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沙龙:陆川叶君谈纪录电影中真实与虚构界限
从左至右:中国电影资料馆策展人沙丹、记录片《我们诞生在中国》导演陆川、记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导演叶君
8月21日,腾讯电影沙龙迎来了第19期。本期主题为——真实与虚构:纪实类影像创作谈。做客的两位嘉宾分别是著名导演陆川,和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导演叶君。主持人则是中国电影资料馆策展人沙丹,当然,更多读者会熟悉他的笔名“奇爱博士”。
在“纪实类影像创作谈”的大主题下,两位嘉宾显然都各具代表性。首先是陆川导演。在这个厮杀激励的暑期档里,由陆川执导、周迅解说的自然电影《我们诞生在中国》显然在同期所有影片中像是一股清流。它以一个普通观众并不熟悉的类型——自然电影,通过国内外顶级摄影团队拍摄下的素材,讲述了一个大熊猫丫丫、川金丝猴淘淘、雪豹达娃的家庭故事。影片不仅赢得影评人和媒体的一致好评,也自8月12日上映以来,目前票房已经突破3500万,成为了国内同类型电影的最高纪录。随着口碑的升温,《我们诞生在中国》的排片由上映第一天的1.4%一直慢慢爬升到现在的4%。
陆川与叶君对话谈中国纪录片
拍摄过《我在故宫修文物》的80后纪录片导演叶君,他的作品和他在现场的发言风格一样:朴实直接,但恰到好处。这部电视纪录片在央视播出时反响平平,可是在B站上迅速成为爆款,足见其对于年轻群体的吸引力和感染力。纪录片中修复钟表的老师傅王津因专业和认真收获一大批拥趸,这样的案例甚至让纪录片这个类型在网络视频平台上一下子从“无人问津”到“洛阳纸贵”。
因此,这两位嘉宾从各自不同的角度出发,在论坛现场探讨关于纪录电影的看法和研究,陆川导演也在现场分享了许多拍摄和制作《我们诞生在中国》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别着急,马上告诉你。
论坛一开始,叶君用他略带沙哑的嗓音说着“大实话”一下子就让现场听众们进入了主题,也让现场的交谈氛围活跃了起来。叶君直言:“我是文科生。小时候最想做的就是拍电影。说实话,我平常并不怎么看电影电视,我也不是一个喜欢纪录片的人。非常的抱歉。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工作做电视就是一个工作。我同学还帮忙过发行陆川导演的《九层妖塔》。我平常也是做一些别的工作。”一通话下来,又说梦想又和陆川导演拉近了距离,可是就是没说到底为什么自己涉猎如此广泛。
导演叶君
“因为如果只做纪录片会饿死。”他的答案太直接了,以至于大家在笑过之后,开始了思考。
陆川接过话说:“其实电影行业就是这几年突然变得非常的有钱。我记得我从电影学院毕业的时候,分到北京厂,有一个分配去向,其实是去中央电视台记录频道。因为那个时候我们那个行业还流传一句话,金专题,银广告。去中央电视台拍纪录片,拍栏目是最有钱的,其次才是广告。这10年全倒过来了,电影变成了比较有钱的一个行业。”
导演陆川
对于纪录电影目前的现场和市场前景,陆川在接拍《我们诞生在中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到。不过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对于他来说,能够做这样一件事情, 对于自己对于整个行业都是一件必要和有意义的事情。
“我是觉得在这个行业,在故事片行业做多了,会有得失心。面对市场、面对影评人。当时觉得肯定是没有票房,也不会有人看。其实在这个里面做长了,我觉得感觉逐渐地会被异化那个感觉,不像从学校出来那么的自然。所以,我觉得我很感谢这一部电影。更没有想到现在有这么多的朋友来看这个电影,就回到了初心那个感觉。”
在大家的刻板印象中,纪录片就像是“加上了配音的监视器录像”。事实上当然并非如此,哪怕是纪录片也是具有剧情片一样的故事大纲、剪辑、制作、配音、调色等等关节和工作。
叶君说:“真实与虚构,纪实类影像创作。对于一个导演来说,其实纪实和虚构没有什么差别。差别就是什么呢?碰到就是生活当中这些普通的人。拍摄的时候就是纪实的拍法,我去讲述他的时候,我会把审美情趣带进去,我用最熟悉文学的方法。比如说,实际上故宫里面的节奏非常慢,但是这个片子非常快。日常看到生活不是这样的结构,我们看到就是被导演重新多线索交叉并进的,被重新梳理一下了。”
陆川开始向现场听众“解密”道:“电影中所有声音都是假的,都是后期配的。比如熊猫吃竹子,小熊猫哼唧的声音,都是经过压缩,重新再配的。技术的作用非常巨大,素材也是经过调色的,是李安的调色师,他在调色《比利林恩的中场休息》的过程中,抽空出来给我们调色。
请周迅来配音,她的声音听上去不是特别的规范,但是有一些惊喜。第一天聊她风格是什么的时候?我跟周迅说,把自己当做一个故事的讲述者,是一个说书人,当成一个角色来演绎。
陆川获小女孩上台送大麦
说到最后,怎么让一个片子好看?《我们诞生在中国》整个后期一年多的时间,每天想一个事情就是故事,这个故事到底是什么?这三个家庭故事到底是什么,然后,这个点在哪里,幽默在哪里,每天都是在想这些事情。所以,主要还是故事,故事,故事。”
因此,陆川把故事一开始包括扬子鳄、东北虎在内的“中国动物大观”式的结构,变成现在的样子。他说:“迪斯尼建议我,把大熊猫,金丝猴放进来。原来还有野马,还有扬子鳄等等一堆,他说这个单子里面凶恶东西比较多,应该稍微调配一下,还要有代表中国的。必须有熊猫。我们和拍电影一样,花了半年时间选动物演员。”
沙丹听了,深受启发,打了个比方:“熊猫相当于吴亦凡嘛。”引得大家会心一笑。
《我们诞生在中国》电影海报
在《我们诞生在中国》中,雪豹达娃因为在严酷寒冬中捕食,最后命丧牦牛的牛角下。这个真实的“电影情节”让观众感到非常震撼,也发出了一种疑问:在面向全年龄的观众的影片中,为什么要加入这样残酷的桥段呢?又如何把握的尺度呢?公司帮。
陆川说:“现实更残酷。真的和我当时拍《可可西里》的时候差不多。素材里牦牛和达娃的那一段有6分钟长。现在就是一分钟,顶了两三下。当时感觉这个雪豹饿极了,身体就算在半空中,就是死不松口。节奏很快,看的时候快窒息了。
后来就是逐渐弱化一些暴力的场景。因为迪斯尼说在美国,这样的自然电影,在美国和欧洲就是要给家长和孩子去看的,尤其是很多的家长,带着孩子看的第一部电影就是自然电影,我们必须要慎重,不可以给孩子一下子受刺激了。因为那个时候我也是有孩子了,我是完全可以听的进去的。
因此,我们通过调色,把血迹啊什么的,都擦干净了。其实,《动物世界》也都是会把一些特别血腥东西拿掉。其实像狮子,豹子什么的,捕食的时候都是满脸血。可是我们看的《动物世界》里面没有满脸血。”
此外,主持人询问,拍摄过程中,会不会采取某些科技手段,对拍摄的动物绑上一些科技设备,用于跟踪,方便拍摄呢?陆川解释说:“当然不可以。我们不允许对动物下手的。电影中的动物都是塑造出来的。拍摄的时候摄影师不知道剪什么故事,几乎就是盲拍。然后我们从素材中寻找故事。”
最后,仙鹤也成为了这样一个生命轮回故事中的关键动物。仙鹤的象征意义和文化符号含义,恰好成为了这样一个故事的完美“钥匙”,承前启后,打开了隐藏在动物和自然背后,联通中华文化的线索。
在电影字幕滚动时,还穿插了拍摄团队的花絮。观众可以看到,电影中绝美的画面是如何在变化多端的天气条件下拍摄出来的。摄影师苦中作乐的态度更让人感动。
谈到摄制团队,陆川由衷地感慨道:“我们是1千万美元,也就是6千多万人民币的制作费。整整拍了10几个月,5个摄影组。这些野生摄影师,他们的酬劳非常的微薄的,我特别的感动。我觉得100多个白求恩在中国干了一年多,我很感动。挺存粹的,大家也是没有图什么,大家就是坚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