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撄宁养生研究 陈撄宁先生研究的几点补充(蒲团子)
蒲团子按:此为愚《陈撄宁先生生平述略》一文的最后一节,今转于此处,供参考。
陈撄宁先生的一生,是“以学兴教”的一生。虽然他一直以仙学为立足点,但他从来没有忘记道教的复兴。从最初在《扬善半月刊》发表弘扬道教的文章,做《中华全国道教会缘起》,出版《道学小丛书》《女子道学小丛书》,到编写《复兴道教计划书》,乃至新中国成立后担任中国道教协会会长时组织道教人士研究道教史、开展道教知识学习活动等,无一不在为道教的发展而努力。
陈撄宁先生的道教概念,是广义。他包括了道家、道学、道教、仙学等,与中华传统文化密切相关的多方面内容。
虽然陈撄宁先生最终没有能证到仙学的最高境界,但他所倡导的仙学学术,不仅推动了道教的复兴,也得到了学界的认可。著名学者柳存仁在谈到民国以后的道教时曾说,除了前中国道教协会会长陈撄宁有些思想上的成就外,恐怕民国时期没有什么有影响的道学家。
所以对陈撄宁先生及其学术的研究,也日益被民间学者和相关院校的研究人士所重视,关于陈撄宁先生及其学术研究的文章亦复不少。其间,也有一些问题存在。在这里,仅愚所知,略陈一二,以供参考。
第一个问题,就是“圆顿子”这个道号的问题。陈撄宁,道号“撄宁子”,取义《庄子》。陈撄宁先生云:“然则贱名‘撄宁’二字,亦可谓庄子之涅槃。当年取此名字,原认为自己究竟归宿处。
”“圆顿子”之名的由来,大多是受台北真善美出版社于1978年出版的由徐伯英编纂、袁介圭审订的《中华仙学》一书的影响(蒲团子:虽然此书出版之前也有以“圆顿子”三字作为陈撄宁先生之署名者,但《中华仙学》的影响颇大,特别是大陆出版的《仙学解秘——道家养生秘库》《道教与养生》,大部分内容采自《中华仙学》,更扩大了其影响)。
此书的内容,来源于《扬善半月刊》与《仙道月报》,但将此二刊中“陈撄宁”“撄宁子”等署名,均改作“圆顿子”,将其中的“撄宁”“宁”均改为“圆顿”“顿”。
《扬善半月刊》从1933年7月1日创刊,到1937年8月1日第5卷第3期停刊,共出版了99期;《仙道月报》从1938年1月1日创刊,到1941年停刊,共出版了32期。
遍查二刊,与“圆顿子”之名相关的,约有三处:一是在1936年12月1日《扬善半月刊》第4卷第11期(总第83期)上发表的《最上一乘性命双修二十四家丹诀串述》,文尾署“丙子孟冬撄宁子陈圆顿识”;二是在1941年1月1日《仙道月报》第25期上发表的《重修委羽山大有宫宗谱序》,文末署“中华民国二十九年庚辰冬月皖江撄宁子陈圆顿拜序”;另一处是载于1935年3月16日《扬善半月刊》第2卷第18期(总第42期)“问答专刊”中《答覆上海南车站张家弄王君学道四问》第三问“先生是邱祖门下第几字派”的陈撄宁先生答语“若论到龙门派,仆算是第十九代‘圆’字派”。
究竟徐伯英、袁介圭二位先生为什么要将陈撄宁先生的名字一律改做“圆顿子”,这个也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但这个改动,也篡改了历史。在现在通行的《中国道教史》《中国宗教通论》《中国道教》等权威的道教史料著述中,均采用了“陈撄宁,道号圆顿子”这个错误的说法。
这个恐怕是也徐、袁二位先生当日没有料到的吧。曹昌祺先生在为余仲珏所著《陈撄宁先生传略》一书的序文中曾说:“文稿(蒲团子按:指《陈撄宁先生传略》初稿)中常提及撄师向来不用的龙门派道号‘圆顿’,更没有听到过‘圆顿子’的道号。
陈师对外信件往来及撰文或答复问道等事,均用‘陈撄宁’或‘撄宁’,这是我们同门师弟兄都知道的,并且可在《扬善半月刊》及《仙道月报》上校对的。”胡海牙老师也曾对愚说,当初虽给《仙学解秘——道家养生秘库》一书题写了书名(此书的大部分内容来源于《中华仙学》),但对其将陈撄宁先生名字肆意改动一事,也觉得大为不妥。
故从1997年始,胡海老师用了近6年的时间重新整理了《扬善半月刊》与《仙道月报》,修正了《中华仙学》的错误和署名。
需要说明的是,虽然徐、袁二位先生篡改了陈撄宁先生的名字,但据我们了解,他们对陈撄宁先生也是相当钦仰的。至于当初篡改名字的个中缘由,我们不得而知,但他们的行为确实是不当的。同时,他们的篡改,也确实给现在研究陈撄宁先生生平及中国近代道教史带来了一定的错误认识,这是不可否认的。
第二个问题,是陈撄宁先生与吴彝珠女士相识的时间。由于陈撄宁先生在《自传(一)》有一句“丙辰年秋季,由北京回上海,与妻吴彝同居”,不少人便认为陈撄宁先生于此年(即丙辰年,也就是公元1916年)认识的吴彝珠女士。
并在不少文章中,声称在陈撄宁先生的姐夫乔种珊的安排下,于1916年结识吴彝珠,二人一见如故,佳偶天成云云。事实上,这是一种错误的说法,陈、吴二人相识,最晚应该在1907年。
陈撄宁先生在《自传(二)》中曾云:“光绪三十三年(公元1907年)丁未。廿八岁。自己旧病复发,决计脱离家庭,先到上海,和姐夫乔种珊、妻吴彝珠二人商量旅费问题,然后到各处参访延长寿命的方法。
”从这则记录中,可以得知当时陈撄宁先生与吴彝珠女士已经认识。而1938年秋,吴彝珠在给陈撄宁所著的《灵源大道歌白话注解》一书所作的“跋”中云:“余何幸生为中国之人,而得闻此道耶!幼读小说家言,颇羡神仙有超人之能力。
常于静夜,炷香祷天,以求仙度。长者每斥我为妄,黠者群笑我为愚。虽然,妄与愚,且置勿论,而其一念之诚,或不无可取也。后以夙世因缘,得识吾撄宁夫子。花晨月夕,对坐清谈,方知世间真有神仙之学,决非小说家空中楼阁之言。
惜彼时专攻医术,嗣又服务社会,致今三十载大好光阴,尽消磨于尘劳苦海之中,讵堪回首。”“三十载”,即1907年至1938年。据胡海牙老师说,他听陈撄宁先生说过,相识应该比这个时间还要早(蒲团子按:胡海牙老师的说法已在相关资料中得已确认)。
第三个问题,就是《仙道月报》总期数。很多资料上说《仙道月报》一共出了30期。这个大概也是与《中华仙学》一书有关。我们查阅了《中华仙学》,其中收录的文章中,缺少《仙道月报》第31期和第32期的内容。这是因为当时处于战乱岁月,《仙道月报》无法准确地发送到每一位订户的手中,徐伯英先生的藏本只到30期。而事实上《仙道月报》一共出版了32期。
第四个问题,是愚近来看一篇文章时,见某先生称,在20世纪80年代时,学术界不承认陈撄宁是学者,是经他的努力才让学界所接受。这种说法不确切的。学者,《辞海》解释为“求学的人;做学问的人。
学术上有一定造诣的人”。上海辞书出版社在1980年出版的《辞海(1979年版)》缩印本第432页“陈撄宁”条载:“陈撄宁(1880-1969)。道教学者”。根据这本《辞海》的前言,这本《辞海》最初的工作从1959年开始,定稿于1979年10月。《辞海》应该比个人更具公信力的。可知,陈撄宁先生是不是学者,不是某个人的作用。
第五个问题,是陈撄宁先生师承的问题。曾有人说,陈撄宁先生当初学道,广参博访,未皈依某一师名下,其仙学学术主要靠与同道的参研与读书研究所得。其依据是陈撄宁《自传》。这个说法是不正确的。
其实在1935年3月16日《扬善半月刊》第2卷第18期(总第42期)“问答专刊”《答覆上海南车站张家弄王君学道四问》第三问中,陈撄宁先生明确指出:“仆正式之导师,前后共有五位:北派二位,南派一位,隐仙派一位,儒家一位。
”又如其在1937年4月1日《扬善半月刊》第4卷第19期(总第91期)《答江苏如皋知省庐》中云:“宁平生仙学所亲受家庭之赐者,仅此几本丹经书籍而已。传口诀师虽有几位,皆与家庭无关,即至亲骨肉亦不知我师之姓名,故不足为外人道也。
”可知陈撄宁先生并非无师,而是不提其师之名讳而已。而陈撄宁先生在《扬善半月刊》《仙道月报》上多次提到,仙道学术非普渡性质,必须师传口授方可。
如其在1935年3月16日《扬善半月刊》第2卷第18期(总第42期)“问答专刊”《答覆汪伯英君儒道释十三问》中云:“至于豁然自悟,不要师传,恐怕自古至今,没有此例。只有虽得真传而不能全懂者,虽能全懂而不能实行者,虽能实行而不能成功者,今世尚不乏其人也。
”这也明确指出,没有师传,只靠自悟,是不可以的。此仅就仙学而言。陈撄宁《自传》是其在浙江文史馆供职时所提供的个人简历而已,其平生著述文字约二百余万字,而某先生竟以《自传》为据,而忽视了大量的资料文献,可见其对学问之轻率。
第六个问题,就是关于胡海牙老师是陈撄宁先生的师徒关系。有人曾陈撄宁先生在《自传》没有明确说明收胡海牙为徒,便制造二人师徒关系不真的谣言,并对胡海牙老师依古制拜提出非议。
其实,这种说法不仅没有基本的“民学”知识和社会常识,而且这种言论的制造者也没有阅读过陈撄宁先生的著作。在1938年由上海丹道刻经会出版的陈撄宁先生《灵源大道歌白话注解·吴彝珠女士跋》中曾讲,丙子(1936年)春,吴彝珠女士与陈撄宁先生迁居沪西梅陇镇,一日因偶读圆峤真逸诗“太息平生晚闻道,双修偕隐两蹉跎”之句,不禁触动愁怀,“(撄宁)夫子见而谓曰:‘尔欲闻道,此其时矣。
惟不能以私情而废古制。’余(蒲团子按:指吴彝珠女士)乃照例具表立誓,行礼如仪,遂于历代道祖仙师位下,敬恭承受超生死、脱轮回、历劫不变、千圣相传天人合一之绝学。
此丙子冬月事也。”而胡海牙老师1946年在杭州佑圣观依古制拜陈撄宁先生为师,是有上海张竹铭先生、南京孟怀山先生见证的。
另外,胡海牙老师不仅继承了陈撄宁先生的学术,且有所发挥。这些事情,道教界的前辈大都知道的,当时的见证人之一孟怀山先生也一直与胡海牙老师保持联系。也有人言,陈撄宁先生仙逝时“入室弟子”“嫡传弟子”的竟无一人在其身边,其实余仲珏女士《陈撄宁先生传略》一书已有说明,略知中国历史的人是不会利用特殊历史时期来发表一些不成熟的言论的。
补充几点中,前三者由来已久,已经在相关史学著述被广为传布;后三者,则是新近出现的问题。而且遗憾的是,后三者的错误,是来自相关院校的研究人员,而且有很大成分的人为因素。愚读书不多,但总觉得,做学问应有起码的学术道德和社会良知,而不是搞搞“学术秀”。
愚素喜陈撄宁先生仙学学术,也有幸得到胡海牙老师的指导。本文所述,仅平日记问所得,是陈撄宁先生生平之大概,尚有一些细节部分,待有暇再行整理。
(附记:本篇原为拙著《陈撄宁仙学概述》中的一篇,下笔于几年前,由于需要搜集相关的资料,自己的日常工作又很繁忙,故时做时辍,一直拖到今日。不曾想,今年适逢师爷陈撄宁先生逝世40周年,权作纪念之文吧。蒲团子于2009年3月1日于存真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