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等你年老色衰时再娶你
我和他睡一个屋,但彼此相安无事;他看过我洗澡,却说毫无感觉;他是我爱情中的狗头军师。他说,如果等你年老色衰还没有找到人嫁,也许我这个好男人会勉为其难地娶你。
一切都在不言中,这是我们的默契。
在给记者发来的邮件中,水晶这样写道:国庆节的时候,一个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男人结婚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却与情爱无关,与性别无关。忽然就想起这10余年来与他交往的种种,无论欢喜还是伤悲,他始终在我左右。
看着水晶的来信,我有了一种感动,也许每个女人心底都有、或者至少是希望有这样一个男人吧,你欣赏他却不一定爱他,他不是丈夫,也不是情人,却和你彼此感念、灵犀相通。他知道生命的丰富和孤独,和他在一起,永远舒适透气。
我们是哥们儿
我跟老木从小一起长大。
我们曾经一起逃课打游戏看电影,曾经一起把鞭炮扔进别人的窗户,然后一阵风地翻墙逃跑,躲在墙角笑得肚子疼……懵懂年纪,他曾是我第一个暗恋的对象,可也许正是因为我们太熟了,熟得不好意思去想男女之事,这种初萌的情愫,最终被一种类似兄弟姐妹的阶级情谊所取代。我们是哥们儿。
用老木的话来说:都见过你洗澡了,还是对你没感觉,估计这辈子是跟你擦不出火花的了。--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了,妈妈在院子里给我洗澡,被闯进来叫我去上学的老木看到好几次。从此成了老木手中的把柄,有事没事都拿来洗涮我。
很巧的是,后来我跟老木不约而同地都考起了重庆的大学,然后一起从家乡来到重庆。刚开始的时候人生地不熟,老木于我而言更是惟一的依靠,像是一个亲人。那时好像还是很忙的,但总也有大把的时间在一起,每到周末我都朝他学校跑,或是他带我去大吃一顿好的,或是买上很多零食,叫上他在学校的哥们儿,一起在他租的房子里大开欢筵。
你爱上的人不会是我
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就是老木的一个哥们儿,在他那里胡吃海喝时认识的。很多年以后老木很有先见之明地说:谁叫你们当年背着我暗度陈仓呢?要是早问问我,我会及时棒打鸳鸯,免得你们以后走那么多弯路。
老木后来一直都说我跟那家伙不合适,但当时他只是不置一辞地接受了我们相好的事实,心无芥蒂地跟我们玩成一团。以至于很多时候,我会痛斥他的灯泡作用,然后一脚把他从他自己的房子中踹出去,安然地享受我跟男友的二人时光。
年轻时候的爱情,不懂得妥协迁就,于是便有了诸多没来由的互相伤害。我跟男友性格太相似了,个性都强,很多时候老木就会在我们之间疲于奔命地斡旋。公平地说,也多亏老木的斡旋,那段感情才得以勉强维持了一段时间,延缓了最终失恋打击的到来。
失恋期间,老木不厌其烦地听我像祥林嫂一样地倾诉,有时我说着说着会“哇”的一声哭出来,他一张接一张地递纸巾过来。他说纸巾真是人类的一个伟大发明,不然非要委屈我借肩膀给你擦眼泪不可,那得糟踏我多少衣服啊。他说得一本正经,听得我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很深很深的夜里,他陪我一圈一圈地走,带我去他学校附近的河边看水。当时黑漆漆的哪里看得见什么水,我就不走,坐在石头上,听水的声音。他也不说什么,陪我,还得在我嚷冷的时候把外套脱给我。
看完水的早晨,天蒙蒙亮,老木带我回到他家,把床让给我睡,他自己睡外屋的沙发。关了灯过后,在黑暗中,我说,老木,要是我爱上的人是你多好啊。一片安静,阒无声息。我想他是已经睡着了,翻了个身,却听到外面传来清晰的声音:问题是你爱上的不会是我。
知不知道我担心你
老木也有重色轻友的时候。
毕业那年我们一起去爬峨眉山,直到出发我才发现有点尴尬,一行5人,除了老木和他的女友,另外两人也是一对,我一个人单出来,夹在里面成了个大大的灯泡。老木拍拍我的头说,真是小家子气,我们都没计较,你还叽叽歪歪干什么。
我对他怒目而视,却又想起要在他女友面前给他留面子,只能勉强笑笑,硬着头皮跟他们出发了。
老木很周到细致地照顾每一个人,这略略减少了一点我的不自在。有时我故意拖在后面,他们两对在前面拍拍照片什么的,我一个人就在后面欣赏大好河山。下山的时候,忽然一只身强力壮的大猴子从身边掠过,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伸爪就抓住了我肩上的挎包。我大吃一惊,想起所有重要证件和现金都在里面,于是死死抓住不放。猴子力气出奇的大,还对我龇牙咧嘴,我渐渐坚持不住,抬眼朝前看,两对男女已经转了个弯看不见踪影。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绝望得就要哭起来。幸好这时后面来了一队朝山的老人,用手中拄的棍子在地上敲了几下,猴子这才闻声而去。
那时手机还没有普及,根本不可能给他们打电话。老人知道我跟同伴失散,答应带我走过猴子成群的一段路。直到战战兢兢到了安全地带,他们给我指点了下山的路,然后离开。
我是个路盲,一向不太记路,但这一次,在这见鬼的深山里面,竟然全是我一个人凭着毅力走了出去,一路支撑我的勇气就是一定要下山找到老木,狠狠地骂他解气,让他知道,正是因为他一门心思顾着讨女朋友开心,重色轻友地忽略了我,才造成了后来所有的惨况。
一路跌跌撞撞走下山来,远远地就有一个人飞奔过来抱住我,闻到那熟悉的味道,我知道是老木。他的脸煞白煞白,用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不善语气,大声地问:你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一下就哭了出来。
为什么要说你
工作两年后,我又陷入了一次绝望的爱情。这一次,我爱上的男人是一个有妇之夫。朋友都说我在玩火,惟独一向喜欢对我指手画脚的老木什么都没说。倒是我自己忍不住了,问他:为什么不说我?
老木好整以暇地看了我一眼,反问道:为什么要说你?我讷讷道,人家都说这样不好。他笑着拍拍我的头,忽然问我:睡觉还吃安眠药吗?我点头。很多年来总是失眠,要想不晨昏颠倒就非吃安眠药入睡不可,这是老木知道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起问这个。
他说这就是了,吃安眠药、抽烟,无数的人跟你说这样不好,但是你戒掉了吗?没有。所以,说你有什么用处呢?你还不是要去做,又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
很多时候,我们明知是错,但还是要去做,奋不顾身似飞蛾扑火,终究心里是明白的。老木自己何尝不是呢?一个接一个的女朋友,换来换去,换去换来,始终就是定不下来,没有结果。
我们各自陷入自己的深渊里,隔岸观火地看着对方受到煎熬、遭到伤害、遇到痛苦,可是我们只能看着,无能为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深渊,除了自渡,他人莫可奈何。注定要你经历的痛,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让你幸免。惟一能为对方做的,就是不时聚一聚,吐吐苦水,然后老木会站在男人的立场帮我分析一下,男人们在这种时候会是怎么想的。他是我爱情中一个秘密的同谋,或者狗头军师。在他的一段段爱情中,我扮演着同样的角色。
为什么我爱的不是你
有一晚正在跟男朋友情意绵绵发嗲耍赖,老木突然打来电话叫我给他送点吃的去,当时他因为踢球折了腿,正住在医院里。我恶狠狠地嘟囔着,骨折而已,又不是要死了,就不能安静点让我过个甜蜜的夜晚吗?你知道我和他难得找到机会在一起。老木在电话那边通情达理地说,我怎么知道他今天恰好在你那里,好吧,偷情是比较重要,你们继续吧。
放下电话,心里却始终平静不下来,谈情说爱都心不在焉起来。男友看出了我的坐立不安,说,我今晚回公司加班算了,不如我顺路送你去医院吧。
我用极快的速度买了些吃的和罐装啤酒冲进医院,老木正狗改不了吃屎地对着一个美女护士眉开眼笑。他看到我手里提的吃的,很高兴的样子,哇啦啦地说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叹了口气,说,还好我那个老头子通情达理,要不都要误会我跟你如何如何了。老木笑着说,他当然会通情达理举止得体,你不就是喜欢老男人的包容和宠溺吗,要是他连这个优点都没了,如何讨你欢心。
他总是能够一句话说到我心里去。
我点点头说,其实老木你也有这个优点呀,为什么我爱的就不是你?
老木说,又来了又来了,每次自己恋爱失败就想到我了。也不想想,我都见过你洗澡了,还是对你没感觉,估计这辈子是跟你擦不出火花的了。
他一提洗澡的事,我就忍不住拿枕头扔他。想起妈妈在院子里给我洗澡,他背着书包来叫我一起上学,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那时我们还是多么小啊,无忧无虑,怎么一晃眼就大了。我妈还在老家希望着我能跟老木走到一起,她不知道我们是哥们儿。
等你老了我娶你
婚外情自然是一件走钢丝的事情。很快,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我的麻烦也开始上门。在流言纷纷中,老木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这一边。
一次,那个受委屈的妻子跑到我的家里来,大吵大闹,那个我爱过的男人居然懦弱地缩在一边不敢动弹。我忽然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太不值得,这是一个多么自私的男人。正在这时老木来了,他疾言厉色地让他们两人都滚蛋,他说滚回你们自己家里发疯,不要再来招惹水晶。他脸色铁青,把那两个年纪比我们大的老人家唬住了,灰溜溜地草草把戏收场,走人。我没有去收拾任何东西,只是拿手捂住脸,什么话也不说。
老木说,搬家吧,换个地方,换个环境就好了。
我惨然笑着,你看我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我不指望他的任何东西,只是以为他可以爱我。老木说,不怪他,当初是你自己陷进去的,他也不是不爱你,只是年纪不同,考虑的东西不一样。我说老木你到底向着谁啊?他笑嘻嘻地说,我说的其实是你想听到的。如果我说你是被一个老谋深算的男人欺骗了感情,不是显得你很蠢很笨吗?
我豁然开朗,是啊,感情的事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男人,就这么简单而已,没有必要愁眉苦脸。
老木说,找个好男人嫁了吧,你需要一段婚姻,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说我也想啊,但是好男人在哪里?老木笑着说,这样吧,如果等你年老色衰还没有找到人嫁,也许我这个好男人会勉为其难地娶你。
终于把你嫁出去了
事实是没有等到我年老色衰,一年前,一次恰恰好的爱情终于来临,我遇到了我现在的老公。老公总是很聪明地对我过去的情感只字不提,他说距离带来爱情,然后会笑着补上一句,如果我像老木那样了解你,跟你成了哥们儿就不会愿意跟你成夫妻了。老木会很促狭地在旁边跟他一唱一和,是呀,像我这样了解她,哪里还敢娶她啊!
结婚那天,老木说,终于把你嫁出去了,这些年我可为你担了不少心啊。他的表情如释重负。我心里非常感动,但还是凶巴巴地说,我有你说的这么困难吗?老木拍拍我的头。一切都在不言中了。这是我们的默契。
后记:
后来老木结识了一个非常温婉的女孩子,对老木很好,对我们这些朋友也都很好,老木也终于决心安定下来。他们在今年国庆节结了婚。
忽然就想把我和老木的种种作一个回顾性的梳理,纪念我们这些年的感情,谢谢老木这么多年来为我所做的一切,希望以后的日子,他能获得幸福。
作为朋友,我将一如既往地爱他,就像他会一如既往地爱我。我们都知道,我们之间的爱,是超越于男女之上,永远不会随着荷尔蒙的变化而变化的大爱。
蓝颜不需要暧昧
水晶的故事让我们想起那个老套的话题:男女之间有没有可能存在真正的友谊。
水晶的故事也告诉我们,男女之间是存在真正友谊的。她和老木,像兄妹,像死党,像哥们儿。她会问,为什么我爱的人不是你?他会说,终于把你嫁出去了,可没为你少操心。他们都风趣幽默,都明净开朗,都没有暧昧,都喜欢把话说透说清。这是他们这份感情得以延续长久却不会走向另一种感情的秘诀所在。
所以,并不是蓝颜不存在,而是你到底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在对待,因为你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你们这段感情的走向。当你像文中的水晶那样光明磊落,落落大方,那么,你便有了得到如老木这般蓝颜的可能--他考虑的不是你的肉体而是你的内心,他永远站在你的身后,不需要报偿地给你源源不断的关心和支持。这种爱超越男女,无关风月,但是能给予我们真正的慰藉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