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开你的咸猪手
你遭遇过性骚扰吗?“咸湿佬”固然无耻可憎,但无辜的你有没有意识到,你的沉默和软弱其实是在助他作恶,让他更加肆无忌惮?面对愈演愈烈的性骚扰,你是要做羊还是做狼?
第一次采访,就被采访对象吃了豆腐
2003年秋天,我从华东师范大学毕业,在上海一家杂志社谋得了做记者的职位。总编之所以在数百求职者中录用我,并不是我有多么出色的才识和多么敏锐的头脑,起决定作用的还是我的外貌。用总编的话来说,“年轻漂亮的女记者,容易调动采访对象的情绪”。
孤身在上海打拼,饭要吃,房租要交,不可一日无银两。我珍惜这份工作,简直到了如履薄冰的地步。办公室同事很快看出这一点,人人肆意使唤我,“Cherry,复印纸没了,领一包来”,“Cherry,帮忙冲杯咖啡,这篇稿子尽快打印”……我一天到晚被差遣着跑来跑去,可我毫无怨言。新人嘛,总是要夹紧尾巴做人的么!
第一次采访,由资深记者Ben带我,采访对象是一家房产企业的老总。在开足冷气的会客室坐定,我打开手提准备记录,Ben与老总客套。忽然那老总向我笑笑:“小姑娘,你冷不冷啊?冷气是不是太大了?”不待我回答,他肥腻的手就在我胳膊上捏了一把:“皮肤很凉呢,当心别感冒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马上将椅子挪开了一米远。
可想而知,我们很快就被送客了。走出大楼,Ben冲我嚷:“你怎么搞的,这么上不得台面!竟然给采访对象脸色看!这种性格怎么做记者?”我委屈地为自己辩白,说他动手动脚,不想Ben又嚷道:“你当什么真?这么开不起玩笑!”我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晚上给好友林林打电话诉说委屈,林林叹口气:“有什么办法?性骚扰,女孩子在职场难免的。生存面前,就顾不得尊严了……忍着呗!”
好在采访中这种情况并不是很多,真正让我畏惧的是逃不开的“酒桌文化”。记者本就是个与人打交道的工作,饭局应酬多,而众所周知,对混酒场的男人来说,最快乐的下酒菜就是“荤段子”了,尤其在座有年轻女性,这种热闹更是不堪。
一次聚餐,五男两女,除我外还有个时髦的“熟女”。一开始大家礼貌地寒暄,酒过三巡,气氛活跃,有一个叔叔级的老男人对我说:“小姑娘,这里数你最小,我考你个脑筋急转弯吧?”不等我说话,他就摇头晃脑地出题了,说了几句萝卜、太太什么的,答案是四个字。我认真思索,仍不得其解,一桌男人开始闷笑。老男人得意地说:“怎么样,想不出吧?看来你还有待学习哦!”然后,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对我来说如同惊雷一般的四字答案。我的脸唰地红了,满座的男人开怀大笑,眼神意味深长。我求援地看向旁边的“熟女”,她却像对桌上的热闹毫无知觉,专心致志地在吃一只大闸蟹。笑声渐平,她装作不经意地附在我耳边说:“别理他们,就当没听见!你越介意他们越开心,他们没意思了自然不说了。”我听了她的话,埋头吃饭,在一个又一个的黄段子中如坐针毡。
我试用期顺利通过,在签正式聘用合同的时候,总编说:“Cherry工作是不错,只是待人接物略欠成熟。”我在心里嘀咕:“难道要我面不改色地给人家吃豆腐才算成熟?”
办公室里,上司的骚扰让我憋屈得要吐血
半年后,杂志社来了新的策划总监,那个叫Peter的家伙,开始了我真正的职场噩梦。Peter三十多岁,高高瘦瘦,戴副黑框眼镜,一副酷酷的模样。他审稿极严,老记者也常被骂得狗血喷头,可他对我倒是一反常态地好,不时拍拍我肩膀、握一下手什么的,很亲切。可是,我不喜欢这种没来由的“亲切”。一次我去交稿,他竟然伸手捏一把我的脸,笑嘻嘻说:“干吗那么急?又没人催你。”我打开他的手,瞪着他说:“总监,请自重。”结果,那个月我的稿子一篇都没通过。
之后Peter的骚扰有愈演愈烈之势。他会在每一个与我独处的时刻伸出他的狼爪:摸摸头发,抓抓手,抚抚腰,拍拍脸。有一次他借口我丝巾漂亮,甚至摸向我的胸口。我飞快一闪,到底被他指尖碰了一下,怄得我躲到洗手间哭红了眼睛。而我若有反抗,工作中他立时给我小鞋穿,我憋屈得几乎要吐血。曾想过去找总编,把这事嚷开,可一直教导我要“成熟”的总编真的会站在我这边吗?同事们又会怎么看我呢?思前想后,我郁闷不堪。
又是一个交稿日,我忐忑地出门上班,心想不知色狼总监又有什么新的花样。星期一的公交车照例挤得要命,我照例缩在车的尾部,将包包抱在胸前。车子开了两站,突然一个女声大喊:“你干什么!挨挨擦擦的,要不要脸?”然后一个长发女孩气呼呼地挤到后面来。大家都转头看她,她指着前面一个男人再次发飙:“看什么看?我说的就是你!变态佬!大家看清楚,就是这个穿格子衬衫的小胡子,一直跟在人家后面蹭来蹭去,好不要脸!大家认清他面孔,司机大哥以后别让他上车!”小胡子作势要过来逞凶:“小八婆,乱讲什么,当心
整个上午,去交稿回来的同事议论纷纷:奇怪,Peter好像病了呢,很痛苦的样子,却又不承认……我听了在心底暗笑。
不出我所料,我的稿子又是一篇也没通过。Peter当着大家的面把稿子摔在我的桌子上,骂我是个“胸大无脑”的花瓶。面对这样恶意的辱骂,我眼睛都不眨一下,理了一把稿子,又去了他的办公室。
我将稿子拍到Peter的台子上,沉着脸问他:“我猜你根本没看我的稿子吧?”Peter低声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小骚货,吃了豹子胆,敢踢老子的命根子!告诉你,不给点甜头,下个月你也别想过!”我声音依然平静:“我敬你是领导,可你一次次这样对我是不是太过分了?这是办公室性骚扰,我可以去告你!”“哈!告?有证据吗?尽管去告!我还说你是胡骚情呢……”他突然停下来,吃惊地看着我,因为我正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我的MP3,正处在录音功能上。我冷笑:“要不要召集大家都来听一下?”
下班前,Peter修改了审稿结果,并当众向我道歉:“是我没好好看稿,Cherry这次稿子很有进步,应该表扬。”他的前倨后恭让大家面面相觑。我盯着电脑屏幕,连眼都没抬一下。
自此,Peter对我很是顾忌,直到半年后他跳槽,我的上稿率一直名列前茅。为此,总编还特意在员工会上表扬我“年轻有为,才华横溢”。
我给林林打电话汇报战果,林林啧啧称叹:“真有你的,简直是美女版007!向你致敬!给点经验,我早想对付我们那个色主任了!”
我呵呵一笑:“送你八字真言———反击有理,自卫无罪。”
以尊严的名义,做一头捍卫自己的狼
此后,在采访中再遇到色狼或是酒桌上再遭黄段子侵袭,我再不会敷衍忍耐。而结果并没有原想的那样严重:只要稿子做得好,总编并不会苛责我,而酒桌上的人最多说我“无趣”也就罢了。一句话,我“失去的是锁链,得到的是尊严”。
今年秋天,杂志社来了新同事May,刚毕业的女孩,文静清秀像朵小百合花似的。一天午休时间,她自一间办公室冲出来,脸色红涨,眼含泪花。我一探头,看到了坐在屋子里一脸坏笑的,我早就想教训的Ben。
我在洗手间找到了正在痛哭不已的May,如此这般地教导了一番。再出去时,她气势汹汹,脚上踏着我的那双有尖细高跟的凉鞋。
很快,Ben的办公室里传出了Ben杀猪般的惨叫。我施施然走过去,看到Ben捂着一只脚在跳,痛得脸都变形了,气急败坏地指着May。我打掉他那只手,笑道:“Ben,干什么?人家开个玩笑嘛,这么当真?一个大男人,这么开不起玩笑?”Ben呆立半晌,看着我们,脸上勉强挤上了微笑。
出得门来,May喜悦地向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我拍拍她的肩:“丫头,告诉你,对有些人,端庄贤良不如个性张扬,温驯如羊不如桀骜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