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的老男人
所谓六零男,不是六龄幼子,也不是六十老翁,是生于1960年至1970年这个年代,津津有味地活在二零零四这个夏天的男子……
Vivien 生于七零之末,是对洋画、叮叮糖、半导体里的三国演义还存有印象的最后一拨儿,小的时候听孙佳星,小学和初中听小虎队,高中迷张信哲,大学以后跑到歌厅K王菲。二零零四年的这个夏天,她毕业刚满三年,有一天,朋友说有个机会能见到S.H.E,她说,S.H.E是谁?
Vivien 正儿八经谈过一次恋爱,大学同学,真正的“毕业那年一起失恋”。前男友如今硕士毕业即将博士在读。他跟她挥别不到一年,又是美人在怀。分手时他那女不嫁,男不娶的誓言被双方忘得干干净净。有一天她新居入住,收拾细软,翻开日记,看得美滋滋,原来大家曾经这么可爱。
正美呢,有个六零男子打电话说:“我在你家附近,你请饭吧”……男人坐在她面前,隔着宽大的桌子,两手平放在桌上,腰部拿着劲儿,保持直立的坐姿。很短的寸头,鬓边星点白发,眼角几线皱纹,皮肤不再细白幼嫩,斯文地架着细金边眼镜。Vivien松散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他的眼睛,保持着微笑和恰到时候的点头,因为妈妈说别人讲话时要这样才有礼貌。实际上,三句里面听进去半句。
Vivien在想这样一个男子,手上平白地没有戒指,但是钱包里应该有老婆和孩子的照片。Vivien从没仔细问他的生辰。六七,或者六八?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记不住他的名字。在上个夏天,很偶然地,出租堵在东长安街上,Vivien坐在副驾座上,从右车窗张望出去,他的车正好泊在旁边,车窗摇下来,点着烟,车中的音乐飘出来。恰好也转过来,颔首微微一笑,阳光之下,看得Vivien几分心魄荡漾,压住惊惶,拿捏住了回报淡然一笑。没想到,两个红绿灯之间的一段路上,几次走走停停,竟都碰上了。在每一次停下的时候,无奈地相视而笑。忽然他大声说,“咳!留个电话吧。” Vivien说,“要电话没有,QQ号174××××。”然后就把这件事情忘了。过了几日,QQ上有人要加Vivien好友,说明里写了两个字:堵车。
六零男就是这样,他们直接,也分寸。
他们在“文革”中出生,开放十年的时候,他们正值年华,在校园里热烈地讨论政治、经
济和诗歌。那个时候的校园,令Vivien神往。他们听罗大佑和蔡琴,和梁朝伟同龄。他们十几二十的时候没有msn、QQ和Email,他们是最后一批还可能有人不会敲键盘的群体,但是他们那时热情洋溢地“书”信。他们在校园里,抱着吉他,第一批在女生楼下扯破嗓子唱情歌。如今的他们,不会背诵《大话西游》,但跟“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异曲同工的搞怪酸文他们张口就来。对了,周星驰也是六零男子。
在Vivien眼里,三十后半截、四十挂零的年纪,属于“而立”,又未能完全“不惑”。自有一段风度,不是天生的家庭优越,而是年岁积淀的忍让、含蓄和果断。举手投足,成熟稳重的气息,混着淡然又老成的香水味,把周围一平方米的空间包围。他们多半有婚姻,起码也经历过和女人一起的生活。因此他们了解女人。因此如果他们想讨好谁,即使不会去爱他,也多半不会讨厌他们。
那个男人在继续聊着他非典时有趣的奇遇。Vivien边乐边想,一个六零男子,正值当年,如果他恰好还不难看,恰好优越风度,恰好有过一些游历,恰好婚姻和家庭还没有令他泯灭情趣,恰好他愿意讨好你,或许二十岁的女孩是没有多少免疫力的。
如果Vivien还是三年前那个初出校门的孩子,会不会今晚要回想这场约会呢?应该是难免的吧。会不会把一个六零男逢场的玩笑当成认真的追求呢?可是现在这个微笑着面对的她,对六零男的殷勤方程式已不觉新鲜,不复心跳忐忑。大家朋友,仿佛葱花,有用的时候抓一把。
反过来,他们又何尝对20岁刚入世事的女孩有免疫力呢?自觉不自觉地希望保护她、帮助她,在她面前显示他们的能力。Vivien想起刚工作时那场要命的相思,那个六零已婚男子,有着巧克力的肤色和浪迹的脾性,他对Vivien的言笑和拥抱,曾经是她附骨的想念,含在嘴里、捂在胸前,梳进长长的发辫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没有任何表白和允诺,但那种花非花似的吸引,小女生的羞涩的情绪,满足于轻轻的拥抱,那拥抱的滋味,那在怀的眩晕,还有那些理智对感情的压抑……到了最后,怀想起来竟然是一场幸福——虽然在那么多日子里,所有的甜蜜和痛苦都“只能是一个人的事情”。
这样没有结果的爱恋,Vivien一直以为不过是被卷入了一场六零人的游戏,不过是自己天真得可耻。谁知多久以后突然地接到他的电话,称远在澳大利亚,深夜里辗转反侧,定然要跟她说一声“对不起”才安心。从此也就音讯两茫茫,至今也不知道他是出差、旅游还是移民。Anyway,或许应该为这样安宁的终了而微笑。
如今想起来,Vivien甚至觉得不一定因为是他,换一个六零男,初次遭遇他的殷勤,她应该是同样难以把持的。哪里还需要言语的表达,手足无措、腮红耳热的窘迫把心思全写在了脸上。可是现在,前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