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书记周大伟 一个老上访户亲历的县委书记郭永昌(二)
一个老上访户亲历的县委书记郭永昌(二)
要说亲历郭永昌,不能不简单地回顾回顾俺的上访起因。
我是1995年312国道改线拆迁户,我建房是得到安置领导小组安置的,也和其他所有安置户具有同样的建房手续,而我得到安置所建的房子却被当时的城建委无端地砸掉了。砸房时城建委、法院、公安局,浩浩荡荡地来了大小车辆10辆,官员、“执法”人员100多人,观者如潮,3间房子顷刻间夷为平地,我的大半辈子的血汗也随之灰飞烟灭了。
房子被砸掉后,我老伴整整哭了一天一夜,一连几天水米不进。但她丝毫都没有抱怨共产党,丝毫都没有抱怨政府,丝毫都没有抱怨砸房子的领导,却一个劲地抱怨她嫁给了废物、一个劲地责怪我:“人家不是拆迁户,都能找人送礼,安然无恙地建上房子,俺是拆迁户,建房还是得到安置领导小组安置的,让你找人送礼你死活不干,非等眼巴巴地看着房子砸掉。”
城建委无端砸掉我的房子,不但事前没告知任何理由,连“行政处罚决定书”都不下达。直到后来提起诉讼,上诉到市中院,我才在那里见到所谓“行政处罚决定书”。但我发现,他们的“行政处罚决定书”的落款日期竟然是在我动工建房之前;也就是说,我还未动工建房,城建委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就已经制作出来了、就做好了对我进行行政处罚的准备。
更为荒唐的是,他们在“行政处罚决定书”上标明的处罚“理由”——在我还未得到安置的前一个星期,就已经“发现”我在“违法进行建设”……列位网友,建一下房子不是三万五万;再加上砸我房子是经过当时分管城建的县委副书记王平签了字的,房子砸掉后,中共固始县委办公室的红头文件,认定我建房违法;还有县电视台、广播电台轮番对我的“违法建房行为”进行曝光;以及4个村干部联名出具的伪证,“证明”我不是拆迁户,等等等等,俺这个良民今生今世第一次走进法院大门、第一次上访都是因为无端砸房。
我曾在县城迎宾路种子公司旁边租了底上两层共5间房子做种子生意。1995年开业头一年,仅小麦种一项就净挣十几万元,后来每年的生意都很不错。自从得到安置所建的房子被无端砸掉后,就放弃了经营不错的种子生意,全身心地为之诉讼、上访。
案子从县法院上诉到市中院,又从市中院折回到县法院,如此上诉,折回,再上诉,再折回,循环往复,没完没了。光是第一次诉讼,从郑州请的律师,代理费、诉讼费、差旅费等,一次就是近万元!各种花费像流水一样。无端砸房给俺造成的巨大损失,远远超过砸房本身。
诉讼无果,就开始写信上访(我的上访仅仅邮寄信访材料,在郭书记之前,从未登过任何一级党政机关)。从诉讼到写信上访,经过整整5年的奔走、呼号,终于有一天——2003年春,市委书记李中央把我的信访件批复到县里,城关镇孟书记开始对我救助。
先是原镇土管所长朱新奇到家转达,他说:“孟书记说,救助你5万块钱、让你在原来被砸房子的基础上继续建房,另外救助两间门面地基。”(所谓门面,也就是沿公路边,在当时也就万把块钱1间)。
那时我还没见过孟书记。几天后孟书记让我去镇里一趟。在他办公室,朱新奇在场,孟书记重复了朱新奇的说法后,又说:“虽然这个救助离你的实际损失相差很远,能到这一步已经不易了。你要想开些,接受这个现实。
你放心,我在城关镇期间,绝对让你经济上、精神上都恢复到砸房前那个地步。”结止那时,我寄出的信访材料已逾百封,但从未有过赔偿或救助的要求,仅仅要求告知无端砸房的理由。至于怎么救助、救助什么,都是孟书记自己提出来的,我事前不知道,在我知道了救助结果后,更没有只字的讨价还价。
那天是2003年8月19号。第二天上午,朱新奇和村支书周俊录就为“兑现”救助地基的事过来了。他们确定了两间地基的地点后,村支书提出让我写协议,他说:“协议内容你自己写,写好了我誊一遍,然后我拿到镇里加章,村里也加上章,我自己也签上名字,你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调给你。
”他还建议说:“名字最好叫‘承诺’,别叫‘协议’,‘承诺’比‘协议’更扎实。
因为这是政府对你的承诺。”几天后5万块钱救助款就到位了。听孟书记说,这个救助县民政拿了大部分,镇民政拿了小部分,因此救助款到位后他还专门把救助情况分别向当时的县委书记周大伟和县长方波作了汇报。
后来村支书周俊录又两次找我写协议我都没写。我想,救助地基的事,村、镇、县三级领导都知道,政府不可能不讲信用。后来连市领导都知道。——有一天我接到市信访局的人打来的电话,询问救助情况。基于这些,不管是“协议”还是“承诺”,我都没写。
然而,终于因为我不服村支书周俊录对我弟兄几个一个不落地再三再四地敲诈勒索而得罪了孟书记,以至他自己提出的救助他自己又不给兑现。至于村支书是如何对我弟兄几个敲诈勒索的,非本文所及。至于得罪孟书记,实事求是地说,开始责任在我,不该把被村支书敲诈勒索的一腔怨气发泄到他头上。
无论在我的房子被砸掉之前还是之后,都有人劝我找熟人,然而俺自己的天塌自己顶,从未找过一个熟人。其实俺何尝不想找,只是心里明白——官场上举目无亲,哪有俺可找之人?要说绝对的官场举目无亲也是瞎话,俺有个同太爷的自家兄弟,就是俺本村民组的组长,只不过俺没有找过他。
前面说过,在郭书记来固始之前,我的上访仅仅是邮寄信访材料,从未登过任何一级党政机关。郭书记调来固始后,俺不断看到电视宣传、看到他在电视上表示如何如何接待上访户,但很长时间俺只是心动,没敢当真。后来又在电视上看到“两个文科状元的对话”,他再次表示如何如何接待上访户。
经过几个月的犹豫,俺终于蠢蠢欲动了。打听头一个人,他就告诉了郭书记的手机号码,并说郭书记的手机号码是公开的。这让我见他的信心大增。想想砸我房子时,县委书记是邹文珠,在邹书记过后的整整一届的任期内,我都没打听到周大伟书记的手机号码!也有人知道,就是不敢泄漏天机。
头天下午得知郭书记的手机号码,第二天早上7点多就给他打电话。我问:“请问可是郭书记?”他问:“你哪位?”我说:“我是城关镇新桥村一组村民,老上访户,可管见见你?”他说:“可以。我现在陪客人吃饭,你先去我办公室。
”就这样没费劲就见到了郭书记。这是我作为上访户第一次到党政机关上访,也是俺这个卑微农民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但俺虽身份卑微,心里有一把尺子:俺是人,俺也有人格,在再大的领导面前都不能犯贱、不能低三下四。
我递上信访材料——还是以前为申辩无端砸房的信访材料,并简单口述了房子被砸的情况,他问:“你有什么要求呢?”我说:“去年市委书记李中央把我的信访材料批转到县里了,镇里已经救助5万块钱、并让我在原来砸房子的废墟上继续建房,另外还救助两间地基……”郭书记说:“这不是解决得很好么,怎么还上访呢?”我说:“5万块钱当时就到位了,两间地基至今还没兑现。
”他说:“这个没问题,我给孟书记打个电话,你情去找他了。
”他当场给孟书记打电话督促他兑现。在起身离开他办公室时,他还递给我一张名片。走到路上、回到家里,我都没以那个名片为然,我一直以为那是在打印部印材料时,打印部老板给我的名片。甚至弄不清第一次见他,他对我这个上访户的态度到底是真是幻。
尊敬的列位网友,当你作为一个被村干部一级的领导、甚至连一些村民都冷眼相看的上访户的时候,能够得到市委常委、县委书记的“礼遇”,你可能也会不知是真是幻。申明:“礼遇”这个词是从“固缘通始”的贴子里照搬过来的。
几个月后救助地基仍然没有兑现,我再次打电话求见郭书记。那时正值史河路开发建设。郭书记说:“孟书记也忙,我再给他打个电话。”他又当我面打电话督促孟书记兑现。这是我第二次见他。临走时心里非常感动。有网友也许会说:“不就见个县委书记么,有什么好感动的?”你错了。你如果处在我这种境地,听到郭书记那话,你都没法不感动;除非是石头。临走时他说:“老上访户,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情直接来找我了。”
两次见郭书记我都从未说过孟书记一句怨言——有我自己的良心为证,有郭书记为证。但等我第三次为兑现地基给郭书记打电话时,他说:“听孟书记说,两间地基已经落实到位了,你都在建房了么?”我不得不辩解、不得不请求郭书记亲自过来看看,看看到底是谁说假话。他随口就答应说:“好,我明天上午过去,我一个人去,你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他让我第二天上午过去给他引路。第二天上午,他一言九鼎地来了。实地一看,什么都明白了。
但直到孟书记调走,两间救助地基也没有兑现。
新一任镇党委书记调来之后,我给郭书记寄去一封两万多字的信访材料《绝望的天》。此信还同时寄给了镇里魏书记。信寄出第5天,正值“十一”黄金周,他就派夏秘书到家。几天后夏秘书又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镇里找魏书记。
他说:“郭书记已经把你的事跟魏书记安排过了,你情去找魏书记了。你放心,不是绝望的天,是晴朗的天。”夏秘书还告诉了魏书记的手机号码和办公室电话,说:“魏书记在信阳开会,明天回来,你明天才给他打电话。”第二天给魏书记打电话时,他说在郑州开会;又过十几天打电话,他说出差了,在跑项目;又过十几天给他打电话,他问:“你到底有什么事?有事去找周俊录!
”我顿时就有一种被郭书记玩弄的感觉。于是又写了一封题为《用生命拷问郭书记良知》的信,把一腔怨气发泄到他头上。
这封信也同时寄给了魏书记。标题醒目,言语尖刻,就连他被郑大聘为客座教授我都说“那是旁鹜,贴金,沽名钓誉”。更有明骂暗骂之辞。明骂他“飘飘然、忘乎所以”、“太浑蛋了”;在列举了蒋介石都从不玩弄小人物之后,暗骂道:“蒋介石的‘娘稀匹’就是专供那些副厅以上的领导们享用的”。
信的最后还说:“你再也没法让夏秘书过来了,我再也不相信你的玩弄了。”还附《西江月》一首,极尽讽刺。
这封信寄出后,我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都没想过让他睬我。万万没想到,信寄出第4天,他真的没让夏秘书过来,却让比夏秘书更为重量级的城关镇魏书记过来了。第二天又打电话让我到他办公室,说:“老程哪,我没有玩弄你。
收到《绝望的天》之后,在检查一条路的施工进展情况时,在路边我专门跟魏书记安排两个事:一是把你的事解决好;二是你的文笔不错,可以给镇里写写材料,让他在镇里给你找个事做。”害怕我不相信,他还要打电话跟魏书记对质。
其实夏秘书早就说过郭书记把我的事跟魏书记安排过了,现在他本人又这么说,而且连时间地点都说的一清二楚,我怎么会不相信!但他非要打电话对质,都已经拨号了,我说:“这不是办我难堪么?”才笑着放下电话。
然后拿出那封《用生命拷问郭书记良知》的信,一页一页,一段一段地跟我解释。我在这封信上还说了我们村一家程姓老两口(绝非我户族),上有90老母,下有3个痴呆儿子,年近70的老伴又身患癌症无钱医治。
郭书记当即问户主叫什么名字,并拿笔记下,表示要安排县民政部门和镇领导对其救助。后来听说村镇领导给这家送去了救济款。由于郭书记的亲自过问,给这家创造了几个“第一次”。他们老两口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患者感动地说:“感谢神,自打俺嫁到程家40多年,这是第一次吃救济,也是村干部第一次进俺家门。
”听说他们的3个痴呆儿子也因此有两个吃到了每月30块钱的低保——这又是一个“第一次”。如果不是郭书记的过问,谁会知道新桥村还有这样的特困户与低保无缘?在这封信里,我还把听来的消息拿出来说事。
我在公交车上听说:郭永昌的闺女在固高上学,一个人一间教室,每天都有各科的老师专门给她一个人上课。郭书记指着这段文字解释说:“我姑娘学音乐,确实有老师给她指导,其他的都是谣传。”他还说到了“人言可畏”。我心里想,一个领导能发出这样的感叹,也还是有良知的领导。
那天我还得到了他的口头“表扬”:“老程,我佩服你性情坦荡。”(我在上文说的佩服网友周德才性情坦荡,其实是从郭书记那里学来的。)临走时,郭书记还把他的46页的文稿现打印了送给我,说:“老程,你也看看我写的东西,这是我来固始第一次把它送给别人看。
”从那些文稿里基本上可以窥视他的人生轨迹。一个十五、六岁就考取西南政法学院(后来升格为西南政法大学)的孩子,第一次参加重庆市大学生诗歌大赛就获得奖项,奖品是一部辞海。从政后,老父亲多次叮嘱他,要做体恤百姓疾苦的好官……