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单身的女人

作为一个单身女人在这个灯红酒绿的社会里没有太多的奢望，她们的生活是简单的。行只影单的在这片昏黄里漂流，为什么是昏黄的？我不知道。我想昏黄只是一个简单的词语，一个简单的形容生活的词语罢了。

单身的女人爱穿黑色碎花的连衣裙，夏天是轻薄的，冬天是厚暖的。这种连衣裙是行文老道的随笔，言近旨远；又是凡高画中的向日葵，灿烂金黄的颜色，枯萎憔悴的花朵，是梦想和寂寞在尘世清雅的绽放。

单身的女人穿着这样的连衣裙，轻盈地飘来飘去。每天下班回来，都要提一个淡红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把青菜或者一块豆腐。

单身的女人把袋子放到走廊的水泥台上，取出钥匙。门开了，进屋了，钥匙却忘了拔。彩色丝线编织的带子，像一串缤纷的心事，在锁孔里轻轻摇动。

屋里摆着几张小巧玲珑的桌子，浅碧的本色花纹飘逸空灵。桌子上放着一瓶瓶绢花：大红的、雪白的、深紫的。热烈而孤寂地开放着。它们是这屋子朝朝暮暮的守候。

单身的女人打开录音机，一支古老的曲子带着蓝色的苍凉从心头缓缓流过。单身女人在如水的音乐里出出进进，洗米、择菜。闲下来的时候，她就端盆水浇走廊上的花，有两盆花：一盆是玻璃翠，一盆还是玻璃翠。 

吃完饭，单身的女人就坐在窗前的小垫子上看书。翻了两页，把书搁在地上，抱膝往窗外看，神思不属地。丝丝缕缕的晚风从绿的窗纱里钻进来，书页微微地响，心波便也随着一起一伏。

单身的女人俯在走廊上，楼下拐弯处有块小场地。那儿已有不少人：几个中年女人嘻嘻哈哈织着毛衣，几个裸背的男人勾着头下棋，有个小男孩，坐在小椅上吃火腿肠。他把身子使劲往后靠，凳子的前腿立了起来。单身女人一动不动地俯着。她背对着灯光，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天上的一钩弯月看见了，弯月还看见她腮边一滴亮晶晶的东西，弯月奇怪地猜测，那是什么呢？

单身的女人站在门口，月光斜斜照进来，屋里明明灭灭。单身女人坐在小垫子上，看窗外不同白日的景色：满楼的灯火和皎皎月华辉映着，把窗后的山坡变成橙红的舞台，高低错落的树变成三个贵妇人：戴着长羽毛的帽子，蓬松的长裙垂地，并膝端坐，轻声交谈。

夜浓似海，灯光一颗颗没进海里。天光像流黄的绸子。树呢，仿佛一大滴墨溅在湿的宣纸上，又慢慢洇染开的那种。天色越来越亮，树成了一列黑色的巨大剪纸，小虫子一成不变地浅吟低唱，麻雀叽叽喳喳地叫，这些灰褐的生灵能最先感受到阳光纤弱的悸动，树叶披了淡淡的雾，一点一点绿起来。

单身的女人有些倦意，她走下楼，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涤滤掉涌上来的疲惫。走到院子里，看见中间那株月季还在姹紫嫣红地开，幽幽的香气吸引了她。她顿住脚步，仔细看那娇美的花，忽然觉得又多出几朵，她探过身去数着：“一朵、两杂、三朵……”，一只蜻蜓飞过来，悄无声息落在她的头发上，做着鬼脸，她毫无知觉，还在认真数着。唉呀，这依然是发黄卷帙里的情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