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竺延风:不甘寂寞的男人

从一汽集团总经理到吉林省副***,对竺延风的一纸调令已生效,在这样一段非常时期,关于竺延风、关于竺延风执掌一汽集团以来的种种,无可避免地成了国内汽车界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

1999年对于中国汽车工业来说是一个不应该被遗忘的年份,在这个市场波澜不惊、前途未卜的年头,中国三大汽车集团一汽、上汽和东风不约而同地进行了人事上的换届。时年48岁的胡茂元,顺理成章地接过了上汽集团的帅印;44岁的苗圩略显意外地担负起了东风汽车复兴的重任;而年仅38岁的竺延风则出人意料地开创了一汽集团有史以来第一个少帅时代。

如今,上任3年就为年亏损5亿的东风带来60亿利润的苗圩已?弃商从仕多年;而带领一汽打开全面发展局面的竺延风也已?离开;正在主持上汽南汽合并大局的胡茂元,盛传在项目完成之后也将上调从政。中国汽车工业大发展之第一季或许将随着这些人的离开而终结。

有人说,出众的国际化眼光和技术人员出身带来的务实作风,使这些中国汽车风向标式的人物将中国汽车带上了发展的正轨。他们对中国汽车工业的振兴居功至伟。也有人说,这一代的中国汽车人赶上了好时代,蓬勃发展的市场和成熟而更趋开放的汽车工业发展政策,让这些国企大佬们没有了前辈们利税、效益上的压力,但是他们却没有为中国带来技术攻坚上的实质性突破。

历史留待后人评说,而我们看到的至少是,在这一代汽车人的培育下,中国汽车工业已?取得了扎实的基础,或许一个时机就会最终促成中国汽车的腾飞。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这一代国有车企的领导人们仍然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企业家,半商半仕的角色定位,让他们不可能如李书福、王传福、尹明善们那样,完全从自身企业发展的角度来定位自己的角色。这一点在对自主品牌发展的态度上表现得尤为明显。而他们趋同的职业发展方向,也正印证了这一点。

从整个中国来看,国有企业以商通仕的传统正在逐步?化,而升迁入仕或许也将不再是汽车巨头的继任者们的首选,车界的仕商时代或许由此作别。

和祖父竺可桢一样,竺延风对于自己从事的事业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如他自己所言,他对于汽车已?“爱到了血液里”。然而,和竺可桢不一样的是,在竺氏家谱中,竺可桢名下会写着,从事地理、气象科学研究终生。而竺延风的名下,则会出现前半生给了汽车,而后半生奋战于官场。而究竟是什么,促使竺延风决心离开自己从事了20余年的汽车事业呢?

近来,网上流传甚广的一篇博文认为,是中国国企老总们心中至今挥之难去的官本位情结让竺延风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或者说从一开始竺延风就在利用一汽的平台,来为自己的仕途铺路。我们很难判断这种分析是否精确,但是从2002年竺延风当选中共中央候补委员的时候,他转入仕途就已?只是时间问题了。在中国处于转型阶段的当今,中国人骨子里对于官本位的解读仍然没有改变,对于为商小技、为官大道的观念仍然顽固。

可想而知的是,竺延风少年得志,38岁就成为中国最大的汽车工业集团的一把手,想必也意气风发过。但是?营大型国企受到的诸多掣肘,很快让竺延风回到现实,他不可能把自己的汽车发展理想付诸于这个由他领导的企业。而积累一些政绩,继续升迁,则仍颇具年龄优势,不失为一条?济高效的人生道路。竺延风转向仕途不难理解。

但是一个有梦想的汽车人的离去,也绝非仅此一个理由这么简单。回顾竺延风在一汽的作为,他扩充产能的魄力,全面扩大合资平台的决心,整合并购的眼光,大规模提升一汽盈利水平的功绩,都给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但是在自主技术和自主品牌方面,虽然有着可望成功的奔腾和屹立不倒的红旗,但是人们对于竺延风的自主品牌努力,印象最为深刻的却是下面这段话:“不兴奋、不浮躁、不抱怨,要耐住寂寞20年,埋头实干20年。产品比人家落后,资金没有别人强,没关系,但你的观念和管理人员素质不能落后。我们不可能一下子追上国际水平,我们这一代不是国际化的一代,只能是埋头苦干、打好基础的一代。

人家一件事一天干完你也要一天完成,人家是这个管理模式你也是这个管理模式,别人前进三步你前进四步。”这是竺延风在2004年一次媒体座谈会上发表的言论。虽然从语气上看,这番言辞中肯、务实,但是,从当时中国各界对于汽车工业振兴的期望值和众多民营企业老总的高调言论环境来看,竺延风的这番话显得略有些底气不足。以至于此时一汽内部一些老资格的技师也指责他们的少帅有“不作为”的嫌疑。但是,笔者以为,竺延风这番言论当是发自肺?。

在追求汽车梦想的道路上,竺延风和祖父竺可桢面对的情势不尽相同。虽然所从事的都是中国处于起步阶段,远远落后于世界先进水平领域的事业,但是科学研究比之于产业开发、腾飞显然要容易突破。在合资道路上颇有斩获的竺延风认识到,中国汽车工业要真正实现自己的梦想,从外到内,均面对着难以逾越的高沟深垒。这不是出几款车、掌握一两项单一技术就可以有所突破的。

特别是对于一汽这样的大型国企,近乎?袭的模仿、倚赖地方政府的支持,乃至领导人表演一般的公众亮相,这些许多民营车企行之有效的办法,都是“野路子”无法使用。竺延风曾一度呼吁政府应当支持“红旗”,但是,由于许多国际车企在中国落户之初的合资?议中本就附加了政府倾斜的条款,这让政府也无法对自主品牌的产品进行过于刻意的保护。

面对公众对于一汽忽视自主品牌发展的质疑声,竺延风的言论虽然有些打太极的意思,但是也确实是他对于一汽自主品牌发展的真实理解。一个企业如果长期不能有自己赖以生存的品牌和产品,那么这个企业即使有再好的资金面,其发展空间也将受到无法打破的限制。

竺延风知道,他已?做了一汽掌门所能做的一切工作,一汽今后要取得更显著的突破,只能是自主品牌的突破。而这样的突破遥遥无期。如果不愿意冒后二十年职业生涯裹步不前的风险,离开一汽或许是唯一的选择。在全民浮躁的社会环境中,要求正处壮年的竺延风像他的祖父那样能耐住20年的寂寞,既不现实,也不公平。许三多那样的兵王或许也只存在于无法复制的电视剧里。

虽然,即便竺延风从职务上已?完全脱离了一汽,他对这家企业的影响力也仍然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不过,要对这位执掌一汽8年的少帅论功评过,现在正是时候。竺延风在一汽的8年,总体而言是热闹的,也是卓有成效的。

有人说苗圩出任东风党组***时,接手的是一个账面亏损5亿的烂摊子。其实,竺延风刚刚执掌一汽的时候,面对的问题则更加复杂。人员的老化和怠惰、设备的陈旧和产能不足、光辉的历史和尚能含混度日的现状,无不成为竺延风这位资历尚浅的少帅必须面对的难题。竺延风在处理这些或许他的继任者们又将要面临的问题时,表现出了极大的智慧和勇气。基于对中国汽车市场即将井喷的预感,竺延风暂时回避了人事、管理等特别棘手的问题,而是集中力量突破产能关。上任不久,竺延风就坚定不移地抛出了一个11亿元的生产基地建设项目。这个远离大本营设立在?苏无锡的生产基地,达到了当时世界一流水平。这个高瞻远瞩的决策在当时遇到了很大的阻力,而竺延风在坚持立场时那番与朱总理上台时颇为相像的豪情表白,至今仍然言犹在耳:“如果项目失败了,我立马辞职!并甘愿受党中央、***和全体职工给予的处分,包括蹲监狱!”正是这个项目的成功,奠定了竺延风在一汽不可撼动的权威,为他后来大开大合地主导一汽的发展做好了准备。

整合并购是一汽竺延风时代的一大关键词。对包括天津汽车在内的多家二线车企的并购,一汽逐渐建立起了集团化发展模式,此前相对凸显的地域性印象也逐渐?化。同时,和大众更为广泛、深入的合作,以及和丰田、马自达等国际品牌的合资,也使一汽在集团化发展的道路上,迅速走向深入。显而易见的是,在中国汽车市场大发展的这5年里,一汽集团引入中国的车型,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上,都走在中国各大企业的前列,而取得的市场成绩和利润也在国内首屈一指。

在2007年7月一汽54周年庆典上,竺延风还对今后8年一汽的发展做好了规划:到2015年,一汽将在自主研发及创新方面投资130亿元,其中产品开发费用约88亿元;研发能力建设费用软、硬件设施投入25亿元;科技开发229项重点技术项目投入约17亿元。而现在,这已?是留待继任者去执行的愿景了。

竺延风的离开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同时也意味着另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将成为竺延风的继任者?4年前离开一汽、现任吉林***的徐建一,已然成为一汽最合适的新舵手,竺延风时代留给这位老帅的担子将因为华丽而显得格外沉重。

首先,竺延风在2006年3月就对外透露的整体上市计划,至今没有实现。而在2007年8月,竺延风关于一汽3个月内不会整体上市的言论又引起了各方面对一汽集团上市时间的猜想。如今,竺延风离去之时,市场广泛猜测一汽上市时间表将被延后。这对于这家中国最大的汽车企业及其继任者十分不利。没有上市的支撑,一汽在后续发展的资金面和资本运作的层面将处于被动。

其次,从财务层面上说,一汽的集团利润率一直维持在5%左右,相比于上汽的9%,几乎减半。同时一汽产品链也面临结构性问题。对于重卡及商用车的过度依赖,让福田、重汽等新崛起的商用车企业率先冲击到了一汽的利润核心。而乘用车利润方面,来自高端品牌奥迪的贡献过于巨大,也导致了一汽集团利润体系的头重脚轻。

最后,还是自主品牌的话题。如果说竺延风的一汽生涯有什么项目可以称得上是失败的话,那么就是新红旗。这款被外界广泛指责为贴牌产品的车型,一度掀起了声讨一汽在自主品牌发展上不上心,不作为的风波。竺延风最后也不得不解释说,红旗HQ3仅仅是一汽自主品牌发展阶段的产物,一汽的最终目标是核心技术的全面自主。而这个解释显然稍显心虚。此外,定位在20万元市场的奔腾,虽然已?度过了最艰难的起步期,但是显然还远没有在这块竞争惨烈的细分市场上站稳脚跟。

在自主品牌的问题上,上汽采用了国际并购,借鸡生蛋的发展模式;东风则不出意料地选择了从中低端市场起步。而虽然竺延风屡次声明一汽在自主技术方面绝对处于国内领先,但是我们没有在少帅的任期内看到一条清晰的自主品牌发展思路。或许这是竺延风的继任者们面临的最大难题。但是可以预计的是,竺延风不会离开他“爱到血液里”的汽车事业,一汽今后将更多地得到吉林省政府的大力支持,即便这种支持中或许会掺杂并非全部利好的因素。但是,值得期待的是,新的一汽掌门人,一定有能力也有机会、有决心也有耐心地坚守住竺总所说的20年寂寞,带领一汽取得自主品牌发展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