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晚金九 文汇世纪 | 两张韩国临时政府在沪合影暗示了李承晚崛起和金九边缘化

▲ 1920 年 1 月 1 日韩国临时政府新年祝贺会纪念合照(上海公共租界西藏路一品香旅社天台)

1919 年 4 月 11 日,一批流亡海外的韩国仁人志士在上海的法租界建立了韩国临时政府,由此拉开了韩人抗日运动的大幕。就在临时政府成立不久后的 1920 年 1 月 1 日,临时政府在公共租界的闹市区里,召开了盛大的新年祝贺会。

作为临时政府成立以来的首次新年祝贺会,其意义深远。临时政府把这次新年祝贺会当作是临时政府的成立仪式,不仅是为了喜迎即将到来的新年,更是想激发成员们的爱国热心,坚定对日独立运动的决心。

1920 年和 1921 年新年祝贺会的两次纪念合照,记录下当时临时政府新年祝贺会的盛况。虽然上海独立运动阵营的 " 三一节 " 纪念典礼、临时政府成员们举行葬礼等照片现在依然存在,但可以说除了新年祝贺会上的照片外,就再难找出另外的能把每一个成员的脸都清晰地拍摄下来的照片了。

记录临时政府新年祝贺会盛况的这两张照片,外墙高悬太极旗,与位于上海法租界霞飞路的临时政府的两层办公楼一起,作为初期韩国临时政府的标志性形象。

但是我们对这两张照片到底了解多少呢?初期的临时政府举办的新年祝贺会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呢?新年祝贺会在何处举行,纪念照又是在何处拍摄的呢?本文正是以 1920 年和 1921 年当时的临时政府所拍摄的纪念照片为线索,借此来探究当时临时政府新年祝贺会的气氛、场景和风貌,揭开韩国独立运动在上海一段被湮没的历史。

▲ 1919 年 10 月 11 日位于上海法租界霞飞路 321 号的韩国临时政府政厅

1920 年 1 月 1 日新年的早晨天空晴朗。临时政府筹划通过召开盛大非凡又意义深远的新年祝贺会,来向世人宣告自己的存在。临时政府成立后的第一次新年祝贺会场所,并没有选在安静的法租界,而是选择在繁华的公共租界里举行。随着中国民族资本的兴起,公共租界里大型百货商店和酒店拔地而起,上海成为了主导近代消费文化的弄潮儿。以大型百货店主导的上海的都市消费文化也同样影响着在法租界生活的韩人。

临时政府的第一次新年祝贺会于 1920 年 1 月 1 日上午 11 时在位于公共租界西藏路(现在的西藏中路)270 号的一品香旅社召开。1882 年由广东人创办的一品香,不仅是人人交口称赞的高级旅店,而且还是一流的饭店。一品香和上海韩人之间也有很多渊源。韩人社会的大小活动都在这里举办。所以一品香对于以临时政府为首的韩人们来说并非陌生之地。

第一次新年祝贺会在一片喜乐融洽的气氛中圆满举办。这次的新年祝贺会有近六十人参加,是临时政府成立以来聚集临时政府成员最多的一次。临时议政院议长和副议长也作为嘉宾参加了此次祝贺会。12 时整,随着缓缓响起的国歌,国务总理李东辉致开幕词,劳动局总办安昌浩和法务总长申圭植等也分别发表感言。

午餐会前,还连连高喊 " 韩国万岁 " 等祝酒。" 明年的新年祝贺会要在汉城举办 " 的呼声,将新年祝贺会的气氛推向新的高潮。

特别是属于一品香旅社的西洋乐团的绝妙伴奏,更是为祝贺会的气氛添姿加彩。西洋乐队不仅为临时政府成员们高唱爱国歌时伴奏,更是在活动全程伴以 " 嘹亮的音乐 ",每一位与会者的情绪都被绝妙的伴奏渲染得激昂澎湃。

当天下午 4 时许,新年祝贺会结束后,临时政府成员们登上一品香的天台,面朝前方的赛马场,拍摄下了集体纪念照片。临时政府想把这一历史性的时刻传达给同时期其他地区的同志们,更希望传承给他们的子孙后代们。纪念照片中,临时政府人员背后硕大的国旗首先印人眼帘。

迎风飘扬的太极旗仿佛是这群流亡人士的象征,也更加使他们的爱国热情高涨。正因这一天是历史意义重大又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天,相片中大多数的与会者都身着正装出席,当然其中也有几位穿着中国服装或者中山装,也十分引人注目。

通过观察纪念照片中每个人位置的安排就可以看出各人在临时政府中的地位。照片中共有 58 人。临时政府的核心人员就坐在第二排。坐在正中央,八字胡,身穿西服,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的李东辉十分醒目。在次年的新年祝贺会的纪念照片中,李东辉也保持了同样的姿势。

这一姿势将他直率的性格表露无遗。其后是站着的第三排和第四排。地位较低或者年纪较轻的成员被安排在第一排,坐在地上。身着西服的金九坐在第二排左起第一,他的手紧抓着身边的梁漶。

▲ 1921 年 1 月 1 日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新年祝贺会纪念合照(上海公共租界南京路永安公司天台绮云阁前)

临时政府在次年的 1921 年元旦再次举办了新年祝贺会,1921 年 1 月 1 日上午 11 时在侨民事务所举行了临时政府成立以来第二次新年祝贺会。正午 12 点在公共租界南京路永安公司大东旅社大菜楼举办了新年祝贺宴。

永安公司是 20 世纪 20 年代以后引领 " 摩登上海 " 的百货商店。20 世纪初叶,伴随着中国工商业的发展,中产阶级消费层逐渐形成,随之而来大型百货店兴起林立,这中间南京路的永安公司和先施公司成为主导新兴上海中产阶级消费文化的先锋。

从食品、家具、服装、瓷器、厨房用品到新兴电子产品,永安公司将多种多样的商品汇聚一堂。永安公司大力改造大东旅社,在建筑上方,建有名为 " 天韵楼 " 的大型娱乐场,吸引更多消费者光临。临时政府成立后的第二次新年祝贺会,在永安公司大东旅社大菜楼举办,这里融汇了中国各大菜系所长,尤其是粤菜,这里也提供西餐。大东旅社之所以能被选定为新年祝贺会的场所,其原因和临时政府的领导者安昌浩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安昌浩非常喜欢光顾南京路中国人开办的百货商店和酒店等近现代商业设施。对于生活在法租界的安昌浩,在他的社会生活中,南京路绝对是个重要的地方。安昌浩喜欢将聚会和见面场所安排在永安公司大东旅社内的食堂里。因此一般有临时政府成员的会议,或者招待客人的时候,他都会带他们来这里。

翻看安昌浩的日记可知,从 1920 年 1 月 14 日开始到同年 7 月 20 日,约 6 个月时间里,去南京路一带的百货商店食堂的次数有 46 次,这其中有 30 次都是去永安公司大东旅社,例如 5 月 26 日午餐和晚餐均在大东旅社举办。除此之外,他去过先施公司东亚旅社 12 次,一品香 2 次,四马路岭南楼 1 次。

1921 年 1 月 1 日上午 11 时,临时政府在大韩侨民团事务所里简单地举办了新年祝贺式。国务总理李东辉作为主持人在敬礼后致辞。接着临时议政员孙贞道,李承晚、劳动局总办安昌浩也分别致辞。当日正午 12 时,结束新年祝贺仪式后临时政府及临时议政院的成员们互换位置,在永安公司大东旅社里举办了新年祝贺宴。

临时总统李承晚宴请临时政府及临时议政员成员们。根据韩国独立新闻的报道,宴会 " 满场到处充满了和气蔼蔼和欢声笑语 "。

新年祝贺宴结束后临时政府的参宴来宾登上永安公司的天台,临时政府 59 名成员在绮云阁前留下了这张极具历史意义的纪念合照。纪念照中只露出一角的绮云阁乍一看仿如某个建筑的正脸一般。绮云阁为三层楼阁,内部布局小巧,两边有可向上攀登的台阶。登上绮云阁便可在高处俯视上海,一览无余。临时政府的要员们能看到空中花园的一部分。会场里高悬的大型太极旗在临时政府成员们的后面迎风飘扬。

纪念合照的正中央是临时总统李承晚,他旁边坐着保持着和去年一样姿势的李东辉。值得注意的是,在 1920 年的照片中还是坐在第二排的金九,在 1921 年的照片里,却被安排坐在地上的第一排左起第三。可见随着 1921 年的新年祝贺会上李承晚等新进人物的到来,金九被边缘化。

和上一年的新年祝贺会相比,身着中国服装的人多了起来,从前一年的 2 名上升到 5 名,可以说近一年时间,他们很快速地适应了中国当地的生活。

照片中出现的 59 人中,有 24 人参加了 1920 年新年祝贺宴的纪念拍摄。第二排的临时政府核心要员的名字都被公开出来,但与之相比第一排,第 3-5 排的人员名单压根都没公开的情况也不少。大概是因为这些人或多或少是因为某些事情早早离开临时政府,或者离开了独立运动的阵营的缘故吧。

临时政府新年祝贺会结束后所拍摄的纪念照片被制作成明信片,分发给各人。明信片被制作成正面为纪念照片,背面为邮票栏和地址栏,可以邮寄到全国各地任意地方。同样 1920 年 1 月的新年祝贺会纪念照片也被临时政府用做向世人宣告存在的宣传材料。

除 1920 年和 1921 年两次临时政府新年祝贺会的留照外,就再难找到临时政府举办的其他新年祝贺会的记录和照片。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有很多,例如 1921 年因国民代表会为了改革日渐衰弱的临时政府而提出的集合请求被批准后,韩国民族运动阵营开始分裂。

不仅如此,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因受日本殖民的压迫,临时政府财政日渐陷入危机,再无余力去举办新年祝贺会这样的大型活动,也是造成这时候再无完整记录的原因之一。 ( 作者为韩国国史编纂委员会编史官、博士,译者为王思慧女士。周崢嵘审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