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素衣:一代才女陆小曼传记

2018-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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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陆小曼:近代文化名人.女画家.十六七岁精通法文.英文,所到之处追随者众,贵为"校园皇后";她热情大方,彬彬有礼,在外交翻译生涯中随机应变,巧

陆小曼:近代文化名人、女画家。十六七岁精通法文、英文,所到之处追随者众,贵为“校园皇后”;她热情大方,彬彬有礼,在外交翻译生涯中随机应变,巧妙应对外国人蔑视华人的语言、行为,被誉为京城名媛;她多才多艺,刘海粟说她的旧诗清新俏丽,文章蕴藉婉约,绘画颇见宋人院本的常规,是一代才女,旷世佳人。胡适说她是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郁达夫说她是名动20世纪20年代中国文艺界的普罗米修斯。她风华绝代,让徐志摩宠爱了一辈子,让翁瑞午照顾了一辈子,让世间形形色色的男子怀想了一辈子。

伊北,80后作家,北京师范大学文学硕士。已出版作品:小说《被结婚:亲爱的这不是爱情》《北京浮生记》;随笔集《爱恨都已倾城:私房阅读民国女子》《可以暴烈,可以温柔:私房阅读女间谍》;人物传记《你若盛开清风自来——那些人遇见的林徽因》。

恋爱是茶,不能隔夜,婚姻如酒,越存越香,只是,大多数人都封不好这瓶酒,所以许多婚姻跑了气,到最后,只剩下一坛苦水,好不狼狈。小曼十八岁了。她是那样美,那样活跃,那样出名。说媒的人渐渐来了,小曼习以为常,从小到大,追的人还少吗?小曼并不心动,她只是冷冷的,看媒公媒婆来了又走。她不操心,对于感情,小曼尚且懵懂,她像是手持皮鞭的女主人,从未做过感情的奴仆。小曼是社交女王,对付欢场上种种男女往来,她了熟于心,但对于恋人间的亲密接触,小曼的水平却还够不上实习生,她不知爱情的杀伤力,她还没听见内心深处的声音。母亲吴曼华成了小曼的把关人。

许多世家子弟、达官贵人飞蛾扑火般来寻小曼,吴曼华东看看,西看看,总觉得不放心。小曼是深海里最亮的珍珠,吴曼华是网,求亲者是鱼。鱼小了看不上,鱼大了不放心。

王赓是大多数丈母娘会喜欢的女婿。吴曼华多少人过眼,均不中意,当唐在礼夫妇把王赓朝陆家妈妈身边一推,吴曼华喜笑颜开,只觉天地清朗,为女儿挑中了可心人。王赓有长相:据说英俊挺拔。有学历:清华毕业,在普林斯顿大学读过文学,在西点军校学过军事。有前途:一回国就供职陆军部,巴黎和会期间,又被任命为中国代表团上校武官,兼外交部外文翻译,1921年被提拔为陆军上校。自打回国,王赓真可谓顺风顺水,一时间成为京城社交圈颇为扎眼的青年才俊。吴曼华看好王赓,一来王赓确实履历亮眼、前途远大,二来王赓父亲早逝,只有一个弟弟需要供养,也算轻装上阵,找了如此佳婿,等于养了半个儿子,以后投在陆家的精力,定然不少。陆家两老也算终身有靠。每个人都在寻找出路,吴曼华也不例外,王赓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王赓,哦,王受庆。他好吗?小曼端望着,一张非圆非方的脸,细长的眼,鼻尖有一些翘,所以有些俏皮,但总体说,看上去是个严肃的好人。小曼对王赓无太大感觉,但她也想不出什么拒绝他的理由。王赓的前半生,像一副无可挑剔的牌,怎么看,怎么都是赢招,不接这副牌?可惜,接吧,对于小曼来说,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怅惘。小曼终究猜不透,即使拿了一手好牌,也可能打坏。

小曼与王赓是闪婚。两人从认识到结婚,前后不足一月,时髦透顶。小曼母亲乐意引进东床快婿,不愿再等,一手包办大小事务,玉汝于成。1922年10月10日,北京,金鱼胡同,海军联欢社,小曼和王赓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光女傧相就请足九位。曹汝霖的女儿、章宗祥的女儿、叶恭绰的女儿、赵椿年的女儿……几个京城有头面的名媛悉数到场,撑足面子,婚礼当天,海军联欢社的大门几乎被挤爆,轰动京华。

一个是名动京师的名媛,一个是平步青云的才俊,小曼和王赓的结合,尽管有些包办婚姻的意思,但到底也算是一桩美事。男才女貌,自古定例。从今往后,王赓理应奔他的将军路,小曼理应做将军夫人,稳稳当当,铁汉与柔情。吴曼华眯缝着眼,微笑着,看喧哗的人间。她知道,世事变幻莫测,生逢乱世,什么钱财,什么官位,朝不保夕,虽然丈夫陆定此时身居高位,但谁也保不齐明天会怎样,有了这个文武双全的女婿,等于买了保险。

小曼成了王太太。她不快乐。小曼说:“婚后一年多才稍懂人事,明白两性的结合不是可以随便听凭别人安排的,在性情和思想上不能相谋而勉强结合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一件事。”王赓当然爱小曼。但他的爱,是深沉的、封闭式的,他的心像个密闭的盒子,四周用蜡封好,无声无息。他不是没有爱,而是不懂得如何去爱,他的爱是深海里的鱼,孤凄、沉寂,他的爱也像天边的一朵云,淡淡的,看也看不清。王赓是学军事出身,凡事严谨,一板一眼,周一到周六,从早到晚,是他雷打不动的工作日,到了周日,他累了,倦了,在家中歇息,为下一轮的工作蓄势。

小曼骨子里十分叛逆。她的头婚,完全是盲婚。她在青春的路上走,一抬头,撞见一个人,好,就是他了。对于婚姻,小曼懵懂。曾经,在小曼的眼里,结婚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她没有抗拒,只是顺从,盖上盖头,一转眼,到了另外一个家。可真到了婚姻里,小曼才发现婚姻是个冷漠的怪兽。小曼说:“其实我不羡富贵,也不慕荣华,我只要一个安乐的家庭、如心的伴侣,谁知连这一点要求都不能得到,只落得终日里孤单的,有话都没有人能讲,每天只是强自欢笑地在人群里混。”她真的会去混,因为欢场随时都会向她敞开大门。不过,以前,别人叫她小曼,现在,大家叫她“王太太”。寂寞让人分外美丽,结了婚的小曼,风神姿色,不但没有减弱,反倒增多不少,她飞入社交场,消除那些多余的寂寞,就好像消除身上多余的脂肪。小曼的名声更大了,她走到哪儿,四下都会有八种震动,她是带着电的下凡人。小曼成为了胡适博士所说的“北京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许多青年才俊都向她觐见,很奇异,小曼的社交圈非但没有因为结婚而缩小,反倒更大了。她的旗袍之下,尽是膜拜她的忠臣。

小曼一生本色不改,顺境,逆境,顺来顺走,逆来,她便逆流而上。小曼结婚后,在家中,仆人们依然叫她小姐,仿佛她未出嫁过。刘海粟跟着胡适他们去王家见“王太太”,底下人只是通报说“小姐就来”,海粟纳闷:我们要见的是一位太太,就是还年轻,怎么叫“小姐”呢?过了一会儿,小曼出来。海粟大惊!他在心里自己回答:“这位女士真配叫陆小曼!”婚前,婚后,小曼一直是小曼,她身上始终有种少女气,即便是到了后来,她老了,那种少女独有的任性劲、娇岑劲,始终没变。

小曼的社交生活,因为婚姻的无味,而更加肆意。她需要killtime(消磨时间),便去找权贵、千金、上流太太们打牌、看戏、跳舞、唱曲,那一种斑斓的生活,看上去华丽,可谁能体会散场后的寂寥。小曼的夜生活,像戏曲里一口唱下来的长腔,咿咿呀呀,没完没了。小曼白天睡,晚上起,像朵昙花,在最黑浓的夜色里绽放。只是绽放,并无香。情感上,小曼是痛苦的,她忙于社交,陷身繁华,也只是为了冲淡这痛苦而已,王赓之于她,是白天不懂夜的黑。那烟,那酒,那舞,那戏,那五光十色,那夜夜笙歌,不过是小曼演一场独角戏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