢明白了,资本主义社会或者工业发达国家最重要的是把这个产业链建起来。整个社会是一个系统的,所以在中国当设计师很累,必须全套东西自己干。西方分的很清楚,所以是一个整合的,大家互相协助,靠契约解决很多矛盾问题。而中国不行,所以西方完成了工业化。
我们解放前面有工业,半殖民半封建。解放后开始建自己工业,改革开放30年我们也在努力建设自己的工业,但是我们走了一条捷径,捷径好不好,但是捷径也有不利的一面,我们忽略了最根本问题。我们国家从晚清开始派出多少人出洋留学,现在还在继续派。
很多精英回来了,救国也好,扶持民族工业也好,有的起来了,有的没有起来。但是日本怎么做的?我们回来就是空降部队,你空降下来的,周围这个班组的集体你是出国回来,你干吧。你的思路不用我接受,我是土八路。
结果他再先进也没有人配合好,所以绝大多数并没有发挥更大的作用。有的学科回来两三年不行,没有试验设备,一跺脚又走了。有的可能回来解决了一些问题,有的回来最后同流合污,在那一块混了。所以我1981年到了德国,我参观奔驰汽车,1982年日本的TOYO??还不行。
当时我问他这是什么人派的,他说是TOYO??拍的,他说允许每年拍1003人,不同的岗位,不同的职业,不同的专业背景,遍布所有流水线的电子厂商。第二年换一班,整个执行了五年。
人家是培养团队,培养结构,不是培养尖子,而我们整天讲尖子。所以TOYO??起来了,90年代去我又到德国去参观奔驰,带着国内代表团去参观,发现每个地方还是黄种人,我说怎么TOYO不走了?他说不是,这是韩国现代。
我们哪一个企业这么派,哪一个大学这么派,都是派尖子,钱没有少钱,人没有少派,最后结构没有形成,所以整个国家现在意识形态还是落在一个小生产时代,小农经济的意识,光是要尖子,光要点,没有结构,就像十个前锋打出来的球,绝对打不过配合好的一个足球队。没有配合,没有团队的概念。
1995年我们是工业美术并到清华,感到很光辉。走到汽车系,说培养人才在美国有多少,多少到高级位置上。他讲完了,我说你67年没有造出一部中国车来,你培养人是给美国人打工去的,你为什么不建平台?我们只讲点,你只能给别人看。现在回忆一下,现在还是这
我们都说我们是工业化了,我的看法中国的工业没有完成,工业化没有完成。我们有了加工工业,我们都说我们是制造大国。大家想想我们改革开放引进的,解放后引进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解放牌汽车。57年引进建成的,当时这个厂的产量是全亚洲最大的,引进的苏联老大哥的设备,苏联老大哥的流水线,他的模具,整个技术人员来辅导,我们一下子建成了。
我们出了那么多的劳动模范,那么多先进工人,那么多技术骨干,到现在我们中国的三大车厂,主要技术骨干主要是长春培养出来的。
又怎么样?到了87年我们改革开放,解放牌仍然是那个轴距,从设计角度一点没有往前走,因为设计是苏联设计的,我们根本没有这个精力,我们不知道什么是设计,我们只知道做,加工,我们劳动力便宜,我们可以提供质量,我们可以降低价格,但是我们逐年做的是四吨半。
我们总结过这个经验没有?到了87年以后我们要引进,要引进5吨、10吨、50吨、100吨的,所以说起来真是笑话。解放牌苏联二战拉炮的车,根据这个作为参数,我们把技术创新放在第一位。技术是干什么的?他的技术是高,是解决拉炮的,随时转移炮兵阵地,我们拉来运输。我们居然30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没有人想过。就是忘掉了设计是干什么的,技术是干什么的,我们要运输,不是为了解放牌。
这些问题,改革开放初期80年代末,中国八个兵强代表团,到日本引进电冰箱,因为老百姓要。引进了松下电冰箱,卖给他了,八个生产线,按照性价比。大家一比较都买了这条线,松下的老板坐在这里大声骂中国,我没有看过一个国家这么搞引进的。你为什么不买一个松下的,买一个夏普的,买一个澳大利亚的,买一个法国的,买一个英国的,买一个美国的,过五年中国冰箱就出来了。我们引进就是这样引进的。
30年还是如此,杭州一个城市,80年代末有130家冰箱厂,现在有几个,哪来生产线,全是引进的,现在没有了。所以引进不解决问题,我经常说吃鸡不变鸡,吃狗不变狗。要消化,我们消化做了多少?因为引进以后马上赚钱,大家马上追钱了,追眼前利益,谁去做深入细致,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有人去做。
这些问题就说明,你说我们完成工业化了,我说没有完成。工业化不是这样的。工业化是一个整体,要有协调,要配合,而我们只是一手强,最后靠我们的廉价劳动力。所以这是有名的微笑曲线,我们这30年来,我们为什么挣的GDP高的,靠的是什么?这条产业链,上端、下端、末端,我们都不具备优势,我们只是中间这一端加工制造,我们劳动力便宜,资源不值钱,污染无所谓,所以我们挣了第一桶金。
以后第二桶金不能这么干的,中央提出要转型,转变发展方式。但是很难,广东改革开放第一线,我这些年去广东,毕竟还有新生的东西,但是广东企业家说,转型好,但是今天转型今天死,明天转型明天死,慢慢转型慢慢死,那我宁愿慢慢死。
转型意味着什么?我不能再生产某一个产品了,我必须要考虑配套的,配套只是一个加工厂,不是一个完整的工业。后续力没有,只有加工技术人员。销售总监只是拿最高工资的,他点票子回来,企业家都重视这个。至于开发研究谁做?费力不讨好。所以中国工业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