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平阳的诗亲人 雷平阳:一位只写自己故乡的诗人、作家
一位只写自己故乡的诗人、作家雷平阳—— 不写写云南,我总觉得对不住它。
雷平阳,诗人、作家,1966年生于云南昭通,现居昆明。著有《风中的群山》《云南黄昏的秩序》《普洱茶记》《像袋鼠一样奔跑》《雷平阳诗选》《天上攸乐》《石城猜谜记》《我的云南血统》,与人合著《七个人的背叛》《第二届华文青年诗人奖作品集》,曾获《诗刊》“华文青年诗人奖”、第三届人民文学诗歌奖、昆明市茶花奖金奖、“华语文学传媒盛典·2006年度诗人奖”等。
许多作家创作都选择从自己最熟悉的事物下笔,甚至只写自己的故乡,在云南诗人、作家当中,雷平阳就是比较突出的一个典型。无论诗,还是散文,或者田野笔记,雷平阳都只把目光投向脚下这片土地,尤其是昭通。在网上,很多人喜欢他的作品,经常组织讨论,这些人很幸运,因为他们选对了一位诗人、作家;也有少数人觉得他的作品只不过乡村叙事,这些人要么根本没读过他的作品,要么没有体会到雷平阳作品的细节真实和情感赤诚。
8月29日下午,记者在翠湖边一家茶馆采访了雷平阳。记者因为走错路了,等找到那家茶馆时,雷平阳早已安静地坐在街边桌子旁。他中等身材,发如青苔覆盖岩石,眼细如线,脸膛赭红,从黑外套和蓝牛仔裤的打扮上看,他是一个喜欢行动、做事踏实的人。在采访过程中,雷平阳对自己的事谈得比较少,更热衷于谈论文学和自己行走云南山川时的见闻。
几经折腾 才得以文养文
在雷平阳看来,生活有三种境界:一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一种是“河山天眼里,世界法身中”,而境界最高的一种是“老僧笑指风涛险,坐看江山不出门”。
1985年,雷平阳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盐津县委干秘书,一干就是5年。他常常下乡蹲点、调查,爬过一座又一座山。作为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对人情世故十分陌生。一天夜里,劳累了整天的他正在借住的老乡家呼呼大睡,半夜突然被主人掀开被子,他惊慌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位老汉扯着嗓子说:“起来,走,克干酒!”
原来,这位主人叫自己儿子跑了老远的路买回来三四斤酒,特意款待一下这位蹲点干部。雷平阳一看递过来的一大碗酒,就傻眼了,他从来没喝过酒,然而盛情难却,只有梗着脖子喝下去。至于下酒菜,就是炒熟了堆在地上的花生,大家边喝边聊。
一顿酒喝下来,雷平阳才知道自己也能喝不少酒,更是为乡亲们的淳朴、好客而感动,但他觉得这种生活不是他想要的那种生活。于是,他告别了这种生活,尽管它有可能让雷平阳“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后来,雷平阳干了一年报纸,又调到一家企业干了15年,还去《大家》杂志社干了两年,最后调到《滇池》杂志社当小说编辑,创作时间才得到了保证。他说:“这些年总算找到了一个与自己爱好相关的工作。我想折腾了那么多年,或许不折腾更能写出好多作品,也有人说就因为我折腾了那么多年,才能写出这些作品。我最希望,在云南最低洼的地方坐下来,那里有山有土主庙,庙里可以是博尔赫斯、布罗茨基,也可以是李白、于坚。”
写作原则 从阅历中来
1980年代中期,雷平阳开始发表作品。1993年在《诗刊》上发表了一组诗《云朵上的高原》之后就沉寂了,很少在刊物上发表作品,近十年之间,《诗刊》的编辑大多数都换了,2002年,一位编辑以为雷平阳是位新人,就把他当作诗坛新秀推出,并邀请他参加2003年11月在深圳举行的第19届“青春诗会”。37岁了还被当作一位诗坛新人,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比较搞笑的事。
“我的写作可以用五个字来概括‘从阅历中来’,而且永远都是写我身边的事。”雷平阳的作品富于戏剧性,情感在作品中隐忍不发,其客观细致甚至让人感觉冷酷、残忍,像《杀狗的过程》《学府路一景》《哺鼠小记》,这些诗的特质常常给读者带来极大震撼,为他笔下人物经历的苦难、荒谬、快乐所打动。
对于自己作品的表达方式,雷平阳说:“这涉及一个人对生活的观察方式。你随便到菜市场看看,那些卖鳝鱼的如何剖杀鳝鱼,你只需要客观地描绘了下来,这些文字不是说残酷,这是生活的真实,细节的呈现就战胜了所有,这里根本不需要想象。”
一位优秀的写作者不仅需要高超精妙的语言表达能力,还需要敏锐的观察眼光、个人特有的情感,但只选择一种体裁作为表达形式还不够,还需要熟稔操练别的体裁,以达到内心的一种平衡。“我写散文是为了释放自己。诗会让人癫狂,处于崩溃的边缘,散文创作可以让我回到世俗生活,才会有情有义有心肝的散文。如果诗是‘喧哗与骚动’,那么散文就是‘拯救与逍遥’。”
上山采风 经常变成“人猿泰山”
遇到创作假,雷平阳就常常挎上一个包,包里放个笔记本、几支笔、照相机,然后就上山了,经常呆到鼻毛撑到嘴唇上,胡子也长了,像毛长嘴尖的人猿泰山。这种生活是徐霞客的漫游人生,是“河山天眼里,世界法身中”的境界。
有时候做田野调查,雷平阳会碰到一些让他哭笑不得的事情,一次,他去西双版纳,请了一群向导和翻译,走了一段路之后,有人说自己的老相好住在附近,要去探望一下。继续走了一会,又有人叫嚷口渴,就兀自下山喝酒去了。到了山上,他们遇见了一群猎人蜂拥而来,然后又有几个向导乐癫癫地跟着猎人们一起瞧热闹去了,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年轻翻译陪着他。
他们经过一个村民的房子时,从一大堆晾晒的衣服里钻出一个漂亮姑娘,翻译一见那姑娘就呆了,决定住下来,直到那个姑娘嫁给他为止,任凭雷平阳如何费尽口舌,小翻译根本不管自己起初上山的目的,这样整个队伍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有时候,雷平阳也很羡慕当地人这样随心所欲的生活,大概他认为这种生活才是“老僧笑指风涛险,坐看江山不出门”的境界。
只有对云南发自内心地热爱,一个人才会执着于写云南,而且写得有血有肉、有灵动有深情,雷平阳说:“消失着和已经消失的少数民族文化,云南是集中了多样文化的地方,我尽可能为区域文明保留一个诗歌谢幕,所以我才不断奔走于滇南的佤山、基诺山、怒江之间。
没有人叫你,没有人要求你,自己不写写这片土地,总觉得对不住它。我写云南的另一个原因是,以前强调人们开天辟地、改造世界的能力,云南是一个泛神论的地方,但知道敬畏的诗人很少,我们要维护自然的秩序,让我们有道德、有标准、有秩序。”(都市时报 记者张翔武 摄影记者杨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