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把“北方的雪”也带来了广州,天空没有什么,却不简单,那么让人回味

2017-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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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我喜欢简单 但如果简单而没有内容 那就有悖我渴望的简单了 你看天空没有什么 却不简单 那么让人回味" 艺术家白杨 白杨是2017年度Free.计划第七位入选艺术家.他与大艺博结缘于2016年第五届大艺博.白杨的画,沉静空茫,气韵独具,人如其画,也是文质彬彬,质朴真诚.白杨有着北方人的疏朗,也有久居南方的细润,加上艺术家独有的敏感多思,这些特质的融入,令他的作品在简单的表象之下,藏着更多可供探寻.可供回味的地方.对于自己的首次个展"一画一衲"白杨倾注了很多的心思,甚

“我喜欢简单

但如果简单而没有内容

那就有悖我渴望的简单了

你看天空没有什么

却不简单

那么让人回味”

艺术家白杨

白杨是2017年度Free.计划第七位入选艺术家。他与大艺博结缘于2016年第五届大艺博。白杨的画,沉静空茫,气韵独具,人如其画,也是文质彬彬,质朴真诚。白杨有着北方人的疏朗,也有久居南方的细润,加上艺术家独有的敏感多思,这些特质的融入,令他的作品在简单的表象之下,藏着更多可供探寻、可供回味的地方。对于自己的首次个展“一画一衲”白杨倾注了很多的心思,甚至把“北方的雪”也带来了广州,希望能给到观者不一样的观展体验。

艺术家自述

雪与百衲衣

能够入选Free.计划做个展,是幸运的,这是我的首次个展。当时我投稿了30幅作品,包括纸本和布面绘画。因为距展出时间较久,修改了一些之前的作品,期间又创作了一批新作品,都有在这次个展中展出。

2014年硕士毕业以来,我的创作多与雪有关,主要是因为2008年大学毕业之后,便离开了北方在成都工作、生活了两年,之后,又在杭州学习、工作和生活至今。这两地冬天虽然有雪看,却远不及北方的雪来得快哉。我曾经这样形容过,“杭州的雪与北方家乡的雪大不同。北方的雪是轻的,是飘的,落地后三个月不融,能雪上加雪;而杭州的雪是坠的,每片雪都好湿好重,落地就化了,不是纯粹的雪。北方的山上有了雪,一切生灵的足迹不再隐藏,即使尘埃也无法遁形。雪一层一层覆加,覆盖了太多的痕迹,也呈现了太多的痕迹,雪上的痕迹是不期而遇的,望去的每一眼都是故事,只会给人惊奇,而没有失望••••••”

可恨的是,北方的家乡不下雪了,近几年北方老乡们,垦荒种田,青山变成了沙丘,以致水土流失而改变了气候,降水量更少了,见雪一面可想而知,越是难于见到,越是思念。在我的童年回忆中最精彩的部分就是雪,因为爱雪,所以就会懂雪。于是,日常的创作中渐渐有了雪的元素也就不奇怪了,日渐雪深,至今难舍。因而个展中“雪”是少不了的,一切的形象也都和雪发生了关系。没有什么比雪更能塑造人的心理了,雪是一种很妙的东西,当你心情好的时候,雪很美,很浪漫,使人忘记寒冷;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那真是雪上加霜,凄苦无依,皑皑白雪中没有栖身之所。

在2016年初开始画百衲衣,也是源于童年的记忆,渐而发现了百衲衣的由来,原来与佛教有很深的渊源。了解之后,便有了创作百衲衣一系列的想法,当时还担心会和一些艺术家作品的形式上有相似之处,但是很快这种顾虑就打消了。我的创作发心与其他艺术家不同,作品的境界自然就会不同,正所谓“我手写我心”,何惧之有。渐渐的,“雪”又进入了我的作品,随之,画面中又有了“夜”,又多了几分神秘。Free.空间有两个展厅,一亮一暗,刚好构成了一昼一夜,“完整的一天”就出现了。于是,在布展的想法中便有了利用两个展厅的特点划分昼和夜,这次个展的基调就顺理成章形成了,不用牵强附会、费力劳神。

我希望以我的作品来唤醒更多人对童年的回忆,回忆童年的所作所为,所爱所憎,是一个人性向的最好表达,是认知自我的最好方式之一。在成长过程中,大多数人是在逐渐迷失自我的。我们人生的修养,也就是个回心自向的过程,我称之为“忆童心”。

导师寄语

“观念与抽象形成当代艺术诸多群体与个体的一个较为突出共同征候。上世纪中下叶,国家与战争、阵营与政治映照出主题与形式的艺术浪潮,今天青年所面对的是将个人的公共性角逐一种语言。在这种泛状态下,将历史的记忆进行缝合,成为艺术家的态度与关怀。白杨正是基于这种创作的艺术家。”——井士剑(中国美术学院绘画艺术学院副院长、教授)

记者:非常高兴你参加free.计划的个展扶持项目,这是你的第一次个展,带来的是你自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硕士毕业后的作品,创作年份集中在2015~2017年。听说读硕时,您是在油画系的多维表现绘画工作室度过的,可以给我们简单介绍一下多维表现绘画的专业特点吗?

白杨:于我而言,能进入中国美术学院多维表现工作室学习是幸运的。其实以我的能力不足以谈好这些问题。不过,我就试着简单谈一下我的体会:多维表现工作室既开放自由,又不背离传统。

所谓开放就是关注国际前沿艺术家和艺术评论,以及“非艺术”的艺术;

所谓自由,主要是在艺术观念上的自由,老师们不会干预学生的创作自由,但是会给出自己的意见,多是启发性的,供我们参考,往往我们会看问题比较片面性,因为是绘画,只相信眼睛所见的,不懂得怀疑眼之所见,不会从立体而多维的时间和空间中去考虑问题,这与我从前接受的教育有关吧;

所谓不背离传统,是对传统人文精神(风骨)的继承,而非传统绘画技巧的单纯模仿。

记者:你觉得这段学习给你带来的最重要的启发和影响是什么?

白杨:我在读研期间,主要的进步就是思维上的转变,在时间和空间的世界中我到属于自己艺术创作的坐标,这坐标因每个人不同而不同,是通过东方西方、历史、政治、人文地理等等与我们相关的事和物而定下自身的坐标,且随着对自身和世界的不断认知而不断校正,这个坐标为我的艺术创作提供了思考的基点,这个对于我犹为重要。

记者:其实多维表现绘画和世俗认知的传统油画有何不同?

白杨:那要看怎么来定义传统油画,现在我们面对的油画传统是很丰富的,从古典至后印象主义,再到后来的表现主义,再到抽象,都已经是传统了,都在线性的发展规律中,每个时期在表达的技巧上都有所不同,大家希望在原有的技巧中所开拓,同学大多数画油画,都会继承油画材质所具备的天然表现力,我开始也是画油画,但最近两年由于创作的需要而更多使用丙烯作画,其实只要材料的性能稳定就好,用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适合创作需要。我认为和所谓传统绘画最大的不同在于对时间和空间的看法不同,要找到自己的坐标。主要是思考层面的立体多维,不一定指物理空间的多维表现。

岸山·之一,2015年27X20cm,纸本木炭

记者:从去年参展大艺博的作品(《来物》等),到这次个展中的《百衲衣》系列,我们能感觉到,你的作品在表象与潜在之间有着巧妙的连结,有一种游走于抽象与具象之间的意韵,有时又带着一点东方的禅意,这让你的作品看着简单却又充满回味,你能和我们谈谈你创作上的这些特质吗?

白杨:关于抽象和具象的问题我认为不用去管它,二者本来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在把某些事物从具体环境中抽离出来后就会感觉很抽象。日常中,抽象很多时候是以具象身份存在的,比如当你看墙上的一块污垢,在与墙的观照下它是具体而具象的,但是当你只关注那块污垢本身时,就会感觉它很抽象;再比如《百衲衣》系列作品,本来是非常具象的事物,我也是以具象的方式在呈现,但当观者面对画面时却会感觉很抽象,由其是当观者不了解此一事物时。

“禅”是东方文化的至高处,不可回避,却又很难谈,从来就是如此,所有与“悟”相关的东西都很难讲,一讲出来就不是了,艺术也是如此。用禅宗的话来讲,“才说案山头已点,案山哪有点头时”。

关于很多朋友说我的画有禅的味道,其实我在画的时候没有想这个问题。

我喜欢简单,但如果简单而没有内容,那就有悖我渴望的简单了。你看天空没有什么,却不简单,那么让人回味。

记者:这次个展的主题是“一画一衲”,源自这次个展的主角《百衲衣》系列,听说这个系列的灵感来自您童年记忆中的雪与百衲衣?

白杨:我在2013年开始画些童年记忆片段,童年记忆的回忆和梳理很有助于人自身本来性情的认知。

雪,我喜欢雪对待大地生灵的态度,她以一种绝美的方式出现,一层一层的,每一层都有故事,或隐或显,这故事只有雪看得最清楚,不与人说,旁观者都在猜,且乐此不疲。我画雪之始,缘于发现了南北方雪的大不同而有感,幻想了很多。有时在画的过程中也在幻想,我认为是雪的知己,她却不这么认为(笑)。

《百衲衣》系列,只是我选择了不同物象,有人会穿(这里面有讲究的),小时候都觉得这很丑,现在想来是多牛的创意呀。现今只有某些僧人会穿了。即将消逝的事物总免不了追忆一番,我们称为“怀旧”。每一件百衲衣都是吉祥的象征,都有很多故事,我画百衲衣时,似乎百衲衣都在送我吉祥,都在向我讲故事,我也是个爱聆听故事的人呢(一笑)。

雪、夜和衲的呈现方式在一定层面上是相同的;再者,雪本身就是神秘而神圣的,百衲衣也是,夜还是,三者合一不是很好吗。中国文化不就是“合”的文化吗。

百衲衣6,布面丙烯, 75X115cm,2016年

记者:所以《百衲衣》系列,其实是雪、夜与百衲衣几种不同物象的融合咯!从画面上看,我能感觉到夜色朦胧,但是我找不到世俗意义上的雪的存在,雪在哪里啊啊啊啊啊求指点~

白杨:雪在这里是抽象的,有些意思就好,不想太直白,心思到即可,我是以不雪的方式在画,一层一层的,那是北方下雪的感觉。

就像我们学习的历史一样,真像都在下面,但要把雪立即铲掉或是等待融化,都破坏了下面的原有。下雪时鸟、兽、人,仍在活动,痕迹从无到有再到无。晚上一觉醒来,世界就变了,梦一样。

记者:听你对童年的描述,充满温度,带着向往。但从《百衲衣》系列的画面上看,你传达的感觉更似乎沉重一些,让人想起你关于“衲”字“缝合”那段解释:“人类生活在重重叠叠的硬疤痕中,承受着历史的命运,越来越狭小了我们的生活空间,呼吸不畅,无处伸展,命运就像一块块反复裁剪缝合的布,表面相应安好,内里五味杂陈。”其实创作时,你的状态和想法是不是也发生过变化?

白杨:有情感就会有温度,只是有的温度是“外向”的,有的温度是“内向”的。

一切的历史遗迹都是逝去的留痕,证明着往昔岁月••••••却又不能清晰的呈现,也不会清晰呈现。永远没有清晰的过去,也没有清晰的未来,世界中的事物总是在若有若无间影绰相随,人有时候今天就不记得昨天的事。人和历史一样总是在渐忘中,却总是能记起些什么,这就是我绘画中要表达的——在彼此相忘中存在。

每一件作品都是“过去时”的回光返照,是时间专为艺术家撒的一个谎,我们却幸福地信以为真,常与物象互相误解,却又彼此注释。

记者:在你手下,一幅画完整的诞生过程是怎样的?你享受这个过程吗?

白杨:每创作一幅作品之前,总是要有进入的借口,也就是在创作系列中的一个简单想法,没那么宏大,只是对自己的追问。还真是难以从某一件作品来具体讲述,创作的初段是几张同时画,后期才逐一完成。也有很多时候,当时以为是作品了,一年之后又改的也有,没有既定的完成。这次个展就有几幅这样的画,这种时间的跨度也是对自己的审视和修正。我的修养过程,就自己与自己相邻的过程。其中有故事,但故事在作品的背后(笑)。

创作过程中即有亨受也有纠结,纠结远大于亨受,人是个很有意思的动物,常以苦为乐。

记者:《百衲衣》系列之后,下一步有新的创作计划吗?是否会有全新的尝试?

白杨:《百衲衣》系列还有很大延展的空间,当然也有新的计划,可能新的计划会和百衲衣系列穿插着做,会相亲相容,来产生新的思考。突然全新的尝试会对我自身会有伤害。尝试要有根据,要慢慢来才好。

记者:在你看来,艺术家跟他的作品是什么关系?

白杨:是“生养”关系,做艺术只有天赋是不够的,还要“养”,要精心的养。就像把玩一喜欢的物件儿,时间一久,包浆就有了,越久包浆越美。包浆是北方的叫法,南方叫皮壳。一但皮壳形成了,物件儿气质就升华了,包浆越好,气质越佳,人是如此,其作品也是如此。为什么很多有天赋的人会艺术生命短暂,就是没养好吧。我是这样认为的。

记者:你认为艺术家存在这个社会的价值是什么?你为什么选择做职业艺术家?

白杨:艺术家是发现问题的,这是很多人共同的看法。艺术家是些敏感的人,艺术家看世界的视角是有异于常人的,会为很多学科提供新的探讨途径,是开启性的。看世界上的名人们,热爱艺术的人很多的,在中国古代更是如此。

也许生来就是要做艺术的吧,现在想来好像也没有别的可做,主要是喜欢,多世的习气。最早只是喜欢画画而已,慢慢的就是怎么让自己更艺术,作品也就艺术了。艺术家这个行当不好做,历来如此。现在的中国的艺术家很多,但太多都是临时的。不过,可幸的是,喜欢艺术的人似乎多了。

夜猎归来 ,布面丙烯, 120X160cm ,2016年

情感就是这样,有时是轻快的,有时是沉重的,每个人都如此,对沉重的体验也是一个生命成熟的开始。

“衲” 不仅是缝合,本身也有虔誠之意。人类的文明是个物化的过程,形而上的修养是个退步的过程,这是使人悲哀的。物化本身就是撕裂、缝合连续往复的过程,这过程可能没有疤痕吗?看看这个世界就知道了。

人的思考是流动的,会随着身心和外在因素的变化而流动。是自然而然的事。

创作之初会有一个想法切入的,总要有个借口进去。在画的过程中或者作品完成之后,画面也会反馈给我一些信息让我思考,这是很有意思的。有时画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画着画着就多了。

百衲衣9,布面丙烯, 75X115cm,2017年

记者:这次个展除了主角《百衲衣》系列之外,你还带了一批重要手稿过来展示,手稿是你日常创作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吗?

白杨:手稿是我与所持媒介之间交感时而留下的痕迹,时常是日常系列创作之外的别种感受的发挥,并非平常意义的手稿,很像工作之余的“小差儿”。我不依赖手稿而创作,因此,我的手稿和创作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人的感受往往具有几重性,感受会随着空间和时间移动而不同,这种移动是世界中的常态。很多时候,是理性把自己从几重感受中驱赶到某一种自认为“正确”的感受中,当认为这种感受正确的时候,这个感受已经过去了。人的真实感受不会停留,一切都会随着时间和空间的改变而异,因此我的每一幅手稿是多重感受的集合。我在手稿创作中可以获得更多的自由,面貌可以时常不同,其实同与不同是无关要紧的,重要的是可以不同,而且还要在不同中有不同,哪怕画面中有一个点触动了神经,都是好的。

在创作过程中存在着空间和时间的位移,形象不断地叠加,又在叠加中不断地逝去。我更在乎形象逝去时留下的痕迹,这留下的痕迹在我看来比任何具象的事物都更具有存在感。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生灵,都会留下些或多或少的痕迹,在未消失以前,一定会有新的痕迹相随而来,彼此总存在于逝去与未逝去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