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知性生活与我的性生活

好久没有提笔的兴趣。这几天闲下来，看着窗外的树们逐渐脱光了衣服，看着天空裸露着宽广的胸膛，看着西院墙上一只麻雀死皮赖脸地追着另外一只麻雀极尽勾引、挑逗、猥亵之能事，心中突然就一动，竟有一股暖流从下至上徐徐而来。那一瞬间有一种错觉，以为是自己的老树根重新泛起了对锦绣春天的渴望，可是加以动作之后，才知道他和我一样谦逊而低调，千呼万唤终是不肯出来。整个人就呆起来，站在桌子的一侧，反复换了思想者和掷铁饼者的几种姿势和体位，想了好久才恍然大悟，一定是离别了好久的“知性”返乡了。

说起“知性”这个东西，我还很陌生，尽管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拜访过我，我也屡次地试探着以自己的坚硬、坚韧的性格和灼热的思想深深地进入她，并最终试图达到不拔的完美境界，但是这一切可能总是与我在精神上手淫、意淫过早有关，残弱的体质终究还是抵抗不了不日不夜的思考，最终在羞涩与徘徊中形成了目前的阳萎状态。不举的那天，我正从无法进入“知性”的痛苦中尝试解脱，在双台子胜利街道一带游荡，在北风的推搡下和红男绿女目光的挤压下我无法保持平衡，正手扶着一路站牌喘息时，突然就看见了一张非法广告，纸面污损，字迹陈旧，但是红色的几个大字依然醒目：祖传老中医，专治——阳萎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挺，挺而不久，久而不热，热而不射，射而不活，活而偏弱，弱而不孕，孕而无果，果而不健，健而不聪。疗程短，包疗效。

当时我可能有一些头晕，眼睛大张着，倾斜的身体在夕阳的映衬下拖出长长的背影；一点口水流出来，还没有来得及擦，就被热情的风和灰尘打在了旁边一位候车女性的衣服上。

“讨厌，傻B！”

顺着清脆悦耳的声音望过去，我的口水又流出来，目光遍及之处恰恰皆是动人春色：脸似破瓜身材如花，穿着雅致皮包手挎，腋下一本厚厚的书籍，仔细一看，原来是《三联生活周刊》，也可能是《时尚巴莎》，当然还有可能是《阅读俄罗斯》或者《午后的太阳是一株斜插的花》。天啊，那一刻我突然就懵了，我竟然没有感觉到我身边的竟然是一位“知性”女人。

当然我的身体语言和目光起到了一些作用。她用满含幽怨的目光轻轻地看了我一眼，挥了挥手，把自己优雅地放进一辆出租车中绝尘而去。望着出租车在风中招摇抖动的臀部，我的心就痛起来，身子就又弯下去，有了一些呕吐的感觉。纷乱的脑中，有一幅画面越来越清晰，那是前几天在兴隆台区上公厕时看到的一堵墙壁。墙壁雪白，明显是为了迎接卫生城的检查刚刚粉刷过，但是在蹲位的旁边，有几行纤细的铅笔字，像我脸上跳跃的雀斑一样惹人注意。我佩服自己的记忆力，即使我感叹中国的文化底蕴深厚时，即使我佩服着中国的诗人和作家以及文学爱好者们狂热的创作激情和内涵丰富的作品时，我还是把她们记了下来：

轻轻地

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地来

身下激起浪花

脸颊绽放云彩

悄悄地

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地来

记下我的电话

同志，请一个人悄悄地来

我禁不住一使劲，哎呀妈呀，太有才了。积累了多天的宿便倏地打下来，在池内激起了浪花；因为晕乎乎地轻松，我黄黑的脸上绽满了云彩。太有生活了，我观察着自己的成果，同时也陶醉在同胞们巨大的创造力之中。

从那一刻起，我意识到了“知性”多么重要，即使在蚊蝇的骚扰和臭气的弥散中，几行短短的文字，因为“知性”就把15平米的厕所铸就成了熠熠生辉、辉煌厚重的高雅殿堂。

还是说那天吧！话题扯得有一些远了。

那天其实我有一些受伤了。我曾经把那位“知性”女人的目光理解为幽怨，后来才知道把自己近视眼的因素加进去后，那种眼神应该解读成为鄙视。鄙视的打击确实很大，以至于我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我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引起“知性”女人的鄙视。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我终于有一些合上眼帘的想法，但就在睡眼朦胧之际，走廊里又传来沉重的高跟鞋声和男女的吵闹声。隔壁的门砰地关上，我的眼皮愈发沉重起来，声音透过单薄的墙壁，蜂拥而来。

啊

哎

嗯

唔

呀

天

嗷

与此俱来的，还有床的咯咯吱吱的声音和床头撞击墙壁的咚咚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买一张好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买一座好房？

声声责问中我想起了仲夏的一个夜晚，楼下夫妻那一声声荡气回肠的呻吟呐喊在楼群里回荡。我带着微笑静静地矗立在窗前，一脸崇拜地惊叹：生命，生命的奇迹！迷蒙与感叹中，我看到了对面楼的窗户旁边都站着人，我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在颤抖的空气中游走，我们彼此挥了挥烟头，招了招手，然后，共同发出愤怒的吼声：都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第二天想起来时，还是有一些羡慕，就人家那份冲力和张力，真就是“知性”，实在是太知性了！

可是我不行啊。从那天回来之后，我就不行了。以前四个半小时的工作量只变成了一个小时零三十五分钟，无论怎样努力，一想起那个鄙视的眼神，我就得无声放弃。我和妻子说：你也要知性一些。妻子风情万种地白了我一眼，依偎在我的身边：老公，如同东正教的两个上帝一样，知性也是分为白天和夜晚，你更喜欢哪一个呢？

她问我的时候，恰巧是白天。我没有回答，我只是伸手把窗帘拉上，屋内突然就昏暗起来，如同姗姗来迟的夜晚。

半夜的时候，突然就梦见了脸上满是微笑的一群女人，艰难地向着雾气蒸腾的海面上走去，她们原本月亮般丰满的乳房开始有一些下垂，肥沃的臀部满是褶皱，一丛黝黑浓密的阴毛上布满了灰尘与汗水。我戴上眼镜，在她们的脚印中，看到了两个字：知性！

我身体紧紧蜷缩在一起，两手紧握，满眼泪水。妻子满脸关切地起来，拉开灯，看着我在灯光中摇曳成一片脆弱的叶子。当她把一杯水递过来时，我艰难地从唇边吐出几个单词：

Verstand  or  know s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